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親戚之間的戰(zhàn)爭,最慘烈的從來不是法庭上的唇槍舌劍,也不是年夜飯上的摔碗砸杯。
它發(fā)生在每一個家族群的沉默里,發(fā)生在「他可是你親表哥」和「做人不能太絕」的道德綁架之間。
一條朋友圈,可以是你分享生活的日常窗口,也可以是一把精準切斷「老賴」社會信用的手術(shù)刀。
當十年金融風控的職業(yè)直覺,對上了那張「反正你也不敢把我怎樣」的無賴嘴臉,沒人能預料到,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信用獵殺」,會以怎樣一種溫和無害的姿態(tài),讓一個人在自己最在乎的圈子里徹底「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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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林知遙,今年三十二歲,在上海一家頭部金融科技公司做高級風控經(jīng)理。
通俗點說,我的工作就是識別「老賴」。
每天,成千上萬的貸款申請從我們的系統(tǒng)里流過,我的任務(wù),就是從這些申請里,把那些「借錢不想還」的人揪出來。
我們有一套非常復雜的風控模型,涉及幾百個變量:收入、負債、消費習慣、社交關(guān)系、行為軌跡……
這些數(shù)據(jù)拼湊在一起,能夠以百分之九十三以上的準確率,預測一個人會不會按時還款。
入行十年,我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老賴」。
有的人從一開始就打著「擼口子」的主意,借遍全網(wǎng),從來沒想過還;有的人本來信用還不錯,但一旦遇到困難,就開始「選擇性還款」,只還那些催得緊的、有抵押的,像我們這種信用貸,能拖就拖,能賴就賴;還有的人,明明有錢,但就是覺得「憑本事借的錢,為什么要還」,跟你玩失蹤,換號碼,換地址,讓你根本找不到人。
我以為,我對「老賴」已經(jīng)足夠了解了。
我以為,憑我的專業(yè)素養(yǎng),絕不可能被這種人坑到。
直到去年春節(jié),我的表哥李建軍找上門來。
表哥大我八歲,是大舅家的獨子。
從小到大,在我們那個大家族里,他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好,考上了重點大學;腦子活,畢業(yè)沒兩年就自己創(chuàng)業(yè);運氣也好,趕上房地產(chǎn)的黃金十年,在老家開了一家建材公司,做得風生水起。
三十五歲那年,他在市中心買了一棟帶花園的大別墅,娶了個漂亮媳婦,生了一兒一女。
每年春節(jié)回家,親戚們聚在一起,聊的都是「建軍又談了什么大項目」「建軍的公司又擴張了」「建軍給爸媽買了什么好東西」。
而我,一個在上海租房住、一年回不了兩次家的「打工人」,在這種場合里,永遠是那個沉默的背景板。
我不嫉妒他。
說實話,表哥對我還挺好的。
小時候過年,他會給我買零食和玩具;我考上大學那年,他專門開車送我去學校,還塞給我兩千塊錢當生活費;我剛工作那幾年,過年回家,他總會拉著我喝酒,說「知遙有出息,以后在上海混出名堂,別忘了哥」。
所以,當他去年春節(jié)找到我,說要借錢的時候,我?guī)缀鯖]有任何猶豫。
那天是大年初三,家族聚餐剛結(jié)束,表哥把我拉到一邊,神情有些尷尬。
「知遙,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表哥你說。」
他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公司最近資金周轉(zhuǎn)有點困難,有一筆貨款被甲方壓著,一直沒給。我這邊供應(yīng)商催得緊,銀行貸款也快到期了,急需一筆錢周轉(zhuǎn)一下。你看……能不能借哥五十萬,應(yīng)個急?」
五十萬。
這個數(shù)字讓我愣了一下。
那幾乎是我全部的積蓄——工作十年,省吃儉用,加上前兩年行情好時的一點投資收益,才攢下這么多。
我原本打算再存一年,湊個首付,在上海買個小房子。
「表哥,五十萬不是小數(shù)目……」我斟酌著用詞。
「我知道,我知道。」表哥連忙說,「所以我給你打借條,寫得清清楚楚,三個月,保證三個月就還你。」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事先寫好的借條,遞給我看。
白紙黑字,金額、日期、還款期限,還按了手印。
「你要是還不放心,我把房產(chǎn)證復印件也給你。」他又從包里翻出一張紙,「你看,這是我別墅的產(chǎn)權(quán)證,市價少說也有五百萬。我就算跑了,房子也跑不了,對吧?」
他說得誠懇,眼神里帶著一絲窘迫和懇求。
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我印象里,表哥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的「成功人士」,什么時候低聲下氣求過人?
「知遙,」他嘆了口氣,「不瞞你說,這兩年行情不好,建材生意越來越難做。但這個坎,我過去了就好。你幫哥這一次,哥記你一輩子的人情。」
我看著他疲憊的臉,心里那根緊綁著的弦,一點點松了下來。
他是我表哥。
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表哥。
我爸媽那輩人常說,親戚之間就是要互相幫襯,誰還沒個難處呢?
而且他有借條,有房產(chǎn)證,又不是那種找不到人的「老賴」……
「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回上海就給你轉(zhuǎn)。」
表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知遙!哥就知道你仗義!」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用力搖了搖,「三個月,三個月后哥一定把錢還你,一分利息都不少!」
大年初六,我回到上海。
初七,我把五十萬轉(zhuǎn)到了表哥的賬戶里。
轉(zhuǎn)賬完成的那一刻,我看著銀行卡里只剩下四位數(shù)的余額,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感。
但我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三個月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完全沒有想到,這筆錢,會成為我人生中最昂貴的一堂課。
02
三個月后,我打了第一通催款電話。
「喂,表哥,我是知遙。」
「哦,知遙啊!最近怎么樣?工作忙不忙?」
表哥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熱情,好像完全忘了還有這么一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還好。表哥,那個……三個月到了,你看那筆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哎呀,這事兒,」表哥的語氣變得有些為難,「知遙,實在不好意思,那筆貨款還沒拿到,甲方那邊一直在拖。你看能不能再寬限一個月?下個月,下個月肯定給你!」
我愣了一下。
三個月前,他說的也是「貨款被甲方壓著」。
三個月過去了,還是這個理由?
「表哥,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忍不住問,「是項目出了問題,還是……」
「沒有沒有,項目好著呢!」表哥連忙打斷我,「就是甲方財務(wù)流程慢,你知道的,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不好,哪個公司結(jié)款不是拖拖拉拉的?放心,下個月,下個月一準兒給你!」
我想了想,沒有再追問。
畢竟,商業(yè)上的事情,確實有很多不確定性,甲方拖款也是常有的事。
「那行吧,下個月。」
「好好好,謝謝知遙理解!下個月,哥請你吃大餐!」
一個月后,我又打了電話。
這次,表哥的語氣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知遙,我不是說了嗎,還在走流程。你催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是故意不還你!」
「表哥,我不是催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情況就是還沒到賬!到賬了我第一時間給你,行了吧?」
電話「啪」地掛斷了。
我盯著屏幕上「通話已結(jié)束」的字樣,心里第一次泛起一絲不安。
又過了兩個月。
我先后打了七八個電話,發(fā)了十幾條微信。
表哥的回復越來越敷衍,從「下個月」變成「再等等」,從「再等等」變成「最近忙,回頭說」。
最后,干脆不回了。
我的微信消息,永遠顯示著「對方已讀」,但就是沒有回復。
電話打過去,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我試著聯(lián)系表嫂。
表嫂的微信倒是回了,但只有一句話:「這是他的事,你找他。」
我找到大舅的電話,硬著頭皮打了過去。
大舅是我媽的親哥哥,在我們那個大家族里,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長輩。
「大舅,我是知遙。」
「哦,知遙啊,好久沒聯(lián)系了。」大舅的聲音聽起來很客氣,但透著一股疏離。
「大舅,是這樣的,建軍表哥年初跟我借了五十萬,說三個月就還,但現(xiàn)在都快半年了,他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這個事我知道。」大舅打斷了我,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冷淡,「建軍最近確實困難,公司不景氣,資金周轉(zhuǎn)不開。你一個在大城市上班的,一年掙那么多,就不能體諒體諒他?」
我一時語塞。
「體諒」?
五十萬不是五十塊,那是我十年的積蓄。
「大舅,我不是不體諒,但這畢竟是借的錢,我……」
「行了行了,」大舅不耐煩地說,「年輕人別那么斤斤計較,都是一家人,他還能賴你的不成?有錢了自然會還你。沒事我先掛了,手機快沒電了。」
「嘟——」
忙音響起。
我坐在出租屋的床邊,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fā)抖。
那一刻,我終于看清了一件事:這筆錢,不是「還沒到賬」,是根本不打算還。
而我,在這場親情裹挾的游戲里,被當成了一個「冤大頭」。
更讓我心寒的,還在后面。
一周后,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語氣有些奇怪。
「知遙,你表哥最近是不是找你借過錢?」
「是啊,年初借的,五十萬。」
「那你……催過他沒有?」
「催了,他一直說還沒到賬,后來干脆不接電話了。怎么了?」
媽媽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你舅媽昨天給我打電話,說……說你表哥現(xiàn)在生意不好,壓力很大,讓咱們別催那么緊。她還說,你表哥跟她訴苦,說你天天追著他要錢,搞得他很難堪……」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什么?他跟舅媽說是我天天追著他要錢?」
「你舅媽原話是這么說的。她說建軍覺得你現(xiàn)在變了,有點錢就翻臉不認人,不念親情……」
我感覺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喘不上氣來。
五十萬,是我主動借給他的?
是他求爺爺告奶奶來找我借的!
三個月的期限,是他自己白紙黑字寫的!
我打電話催他還錢,是「追著他要」?
他欠錢不還,在親戚面前裝可憐,倒打一耙,反而成了受害者?
「媽,」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相信舅媽說的,還是相信我說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媽媽才說:「知遙,媽當然相信你。但是……畢竟是一家人,你表哥現(xiàn)在確實困難,能不能……」
「能不能再等等,對吧?」我接過她的話,「能不能別撕破臉,對吧?能不能看在親戚的份上,大度一點,對吧?」
媽媽沒有說話。
「媽,我明白了。」
我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在床上。
窗外,夜色像墨汁一樣濃稠。
我一個人坐在黑暗里,眼淚無聲地滑落。
五十萬,對我來說,是三年不敢吃外賣、不敢買新衣服、不敢請假旅游攢下來的。
而對表哥來說,似乎只是一個可以賴掉的數(shù)字,一段可以用「親情」來綁架的人情債。
他不僅不打算還,還要在親戚面前把我塑造成一個「為富不仁」「不念親情」的勢利眼。
好一招賊喊捉賊。
好一手道德綁架。
這一刻,我心里那個關(guān)于「表哥」的濾鏡,徹底碎了。
03
那個春節(jié),我沒有回家。
我借口說公司有項目要加班,拒絕了爸媽讓我回去過年的邀請。
其實我只是不想面對那些親戚,不想看到表哥那張若無其事的臉,不想聽到那些「都是一家人」「別那么計較」的說辭。
我以為,只要我不出現(xiàn),事情就能暫時被擱置。
我錯了。
元宵節(jié)那天,媽媽給我發(fā)來一段視頻。
是家族聚餐的畫面。
鏡頭里,表哥坐在主桌上,穿著一件锃亮的皮夾克,手腕上戴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名表,正舉著酒杯和大伯碰杯。
他的氣色很好,紅光滿面,完全不像一個「生意失敗、走投無路」的人。
旁邊是表嫂,燙著精致的卷發(fā),耳朵上掛著亮閃閃的鉆石耳釘,笑得很開心。
媽媽在視頻里的旁白說:「你看你表哥表嫂,還是那么恩愛,兩個孩子也乖,就是你不回來,大家都在問你呢。」
我沒有回復。
我把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越看,心里越堵。
他「走投無路」?
他「資金周轉(zhuǎn)困難」?
騙鬼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件我從來沒做過的事——我開始「調(diào)查」我的表哥。
作為一個風控從業(yè)者,我手邊有很多合法的公開信息查詢渠道:企業(yè)工商信息、法院公告、信用報告、社交媒體……
這些信息拼湊在一起,能夠勾勒出一個人真實的財務(wù)狀況。
首先是表哥的公司。
我在企查查上查到了他公司的基本信息。
確實,近兩年有幾筆訴訟記錄,都是合同糾紛,看起來像是貨款拖欠問題。
但同時,公司也有新的項目中標記錄,金額都不小。
賬面上,這家公司雖然不像前幾年那么風光,但遠遠沒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然后是表哥的個人消費。
我打開表嫂的朋友圈——她沒有設(shè)置僅三天可見,所有的內(nèi)容我都能看到。
三個月前,三亞度假的照片,五星級酒店,無邊泳池;兩個月前,新買的香奈兒包包,配文「老公送的,愛了」;一個月前,兩個孩子參加馬術(shù)俱樂部的活動,笑得燦爛。
我又順藤摸瓜,找到了表哥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更新不多,但有一條很扎眼:兩個月前,他發(fā)了一張和一輛嶄新的奧迪Q7的合影,配文「新年新氣象,繼續(xù)奮斗」。
奧迪Q7。
落地至少六十萬。
我借給他五十萬的時候,他說公司「資金周轉(zhuǎn)困難」。
兩個月后,他買了一輛六十萬的新車。
好一個「困難」。
我繼續(xù)深挖。
表哥的兩個孩子,一個在讀私立小學,學費一年十二萬;一個在上那種「精英早教班」,一節(jié)課兩千塊。
他們一家四口,上個月剛從日本旅游回來,曬出來的照片,全是米其林餐廳和奢侈品店。
我把這些信息一條一條截圖下來,放進一個文件夾里。
證據(jù)確鑿。
他不是沒錢還,他是有錢不還。
他把我的五十萬,當成了一筆「無息貸款」——不用付利息,不用按時還,反正我也拿他沒辦法。
我把這些截圖發(fā)給了媽媽。
媽媽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句:「知遙,媽知道你委屈。但畢竟是親戚,能不能再等等?」
我沒有回復。
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周后,是我外婆的八十大壽。
我本來不想去,但媽媽說外婆點名要見我,我不能不給面子。
我訂了回老家的機票。
壽宴在一家大酒店舉辦,來了幾十個親戚,好不熱鬧。
我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氣氛。
好幾個平時不怎么聯(lián)系的親戚,看到我就湊上來,熱情地噓寒問暖。
「知遙回來啦!在上海混得不錯吧?」
「聽說你現(xiàn)在是什么經(jīng)理了?一個月掙不少吧?」
「知遙,你表哥最近生意不好,你可要多幫襯幫襯啊,都是一家人嘛。」
我笑著應(yīng)付,心里卻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他們知道我借了錢給表哥,也知道表哥沒還。
但在他們的語境里,我是「有錢人」,表哥是「遇到困難的可憐人」,我應(yīng)該「大度」「幫襯」「別計較」。
沒有人問我,五十萬對我意味著什么。
沒有人問我,我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難處。
在他們眼里,我就是那個從大城市回來的「金主」,理應(yīng)為整個家族的「困難成員」買單。
壽宴正式開始,我被安排坐在主桌。
表哥就坐在我斜對面。
他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復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
「知遙來了!」他舉起酒杯,沖我笑著說,「最近工作忙吧?怎么過年也不回來?外婆可惦記你呢!」
他的語氣,親熱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好像那五十萬,根本不存在。
我忍住心頭的火氣,淡淡地回了一句:「忙,加班。」
「唉,你們在大城市打工的就是辛苦。」表哥一臉感慨地搖搖頭,「不像我們,在小地方混,雖然掙得不多,但好歹自由自在。」
「是啊,」旁邊的舅媽接過話頭,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知遙現(xiàn)在出息了,我們這些老家的窮親戚,都高攀不起嘍。」
我聽出了她話里的刺。
幾個親戚跟著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一種讓我渾身發(fā)冷的東西。
整場壽宴,我如坐針氈。
敬酒的時候,好幾個長輩都「不經(jīng)意」地提起那筆錢的事,語氣里都是同一個意思:年輕人,別那么斤斤計較,一家人,和氣生財。
我笑著點頭,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
不是不想說,是說了也沒用。
在這個場合,我如果開口為自己辯解,只會被扣上「不尊重長輩」「不念親情」「格局太小」的帽子。
我是受害者,卻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
因為在「親情」這套規(guī)則里,道德的天平,永遠是傾斜的。
壽宴結(jié)束后,我一個人走出酒店,站在寒風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夜空很黑,星星很遠。
我忽然想起我的工作。
每天,我都在和「老賴」打交道。
我見過太多「有錢不還」的人,也見過太多討債無門的債主。
我知道,對付老賴,法律途徑往往是最低效的——流程漫長,執(zhí)行困難,就算贏了官司,也不一定拿得回錢。
但我也知道,每個「老賴」,都有他的軟肋。
有的人怕坐牢,有的人怕被限制高消費,有的人怕影響子女上學。
而表哥這種人,怕什么?
他不怕法律——親戚之間借錢,就算打官司,他也可以說「暫時沒有償還能力」,法院拿他沒辦法。
他不怕輿論——在老家那個圈子里,他是「成功人士」,親戚們都向著他。
他唯一怕的,是失去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人設(shè)」。
在生意場上,他是「李總」,是那個講信用、有實力、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
他的生意,靠的就是這個「人設(shè)」。
如果他的客戶、供應(yīng)商、合作伙伴知道,他是一個欠親戚錢不還、還反過來污蔑債主的「老賴」呢?
他們還會相信他嗎?
還會跟他做生意嗎?
我站在酒店門口,望著車來車往的街道,腦海里漸漸清晰起來。
我不需要法律。
我只需要讓「正確的人」知道「正確的信息」。
04
回到上海后,我開始了一項系統(tǒng)性的「信息收集」工作。
第一步,是整理我手上已有的「證據(jù)」。
我把所有相關(guān)的材料都翻了出來:借條原件的照片、轉(zhuǎn)賬記錄的銀行截圖、每一次催款的聊天記錄、表哥各種推諉敷衍的回復。
我把它們按時間順序排列好,做成了一個「時間軸」。
2024年1月10日:表哥找我借錢,承諾三個月歸還。
2024年1月14日:我轉(zhuǎn)賬50萬。
2024年4月10日:三個月到期,第一次催款,表哥說「再等一個月」。
2024年5月15日:第二次催款,表哥說「還在走流程」。
2024年6月-8月:多次催款,表哥不接電話,不回微信。
每一條記錄,都有截圖佐證。
第二步,是收集表哥的「消費證據(jù)」。
他說他「沒錢還」,那我就要證明他「有錢不還」。
我把表嫂朋友圈里那些奢侈品、旅游、酒店的照片一一截圖;我找到了表哥換新車那條朋友圈的截圖;我通過公開渠道查到了他兩個孩子所在學校的學費標準。
這些信息拼湊在一起,形成了一條清晰的證據(jù)鏈:
他欠我50萬不還的同時,買了60萬的新車,花幾萬塊帶全家出國旅游,每年給孩子的教育支出超過15萬。
他不是沒錢,他是有錢不還。
第三步,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找到「傳播渠道」。
我要讓這些信息,精準地傳遞到表哥「最在乎」的那些人面前。
他最在乎什么?
不是親戚的看法——在親戚面前,他已經(jīng)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了。
他最在乎的,是他在生意圈里的「信用」。
作為一個建材公司的老板,他的客戶是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裝修公司、工程承包商;他的供應(yīng)商是各種原材料廠家;他的合作伙伴是同行、同業(yè)協(xié)會的會員。
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衣食父母」。
如果他們知道他是個「老賴」,他的生意還做得下去嗎?
我開始「布網(wǎng)」。
首先,我通過各種渠道,加入了幾個和表哥行業(yè)相關(guān)的微信群。
老家的「建材行業(yè)交流群」「XX市企業(yè)家俱樂部」「裝飾裝修材料采購群」……
我當然不會用自己的真名,我注冊了一個小號,頭像是一個普通的風景照,簽名是「建材銷售」。
這些群里,經(jīng)常有人討論行業(yè)動態(tài)、分享合作信息、偶爾也會聊一些八卦。
我潛伏了兩周,基本摸清了群里的人際關(guān)系和話題風格。
然后,我開始尋找表哥的「關(guān)鍵客戶」。
表嫂的朋友圈里,偶爾會曬一些表哥的「工作照」——和甲方簽約的合影、參加行業(yè)活動的照片、拜訪客戶的自拍。
我順藤摸瓜,通過照片背景、@的ID、評論區(qū)的互動,一點點拼湊出了一份「關(guān)系圖譜」。
我找到了表哥最重要的幾個客戶的微信——一個房地產(chǎn)公司的采購總監(jiān),一個連鎖裝修公司的老板,還有一個正在和表哥談合作的大型工程項目的甲方代表。
我沒有直接加他們——那樣太刻意,容易引起懷疑。
我只是把他們加入了我的「通訊錄」,確保當我發(fā)朋友圈的時候,他們能看到。
至于怎么加的?
方法很多。
有的是通過行業(yè)群互加的,有的是通過「共同好友」推薦的,有的是我在某些公開活動里「偶遇」的。
做風控這一行,「拓展信息渠道」是基本功。
最后,我還找到了一個特別的人:表哥貸款銀行的一個信貸經(jīng)理。
那人是我大學同學的同學,我們在一次校友聚會上認識的。
我請他吃了頓飯,聊了聊近況,順便把他加進了我的微信通訊錄。
我沒有讓他幫我做任何「違規(guī)操作」。
我只是確保,當我發(fā)出那條朋友圈的時候,他也能看到。
所有的「靶心」,都被我精準鎖定。
接下來,就是設(shè)計「武器」了。
05
我花了三天時間,制作了一張「信息圖」。
這張圖的設(shè)計,借鑒了我們公司風控報告的樣式——簡潔、專業(yè)、一目了然。
圖的頂部是一行標題:「個人應(yīng)收賬款追蹤公示」。
看起來像是一個金融從業(yè)者的「職業(yè)習慣」,在公開透明地記錄自己的債權(quán)情況。
圖的主體部分,是一個表格。
表格里只有幾項關(guān)鍵信息:
借款人借款金額借款日期約定還款日逾期天數(shù)實際還款
李建軍50萬元2024.1.142024.4.14287天0元
表格下方,是一行小字備注:「借款人近期消費情況:購置新車(奧迪Q7)、多次境外旅游、子女就讀私立學校(年費約15萬)。」
旁邊配了幾張縮略圖——新車的照片、旅游的照片、學校的照片——都是從表嫂朋友圈截的,但做了模糊處理,只能看出大概,不會侵犯隱私。
整張圖,沒有任何情緒化的語言,沒有任何人身攻擊,只有「事實」——冰冷的、無可辯駁的事實。
我反復檢查了好幾遍,確保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是準確的,每一張截圖都是真實的。
因為我知道,這張圖一旦發(fā)出去,我必須經(jīng)得起任何質(zhì)疑和核查。
然后,我開始設(shè)置「可見范圍」。
微信朋友圈有一個功能,叫「部分可見」。
你可以選擇讓某些人看到你的朋友圈,而其他人看不到。
我打開通訊錄,一個一個地勾選「可見」名單。
第一批:那幾個建材行業(yè)的微信群里的人,尤其是那些我判斷和表哥有業(yè)務(wù)往來的。
第二批:表哥的幾個關(guān)鍵客戶——房地產(chǎn)公司的采購總監(jiān)、裝修公司的老板、在談項目的甲方代表。
第三批:那個銀行的信貸經(jīng)理。
第四批:幾個我確認會「轉(zhuǎn)發(fā)」或者「議論」這件事的人——每個行業(yè)都有那么幾個「消息靈通人士」。
總共三十七個人。
我沒有把任何親戚列入可見范圍——我不想在家族內(nèi)部引起更大的風波。
我也沒有把表哥本人列入可見范圍——我不需要讓他第一時間看到這條朋友圈,我要的是「信息擴散」后的「效果」。
一切準備就緒。
那天晚上,我坐在電腦前,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
屏幕上,是那張我精心制作的「信息圖」。
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知道,一旦發(fā)出這條朋友圈,就沒有回頭路了。
這不是一場「撕破臉」的吵架,而是一次精準的「信用打擊」。
我要讓表哥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信用」才是一個人最值錢的資產(chǎn)。
而他,正在用最愚蠢的方式,揮霍著他的信用。
我深吸一口氣,編輯好文案。
文案只有一句話:「2024年第四季度個人應(yīng)收賬款公示,請相關(guān)方知悉。」
然后,我按下了「發(fā)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