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下村的灘涂,曾是網紅趕海打卡地,也是周邊村民祖祖輩輩靠海吃海的生計地。可這幾年,隨著游客一波波涌來,這片灘涂再也撐不起往日的熱鬧與豐饒。2025年12月,當地政府出臺禁令:除了漁民正常的傳統生計采挖,不管是組織者還是游客自己,都不能進灘涂趕海;摩托車等車輛不準進,破壞性漁具漁箔也全面禁止。
灘涂在“哭”:魚蝦少了,鱟也遭了殃
尼龍網漁箔網孔細得離譜,不管大小魚蝦,一進去就跑不掉,純屬“趕盡殺絕”式的漁具。早在2013年,國家農業部就因為它破壞生態,明令禁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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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漁具漁箔
可隨著灘涂里的東西越來越難挖,到了2025年,一些商戶動起了歪心思——把漁箔包裝成“深度趕海體驗”項目,每人收200塊錢。“快要消失的老漁獵手藝”“必爆桶”這樣的宣傳話術在網絡社交平臺吸引了巨大的瀏覽,管理部門拆了一次又一次,可這些能生錢的漁箔,總能偷偷重新出現。
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鱟,就是漁箔的主要受害者之一,時有被網纏住困在里面。2025年4月,《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期刊上的一篇論文,專門研究了包括下村在內的趕海活動對鱟的影響。結果發現:紅樹林周邊的高潮區,是鱟繁衍后代的核心區域,而趕海游客最多、最密集的時候和地方,正好和幼鱟繁殖季、棲息地湊到了一起。
這重合背后,全是隱患:游客趕海時挖出來的坑、堆起來的土坡,會阻礙幼鱟的移動,影響它們活動;紅樹林之間的潮溝是幼鱟扎堆活動的地方,偏偏成了游客和摩托車穿梭的熱門路線,摩托車一碾,幼鱟很可能直接喪命;還有些幼鱟躲在沙里,游客看不到,用工具挖的時候很容易把它們鑿傷,誤捕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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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摩托車軋傷的鱟
游客無節制的亂挖亂采,也讓灘涂里的小生物越來越少。很多游客沒經過引導,塑料桶里裝的全是寄居蟹、小螺、小貝殼這些根本沒法吃的東西,最后大多隨手扔了。在不少趕海“師傅”眼里,這些都是“不值錢、遍地都是的玩意兒”,可他們不知道,這些小生命,正是越冬候鳥的“救命糧倉”。
村民們感嘆:“以前去灘涂,走到紅樹林附近幾百米就能挖到東西,現在得往海里走好幾公里。”10年前趕海旅游剛興起的時候,游客根本不用跑到遠海的低潮區就能有收獲。近岸的東西少了,再加上商家“挖大貨”“必爆桶”的炒作,灘涂里開摩托車拉人、拉工具的生意也火了起來。摩托車一跑,灘涂被碾得硬邦邦,漏油污染海水,還會直接碾死灘涂的生物,環境越壞越難挖,越難挖越折騰,惡性循環越陷越深。
難以凝聚人心的村莊
記者了解到,從2015年趕海旅游興起,最早做這生意的都是下村本地村民。大家靠著親戚、鄰里的關系搭伙做事,還一起商量著定了38元的統一價格。這種靠鄉情維系的規矩,讓大家都能公平做生意,互不爭搶。
本地趕海戶大多有股樸素的守護意識:“歡樂趕海”在自家小院弄了個“海洋生態保護學習角”,貼滿了公約,明確說不能亂扔垃圾、不能破壞紅樹林、不能抓鱟,也不能虐待海洋生物,重點是讓游客體驗趕海的樂趣,而不是非要挖多少東西;“天天趕海”每次發團前,都會特意跟游客說要保護鱟;“漁家趕海”也把“生態趕海”的約定貼在了自家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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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散去,灘涂留下的大量深坑
可隨著外來商戶的涌入,這張靠鄉情織起來的經營網絡,徹底被撕裂了。這些外來商戶搞公司化運作,在抖音、美團上花大價錢投廣告搶流量,還推出9.9元一人的“白菜價”趕海套餐,直接掀起了“價格戰”“流量戰”。原來本地村民約定的統一價格全被打亂了,本地商戶沒辦法,只能跟著降價妥協。
老規矩守不住了,新進來的商戶對游客根本不管不問,任由他們亂挖濫采,也不跟游客講保護生態的道理,趕海徹底變成了“為了抓大貨的狂歡”。之前“歡樂趕海”貼的那些保護公約,最后都成了沒人在意的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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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被游客帶走的蟹守螺,村民用于養蟹
更讓人難受的是,鄉里鄉親的凝聚力也散了。問起為啥本地商戶不坐下來再商量商量,大家的回答都一樣:“談不攏”“沒人愿意談了”。
禁令落地:給灘涂留個喘息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亂象,2025年12月,當地政府在下村灘涂的入口立起了公告牌:除了漁民開展傳統生計采挖,其他任何單位、個人都不能組織游客趕海,游客自己也不能進;摩托車等所有車輛不準進入灘涂;漁箔等破壞性漁具全面禁止使用。禁令有效期半年,曾經熱熱鬧鬧的趕海場景,就此按下了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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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海口的公告
目前,北海下村灘涂已經進入整頓期,相關部門不鼓勵游客前往趕海。希望大家一起耐心等待,讓灘涂能慢慢恢復生機,也期待后續更完善的管理措施出臺。
來源丨南國早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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