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我懷孕了?!?/strong>
孟琳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被投進寂靜深潭的石子,辦公室里過于安靜的空氣被瞬間砸破,漾開一圈圈無形的波紋。
她將那張B超孕檢單推到我的辦公桌前,動作緩慢而堅定,仿佛那不是一張薄薄的紙,而是一份宣告戰(zhàn)爭結(jié)束的最后通牒。她的臉上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憔悴,眼底卻藏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
“您先生說,”她微微挺直了腰板,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小腹,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道,“他會養(yǎng)我。”
我沒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際線上。那里的云層很厚,壓得人喘不過氣。良久,我只是平靜地拿起座機,按下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并開啟了免提。
電話接通的瞬間,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冰冷得如同窗外的冬日。
“顧磊,你的孟琳小姐說她懷了你的孩子,要辭職了,你現(xiàn)在過來處理一下?!?/strong>
![]()
故事的開端,總是裹著一層溫情的糖衣。
那是一個初夏的傍晚,顧磊帶著孟琳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身上的白襯衫被晚風(fēng)吹得鼓起,笑容里滿是那種我熟悉的、帶著一點討好的熱絡(luò)。
“妍妍,這是孟琳,我老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彼麛堉弦涣盏募绨?,姿態(tài)親昵得恰到好處,既顯得照顧,又不至于過界。
“剛畢業(yè),特別聰明肯干。我想著讓她來你這兒歷練歷練,總比在外面瞎闖強?!?/p>
我看向那個叫孟琳的女孩。她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長發(fā)披肩,臉上帶著幾分初出茅廬的羞怯與緊張。
她的眼睛很大,看人的時候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很容易激起別人的保護欲。
她對我鞠了一躬,聲音細細軟軟:“莊總監(jiān),您好,以后請您多多指教?!?/p>
我微笑著點了頭,心里卻不起一絲波瀾。在這個行業(yè)里,我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面孔,早已能輕易分辨出哪些是真誠,哪些是偽裝。
“好啊,”我答應(yīng)得干脆,“正好我身邊缺個助理,明天就讓她來辦入職吧?!?/p>
顧磊顯然沒料到我如此爽快,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用力拍了拍我的手背,語氣里滿是贊許:“我就知道你最大度,最有分寸。”
分寸。他跟我談分寸。
我沒有接話,只是吩咐行政部為孟琳準(zhǔn)備工位和電腦。整個過程,我表現(xiàn)得像一個無可挑剔的、體貼丈夫的好妻子。
顧磊對此非常滿意,晚上回家時,甚至難得地為我下廚做了兩道菜。飯桌上,他不斷地強調(diào)著孟琳有多么不容易,多么需要這個機會。
我安靜地聽著,偶爾附和一兩句。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試圖從那張我枕邊躺了七年的面孔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然而,除了那份過度的熱情,我什么也看不出來。
孟琳入職的第一天,公司為她辦了個小型的歡迎會。她很快就憑借那副清純無害的模樣和謙虛有禮的態(tài)度,贏得了部門里不少同事的好感。
酒過三巡,她端著酒杯走到我面前,臉上泛著惹人憐愛的紅暈。
“莊總監(jiān),我不太會說話,這杯我敬您。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給您和顧大哥丟臉?!?/p>
她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動作急切間,手腕一晃,暗紅色的酒液便潑灑出來,正好濺在我米白色的真絲外套上,暈開一朵刺目的花。
“?。Σ黄?!對不起莊總監(jiān)!”她瞬間慌了神,急忙拿起紙巾想為我擦拭,眼眶里迅速蓄滿了淚水,仿佛犯了天大的過錯。
周圍的同事都圍了上來,紛紛勸慰。
“沒事,一件衣服而已?!蔽覝睾偷匕醋∷氖?,示意她不必緊張,隨即起身去了洗手間。
在鏡子前,我看著那片污漬,用冷水沖洗了許久,也無法讓它徹底消失。就像某些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無論如何粉飾,痕跡始終都在。
回到辦公室,我脫下外套,準(zhǔn)備讓助理送去干洗。就在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的那一刻,我的指尖觸及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異物。
那是一支小巧的錄音筆,藏在外套口袋的最深處,若不刻意去摸,根本無法察覺。
我把它拿了出來,按下了停止鍵。屏幕上顯示著錄音時長:七分三十四秒。
這個時長,正好是我從酒桌邊起身,到我從洗手間回來的時間。期間,有同事在旁邊勸慰,有我對孟琳說“沒關(guān)系”,還有洗手間里嘩嘩的水流聲。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她不止是顧磊安排進來的眼線,更是一個帶著明確目的而來的獵手。那場紅酒的意外,不過是她為了將這支錄音筆放進我口袋里,而精心設(shè)計的戲劇。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窗外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城市的夜空染成一片迷離的橘色。
我握著那支冰冷的錄音筆,良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游戲開始了。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第二天,孟琳來我辦公室道歉,眼睛還是紅腫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莊總監(jiān),昨晚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把一杯手沖咖啡輕輕放在我的桌上,姿態(tài)放得極低。
我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
“我沒放在心上。”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正好有工作要交給你?!?/p>
我將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她面前。
“這是‘星輝地產(chǎn)’的項目資料,客戶很難纏,之前的幾個方案都被否了。你剛來,先熟悉一下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p>
孟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星輝地產(chǎn)是業(yè)內(nèi)出了名的硬骨頭,負責(zé)人李總更是個喜歡在酒桌上考驗人的角色,稍有不慎就會被灌得不省人事。把這么重要的項目交給一個新人,這不符合常理。
“莊總監(jiān),這個項目……我怕我做不好?!彼囂街f。
“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不容置疑,“顧磊說你聰明肯干,我也想看看你的潛力到底有多大。這個項目做好了,你轉(zhuǎn)正就沒問題了。我親自帶你?!?/p>
“重點培養(yǎng)”這四個字,像一顆定心丸,也像一副沉重的枷鎖。孟琳不再推辭,抱著那份文件,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從那天起,孟琳的“好日子”開始了。
我確實在“親自帶她”。我將自己壓箱底的本事,一點點掰開揉碎了喂給她。如何從一堆雜亂的數(shù)據(jù)中精準(zhǔn)定位客戶的痛點,如何用三句話構(gòu)建一個引人入勝的品牌故事,甚至是如何在談判桌上通過一個微小的停頓來轉(zhuǎn)換攻守態(tài)勢。
我毫無保留,像一個盡職盡責(zé)的師父,精心雕琢著一塊璞玉。孟琳學(xué)得很快,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對成功的渴望,那種野心勃勃的光芒,幾乎要溢出來。
但同時,我也把那些最耗時、最費力、最需要陪客戶喝酒應(yīng)酬的工作,都交給了她。淬煉,需要烈火。
“孟琳,今晚李總約了飯局,你準(zhǔn)備一下資料,跟我一起去。”我下達指令的時候,特意觀察了她的表情。
李總,星輝地產(chǎn)的負責(zé)人,一個在酒桌上以“考驗新人”為樂的油膩中年男人。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被堅定所取代。“好的,莊總監(jiān)?!?/p>
![]()
那晚的飯局,設(shè)在一個極其奢華的中式會所里。李總挺著他那標(biāo)志性的啤酒肚,一上來就拉著孟琳的手,滿臉堆笑地說:“哎呀,莊總監(jiān),你這新來的小助理可真水靈啊!比我們公司那些死氣沉沉的丫頭強多了!”
孟琳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迅速地抽回手,端起了酒杯:“李總您過獎了,我剛來什么都不懂,以后還要您多多關(guān)照。”
我坐在一旁,安靜地吃著菜,仿佛眼前的一切與我無關(guān)。我只在他們談?wù)摰巾椖筷P(guān)鍵節(jié)點時,才恰到好處地插一兩句話,將話題引回正軌。
酒過三巡,李總的真面目開始暴露。他以“談生意必須有誠意”為由,一杯接一杯地給孟琳灌酒。白酒,五十多度,滿滿一杯。
孟琳的酒量顯然不行,幾杯下肚,臉頰已經(jīng)紅得像要滴血。她開始用各種借口推脫,但李總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小孟啊,這酒桌上的誠意,可比合同上的簽字重要。這杯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李某人?!?/strong>
我看到孟琳的眼圈紅了,她求助似的望向我。
我沒有看她,只是夾了一塊魚肉,慢條斯理地剔著刺,然后淡淡地對李總說:“李總,小姑娘家家的,酒量淺。讓她喝這么多,萬一談到一半趴下了,您后面的宏偉藍圖,她說給誰聽去?”
我的話給了李總一個臺階,也給了孟琳一個喘息的機會。她立刻借機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我們的新方案,試圖用專業(yè)能力來轉(zhuǎn)移焦點。
但她還是太天真了。李總根本沒在聽方案,他的眼睛,像黏在孟琳身上一樣。趁著孟琳俯身給他指點方案細節(jié)的時候,他的手,很不老實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孟琳的身體瞬間僵硬,講解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對著孟琳,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yán)厲:“孟琳,你怎么回事?跟李總講解方案,態(tài)度這么不認真?剛才說的那個關(guān)鍵數(shù)據(jù),你再重復(fù)一遍。”
我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現(xiàn)場曖昧的氣氛。孟琳如蒙大赦,立刻站直了身體,開始復(fù)述數(shù)據(jù)。李總也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
那晚的飯局,持續(xù)到深夜十一點。孟琳最終還是被灌得酩酊大醉,方案的口頭承諾沒拿到,自己卻幾乎是被我從包廂里拖出來的。
在回家的車上,她靠在后座,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借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無聲地掉著眼淚。
我從后視鏡里看著她,聲音冰冷:“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今晚你流了多少淚,都換不回李總的一句承諾。與其在這里哭,不如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次,要怎么才能讓他既喝了酒,又簽了字?!?/p>
她沒有回答,哭得更兇了。
回到家,顧磊竟然還沒睡,他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一進門,他就沖了過來,身上帶著一股壓抑的怒氣。
“莊妍,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道,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你讓她去陪李總那種人?你明知道他是什么貨色!”
“他是我們的客戶。”我換著鞋,語氣平靜無波,“而孟琳,是我的助理。這是她的工作。”
“工作?”顧磊的聲音陡然拔高,“你那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嫉妒!你見不得她年輕漂亮!”
“嫉妒?”我終于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顧磊,你是不是忘了,我莊妍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陪過的酒比她喝過的水都多。她拿著遠超同齡人的薪水,享受著我給她的頂級資源和機會,如果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了,那她就趁早回家,讓你舒舒服服地養(yǎng)著?!?/p>
我的話像一根根針,刺得顧磊臉色發(fā)白。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他氣得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她只是個剛畢業(yè)的孩子!”
“她不是孩子了,她是個成年人。”我走到吧臺前,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她既然選擇了走捷徑,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strong>
我頓了頓,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決定再加一把火。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上個星期,她為了拿下城西那個張總的單子,私下里答應(yīng)給對方個人五個點的回扣。這事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得早,替她把窟窿堵上了,現(xiàn)在公司法務(wù)部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她?!?/p>
我喝了一口冰水,感受著那股涼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里。
“我讓她去應(yīng)酬,是在磨她。而你,只會把她慣壞。顧磊,我是在教她這個行業(yè)的生存法則,教她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干干凈凈。否則,她摔下來的時候,會比現(xiàn)在痛苦一百倍?!?/p>
顧磊徹底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和迷茫。
那晚之后,他和我有好幾天沒說話。
孟琳也消沉了兩天,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了起來?;蛟S是顧磊在背后給她打了氣,或許是她自己不甘心就此認輸。她變得比以前更拼命,更不擇手段。
“孟琳,城西的張總說方案要再改改,你現(xiàn)在過去一趟,務(wù)必讓他滿意?!?/p>
“孟琳,這份市場調(diào)研報告明天早上就要,你加個班?!?/p>
我的指令依舊清晰、明確,帶著不容反抗的壓力。孟琳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她開始頻繁地加班到深夜,身上的香水味漸漸被揮之不去的酒氣所取代。她臉上的膠原蛋白在流失,眼神里的清純也慢慢被一種世故的疲憊所替代。
她以為這是職場的必經(jīng)之路,是通往成功的淬煉。她咬著牙,把所有的苦都咽了下去,因為她簽下的每一份合同,都讓她離自己的目標(biāo)更近一步。
就在我和顧磊冷戰(zhàn)的第二個星期,孟琳做成了一件大事。
她拿下了那個連我都覺得棘手的王總。
她抱著那份簽好字的合同走進我辦公室時,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亢奮。她的嘴唇干裂,眼窩深陷,但眼睛卻亮得驚人。
![]()
我頓了頓,拿起手機,將那份剛剛由孟琳簽回來的、與王總的合同照片發(fā)給了他。合同金額不小,提成相當(dāng)可觀。
我附上了一句言簡意賅的評價:你的親戚,確實很有潛力。
顧磊看著手機屏幕,久久沒有說話。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心疼,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種計劃得逞的欣慰。
他以為,我正在親手為他打磨一把最鋒利的刀。一把既能為他創(chuàng)造價值,又能最終刺向我自己的刀。
他不知道,淬火的過程,不僅能讓鐵變成鋼,也能讓它在反復(fù)的敲打和炙烤中,產(chǎn)生無法修復(fù)的裂痕。
我不僅在收集孟琳每一次不合規(guī)的報銷憑證,每一次她為了簽單而許下的模糊承諾,甚至,通過一些渠道,我還拿到了她在酒局上被客戶“不經(jīng)意”揩油的錄音。
這些東西,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拿出來。
我在等。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等她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那一刻。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孟琳變了。她不再是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眼神羞怯的女孩。她學(xué)會了穿剪裁得體的職業(yè)套裝,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飛。她的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能巧妙地掩蓋住熬夜帶來的黑眼圈和疲憊。
她變得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職場精英,也越來越像……年輕時的我。
這天下午,她敲門進入我的辦公室,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匯報工作。
她將一份辭職信,和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放在了我的辦公桌上。
她的臉色很差,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卻涂著鮮艷的紅色,像雪地里的一抹血。這種強烈的反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沒有去看那封辭職信,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張被她推到我面前的紙。
那是一張B超孕檢單。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盡管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天,但當(dāng)它真的來臨時,那種尖銳的刺痛感還是無法避免。
我終于抬起眼,看向她。
孟琳也正看著我,她的眼神里不再有偽裝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勝利感。
她以為,她拿到了最后的王牌。
“我懷孕了?!?/strong>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被投進寂靜深潭的石子,辦公室里過于安靜的空氣被瞬間砸破,漾開一圈圈無形的波紋。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她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沉默,將其解讀為震驚和無措。她微微挺直了腰板,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個動作,充滿了示威的意味。
“您先生說,”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道,“他會養(yǎng)我?!?/strong>
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這場持續(xù)了三個月的戰(zhàn)爭,她贏了。她不僅得到了顧磊的人,還得到了他未來的承諾。而我,這個正妻,即將被掃地出門。
辦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我能聽到墻上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嗒,嗒,嗒,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到孟琳的嘴角,已經(jīng)忍不住微微上揚。她在期待,期待我的崩潰、我的歇斯底里、我的憤怒質(zhì)問。
然而,我讓她失望了。
我只是緩緩地靠向椅背,身體的重量仿佛在這一刻才找到支撐。良久,我平靜地拿起座機,按下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并開啟了免提。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顧磊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喂,我在開會,什么事?”
我沒有看孟琳僵在臉上的笑容,只是對著話筒,用一種冰冷到?jīng)]有絲毫情緒的語調(diào)說道:
“顧磊,你的孟琳小姐說她懷了你的孩子,要辭職了,你現(xiàn)在過來處理一下?!?/p>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然后,我撥了另一個號碼。
“聞景律師嗎?我是莊妍。對,麻煩你現(xiàn)在來我公司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做個見證。”
做完這一切,我才重新將目光投向臉色煞白的孟琳。
我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一個真真正正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別急,等主角都到齊了,我們再來慢慢算這筆賬?!?/strong>
顧磊和聞景律師幾乎是同時到達我的辦公室。
顧磊推門的力道很大,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孕檢單,以及臉色慘白的孟琳。他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一種刻意裝出來的愧疚和決絕所取代。
他沒有先看我,而是快步走到孟琳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做出一個保護者的姿態(tài)。
“你怎么樣?她沒有為難你吧?”他低聲問孟琳,聲音里充滿了關(guān)切。
這個場面,真是諷刺到了極點。
聞景則安靜地站在門口,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冷靜而銳利。他對我微微頷首,然后便像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沉默地等待著。
顧磊演完了他的深情戲碼,終于轉(zhuǎn)向我。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沉重表情。
“妍妍,事已至此,我不想再瞞你了?!彼叩轿业霓k公桌前,雙手撐在桌沿,身體微微前傾,試圖用這種方式給我施加壓力。
“孟琳懷孕了,是我的孩子。我必須對她和孩子負責(zé)。”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這是一場需要避人耳目的秘密談判。
“我們……離婚吧?!?/strong>
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里甚至還擠出了一絲痛苦和不舍。
“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這些年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所以,作為補償,家里的房子、車子、存款,都給你。我什么都不要。”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給我消化的時間,然后話鋒一轉(zhuǎn),終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我只要我的公司。那是我一手打拼出來的心血,你也知道它對我的意義?!?/p>
他自認為提出了一個極為慷慨的條件,慷慨到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以為,我還是那個深愛著他、會顧及夫妻情分、最終選擇體面退場的莊妍。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多年、扶持了多年的男人。他的臉上寫滿了虛偽的仁慈和精明的算計。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凍結(jié)成了堅冰。
辦公室里的空氣壓抑得幾乎凝固。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臉色一定蒼白得像一張紙。這種雙重的背叛,足以擊垮任何一個女人。
孟琳站在顧磊身后,看到我這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眼中的勝利光芒越來越盛。她幾乎已經(jīng)預(yù)見到,下一秒我就會崩潰簽字,然后狼狽地離開這個屬于勝利者的戰(zhàn)場。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顧磊都開始有些不耐煩。
終于,我抬起了頭。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我的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脆弱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徹骨的冰冷。
![]()
我的目光越過顧磊,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地插向他身后的孟琳。
我輕聲問道:“孟琳,你的前男友叫李哲,對嗎?”
一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孟琳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她的身體晃了一下,下意識地抓住了顧磊的衣袖。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應(yīng),我的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回到顧磊驚愕的臉上。我的聲音不大,卻像鼓點一樣,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去年十月,啟航資本的王總在上海等你,我讓你務(wù)必去見。你為什么沒去?”
顧磊的臉色猛地一變,眼神開始閃躲,但他還是強作鎮(zhèn)定地回答:“公司……公司當(dāng)時有急事,走不開?!?/p>
“是嗎?”
我點點頭,沒有再追問。我只是緩緩地轉(zhuǎn)動面前的電腦顯示器,讓屏幕正對著他們兩人。
屏幕上,赫然播放著一段沒有聲音的監(jiān)控視頻。
視頻的背景,是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的會客室。畫面里,是兩年前的顧磊。
他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裝,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感激笑容。
他對著鏡頭外的某個人不停地說著什么,然后,鄭重地拿起筆,在一份文件上,一筆一劃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顧磊死死地盯著屏幕,臉上的表情從震驚,最后變成了徹底的絕望。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撐在桌上的手臂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緩緩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