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婆婆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我剛把早餐端上桌,她就清了清嗓子,一張臉拉得老長。
“林晚,趙凱,你們都坐下,我說個事。”
我和趙凱對視一眼,默契地在餐桌旁坐下。
公公沒有出來,他的房門緊閉著。
婆婆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目光首先落在我身上,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昨天的事情,我已經(jīng)想了一晚上了。國棟脾氣爆,做事不經(jīng)大腦,但我們不能跟著他一起糊涂。”
她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一些,開始打感情牌。
“莉莉是我的親閨女,是趙凱的親妹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現(xiàn)在鬧成這樣,親戚朋友知道了,我們趙家的臉往哪兒擱?”
她看向我,終于說出了她的最終目的。
“所以,林晚,今天你跟我一起,去莉莉家一趟,把她接回來。你當(dāng)嫂子的,姿態(tài)放低一點,給她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家和萬事興,你懂嗎?”
我看著婆婆那張理所當(dāng)然的臉,心里一片冰涼。
又是家和萬事興。
又是讓我道歉。
明明被羞辱的是我,被趕走的是他們,到頭來,需要去低頭認(rèn)錯的,還是我。
我還沒開口,旁邊的趙凱先急了。
他像是怕我拒絕,搶著說:“媽,讓林晚去道歉,這不合適吧?昨天那話是劉洋說的,跟林晚沒關(guān)系啊。”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立刻附和婆婆。
婆婆眼睛一瞪,火力立刻轉(zhuǎn)向了趙凱。
“你懂什么!她要是不做那半生不熟的飯,故意不給人家吃,劉洋能說那話嗎?追根究底,就是她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
“再說了,你是她哥,她是***!***跟哥哥嫂子低個頭怎么了?林晚作為嫂子,就該大度一點!”
她的話,成功點燃了我壓抑了一晚的怒火。
我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里。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婆婆的目光。
沒有憤怒,沒有爭辯,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媽,道歉,我是不會去的。”
婆婆和趙凱都愣住了。
他們大概從未想過,一向逆來順受的我,會用如此堅決的語氣說出一個“不”字。
“你!你說什么?”婆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沒有理會她的震驚,從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機,點開了那個記了一夜的備忘錄。
“既然您覺得我計較,那我就計較個明明白白。”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念。
“結(jié)婚第一年,三月,趙莉拿走海藍(lán)之謎精華一瓶,市價一千五。”
“五月,拿走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一個蔻馳的包,市價三千二。”
“這一年,他們一家三口,平均每周來家里吃飯四次,按每次飯菜成本五十元算,一年是九千六百元。”
“第二年……”
我一條一條,一筆一筆,清晰地念出來。
每一筆,都像一塊石頭,砸在婆婆和趙凱的心上。
婆婆的臉色,從錯愕到漲紅,再到鐵青。
趙凱的頭越埋越低,幾乎要埋進面前的粥碗里。
“夠了!”婆婆終于受不了,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我。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帶著氣急敗壞的顫抖。
“你……你這個女人!心眼怎么這么毒!你居然背地里記這些賬!你安的什么心!”
她開始撒潑,這是她無計可施時的慣用伎倆。
“我兒子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你就是想攪得我們家不得安寧!”
“是。”我平靜地看著她,關(guān)掉了手機屏幕。
“我就是計較。”
“這些賬,我可以不跟她算。但是讓我去道歉,絕不可能。”
這是我結(jié)婚三年來,第一次如此明確地,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頂撞婆婆。
趙凱震驚地看著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和不可思議,仿佛第一天認(rèn)識我。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變成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林晚!你怎么能這么跟媽說話!你瘋了嗎!”
一場激烈的爭吵,毫無意外地爆發(fā)了。
婆婆的哭鬧,丈夫的指責(zé),像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我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
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模糊而不真切。
我只覺得累。
公公的房門,始終緊閉著。
他聽到了外面的爭吵,但他沒有出來。
或許,他也在等,等我做出一個選擇。
終于,我站了起來,拉開椅子。
在婆婆和趙凱錯愕的目光中,我拿起沙發(fā)上的包,沒有說一句話,徑直走向門口。
“砰”的一聲。
我用摔門的動作,結(jié)束了這場所謂的家庭會議。
外面陽光正好,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我要回娘家。
不是逃避,而是為了積蓄力量,打一場更硬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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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娘家,我沒有哭訴,只是說和趙凱吵了架,想回來住幾天。
我媽心疼地看著我,沒多問,只是默默給我做了一桌我愛吃的菜。
吃著熟悉的味道,我緊繃了三年的神經(jīng),才終于有了松懈。
然而,安寧是短暫的。
趙莉的反擊,比我想象的來得更快,也更惡毒。
她在龐大的家族親戚群里,發(fā)了一段長長的文字,聲淚俱下。
文字里,我成了一個小氣刻薄,不尊老愛幼,因為一點口角就將她和孩子趕出家門,還逼得自己親媽回了娘家的惡毒嫂子。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受盡委屈、有家不能回的可憐妹妹。
群里瞬間炸開了鍋。
一些不明所以的長輩親戚,開始站出來主持“公道”。
“趙凱媳婦,這就有點過了吧?莉莉是你小姑子,說兩句就趕人,太傷感情了。”
“就是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快回家給你婆婆道個歉。”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太嬌氣,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指責(zé)和勸說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緊接著,趙凱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就是他壓抑著怒火的質(zhì)問。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現(xiàn)在所有親戚都知道了!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握著手機,走到陽臺上,看著樓下的小花園。
“趙凱,丟臉的不是我。”我的聲音異常平靜,“是把家事鬧到人盡皆知,想用輿論逼我就范的你妹妹。”
“她那是在逼你嗎?她那是受了委屈!”
“我受的委屈,你看到了嗎?”我冷笑著反問。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掛掉電話,我看著群里那些還在為趙莉搖旗吶喊的親戚,沒有憤怒,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我沒有在群里和他們爭辯一個字。
口舌之爭,是最低級的反擊方式。
我要的,是釜底抽薪。
我從群成員列表里,找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三嬸,四姑,大伯娘。
她們都是群里叫得最歡的,也是平時最愛占小便宜,但又最愛面子的幾個人。
我挨個給她們發(fā)去了私聊。
內(nèi)容大同小異,語氣充滿了“委屈”和“無奈”。
“三嬸,真不好意思,本來今年說好了,過節(jié)給您和三叔帶兩盒我們單位發(fā)的特供茶葉,但是現(xiàn)在家里鬧成這樣,我和趙凱心情都不好,估計也沒心思準(zhǔn)備了,您別見怪。”
“四姑,您之前說看上了我那條絲巾,我本來都給您包好了,想著下次見面給您。現(xiàn)在……唉,我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真對不住了。”
“大伯娘……”
我“不經(jīng)意”地,向她們每個人,都透露了一個核心信息:因為我和小姑子的矛盾,我今年過節(jié)不打算送禮了。
那些往年價值不菲的“高檔禮品”,今年都沒了。
效果立竿見影。
不到十分鐘,家族群里的風(fēng)向,就發(fā)生了奇妙的轉(zhuǎn)變。
剛剛還在指責(zé)我的三嬸,話鋒一轉(zhuǎn)。
“哎呀,莉莉啊,你也真是的,嫂子也不是外人,你當(dāng)妹妹的,多讓著點怎么了?”
四姑緊隨其后。
“就是說啊,你哥和你嫂子賺錢也不容易,你總?cè)ト思依锍燥垼€挑三揀四,確實不應(yīng)該。”
大伯娘開始做總結(jié)陳詞。
“孩子們的事,我們老的也別跟著瞎摻和了。莉莉,聽話,快去跟你嫂子道個歉,都是一家人。”
前一秒還是同仇敵愾的盟友,后一秒就成了反戈一擊的叛徒。
趙莉在群里發(fā)了幾個問號,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給弄懵了。
她的輿論攻勢,不攻自破。
我看著手機屏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把群聊的截圖,直接發(fā)給了趙凱。
然后附上了一句話。
“看清楚,問題到底出在誰身上。想讓我回家可以,讓你妹妹閉嘴,然后想好怎么給我一個交代。”
這一次,趙凱沒有再打電話來指責(zé)我。
他只是回復(fù)了一個字。
“好。”
我知道,他心里那桿搖擺不定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向我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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