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決心清理消費領域不合理限制

12月17日，游客在哈爾濱冰雪大世界園區游玩。　新華社發

同濟大學特聘教授、中國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劉興華。　受訪者供圖

12月17日，第二十七屆哈爾濱冰雪大世界開園，正式點燃哈爾濱冰雪旅游季。12月以來，哈爾濱冰雪大世界相關搜索熱度持續攀升，哈爾濱一度登上同程旅行平臺冬季熱門旅游目的地榜首。除了東北地區，近年來冰雪旅游熱正在越來越多城市“上演”，文旅熱帶動消費熱、產業熱，撬動了“冷資源”背后的冰雪經濟。

冰天雪地帶動的消費熱潮恰恰彰顯了我國擴內需的潛力。前不久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明年經濟工作要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并對提振消費提出了多項具體舉措。該如何理解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明年堅持內需主導、提振消費的部署?南都記者就此采訪了同濟大學特聘教授、中國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劉興華。

重要部署

　　構建內需主導的經濟模式，前提是經濟體足夠大　　

南都: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列為明年經濟工作的“頭號任務”，什么叫做“內需主導”?該如何理解?

劉興華:“內需主導”首次出現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這是一個重要部署。擴大內需既關系經濟穩定，也關系經濟安全，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有著長遠的戰略考量和明確的實踐要求。

建立內需為主導的經濟結構，意味著經濟增長要更多依靠國內要素，意味著要建立居民消費主導的經濟模式，意味著要建立產業高度發達的經濟體系。

構建內需主導的經濟模式，一個重要前提是經濟體要足夠大。中國人口眾多、地域廣闊、資源豐富，國內需求規模大，擁有大量國內貿易機會，經濟發展潛能足。

當然，構建內需主導的經濟結構，并不是說要建成封閉的經濟體，而恰恰是要依靠不斷深化改革和實行高水平開放。一方面，國內循環越順暢，越能形成對全球資源要素的“引力場”；另一方面，內需主導型經濟是高度市場化的經濟，也是高度對外開放的經濟。立足于自身資源優勢，通過廣泛而高質量的對外貿易、雙向投資和技術交流，才能推動本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提振消費

　　要建立和完善擴大居民消費的長效機制　　

南都:提振消費是擴大內需的重要一方面，您認為該如何提振消費?

劉興華:明年是“十五五”開局之年，“十五五”時期要明顯提高居民消費率。要深入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穩就業、促增收、穩預期，切實提升居民消費能力。

要著眼于擴大優質商品和服務供給，優化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實施，推動商品消費擴容升級。

要下決心清理消費領域不合理限制措施，進一步釋放服務消費潛力，讓有潛能的消費充分釋放出來，使內需拉動經濟增長主動力作用持續增強，形成消費和供給相互促進、迭代升級的良性循環。

總的來說，就是要建立和完善擴大居民消費的長效機制，使居民有穩定收入能消費、沒有后顧之憂敢消費，同時，不斷優化消費環境和市場環境，讓老百姓愿消費。

南都:您認為提振消費還有多大潛力?

劉興華:2024年我國人均GDP為1.34萬美元。這說明我們與發達國家還存在較大差距，也意味著我國人均GDP還有很大增長空間，也說明國內市場需求還有巨大的增長潛力。

從城市化發展趨勢來說，我國目前的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7%，與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還有十幾個百分點的差距，這從另一個側面也說明，我國城市化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按照我國的人口規模，城鎮化率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可以帶動上萬億元的新增投資和2000多億元的消費。

目前我國有4億多中等收入群體，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消費市場，如果再把現在將近10億中低收入人群逐步轉為中等收入群體，市場規模之大，可想而知。另外，我國法律體系統一、稅務體系統一、商業規則統一、語言文化統一、基礎設施(特別是5G、移動支付、物流)統一，而且是對新技術接受度極高的超大規模市場。

　　擴大投資

　　堅決破除阻礙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卡點堵點　　

南都:除了消費，擴大投資也是擴大內需的重要內容，您認為該如何擴大投資?

劉興華:投資既是當前的需求，也是未來的供給。我國依然還有相當大的投資空間。充分發揮投資關鍵作用，堅定不移擴大有效投資，適度超前部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擴大高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投資，同時還要補上傳統基建的短板，讓新基建和老基建協同發揮作用。要堅持政府投資和民間投資同時發力，既推動政府投資提質增效，支持基礎性、公益性、長遠性重大項目建設，又以更大力度、更實舉措促進民間投資發展。為此，要深化投融資體制改革，形成既“放得活”又“管得好”的良好投資環境。要繼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持續推動科技創新、制度創新，突破供給約束堵點、卡點、脆弱點，增強產業鏈供應鏈的競爭力和安全性，以自主可控、高質量的供給適應滿足現有需求，創造和引領新的需求。

要堅持惠民生和促消費、投資于物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堅決破除阻礙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卡點堵點。更進一步說，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既有利于促進消費，也有利于促進投資。

作為一名高校工作者，在這里我特別想說明的一點，就是投資于人。投資于人，才能充分激發人力資源優勢，推進產業深刻變革；投資于人，才能提升人的全生命周期的質量，充分體現公平普惠的發展理念；投資于人，才能促進提升國民綜合素質，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投資于人，就是投資于中華民族的未來。

創新驅動

　　京津冀、長三角、大灣區“三核驅動”雛形形成　　

南都:關于創新驅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建設北京(京津冀)、上海(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為什么要建立這三大科創中心?有何深意?

劉興華: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是我國經濟發展最活躍、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的三大區域之一。2024年京津冀、長三角、大灣區(內地九市)三大區域的地區生產總值合計達59萬億元，占全國經濟總量40%以上，發揮著強大的引擎帶動作用。

梳理全球科技創新及其產業化的歷史脈絡，我們會發現，美國經過第二次工業革命以來的持續演進，從東部到西部構成了基礎研究、應用研發、產業化和金融市場這樣一個完整的創新發展生態，形成了“雙輪驅動”格局，也就是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大都市帶與西部太平洋沿岸大都市帶。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先后部署了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三大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近年來取得明顯進展，已經形成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三核驅動”的雛形，這三大區域完全應該順應新一輪全球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大勢，走在全國前列。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決定將北京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擴圍至京津冀，將上海國際科創中心擴圍至長三角，目的是加快形成我國原始創新的主要策源地，共同打造科技強國、人才強國建設的戰略支點。

采寫:南都記者 楊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