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爸，系統公布了，就是差了0.1。”女兒帶著哭腔的電話，像一根針扎進周振華心里。
筆試第一的女兒，因面試被反超0.1分，與夢想崗位失之交臂。
看著一蹶不振的女兒和不甘心的妻子，向來不屑走偏門的周振華，決定動用關系，不惜代價也要討個明白。
他以為會查出黑幕與不公，卻未曾想到，層層疏通、重金求得的真相，指向的竟是一段他自己早已遺忘的過往。
當那份絕密的考官評語擺在眼前時，這位在商海沉浮半生的男人，如遭雷擊，瞬間被無邊的悔恨與絕望吞噬。
第一章
客廳里靜得能聽見墻上石英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嗒，嗒，嗒，每一聲都敲在周振華的心坎上。
他坐在沙發里，面前的煙灰缸已經堆了四五截煙頭，煙霧繚繞，卻驅不散心頭的沉郁。
女兒周曉蕓的房門緊閉，從下午面試結果出來后，她就再沒出來過，連晚飯也沒吃。
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還是那個老同學發來的微信：“老周，問了一圈，這次面試結果就是最終結果，沒有遞補。差0.1分，太可惜了。孩子沒事吧？”
周振華沒回。他盯著那條信息，感覺那“0.1分”像個冰冷的嘲諷，刻在他的視網膜上。
筆試第一，領先第二名三分多，所有人都說穩了，連他自己都信了。
面試成績出來，比第二名低了點，但綜合下來，總分還是第一。
可誰知道，最后核分，女兒的最終總分竟比第二名低了0.1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0.1。
“這怎么可能！”下午接到女兒帶著哭腔的電話時，他第一反應是不信。女兒的聲音嘶啞，透著無盡的疲憊和茫然：“爸，系統公布了，就是差了0.1。我反復算過好多遍，我的面試分不應該那么低……”
他當時還在公司開會，立刻推了所有事趕回家。女兒坐在沙發上，眼睛紅腫，面前攤著幾張寫滿計算的草稿紙，嘴里喃喃著：“那道題我答得沒問題……儀態也注意了……到底是哪里扣了分？”
周振華走過去，想拍拍女兒的肩，手懸在半空，又落了下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這不僅僅是一次考試失敗，這是女兒整整一年，不，是好幾年努力的落空。從大三開始決定考公，放棄了多少娛樂和機會，每天泡在圖書館，做題做到深夜。筆試成績出來的那天，全家都高興壞了，曉蕓媽媽還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面試前，曉蕓對著鏡子練了無數遍自我介紹，拉著他和她媽當考官模擬答題。
誰能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
“會不會是算錯了？咱們可以申請復核。”周振華當時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曉蕓搖搖頭，眼神空洞：“我查過了，復核只核分數加總有沒有錯誤，不重新評判面試給分。爸，沒用的。”她抬起頭，眼淚又涌了出來，“就差0.1啊，哪怕多給我0.2分呢？這算什么事啊？”
看著女兒絕望的臉，周振華心里像被鈍刀子割一樣。他不是沒見過風浪的人，生意場上起起落落，人情冷暖，他自認都能應付。可女兒這事，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從小優秀到大，學習成績好，懂事乖巧，怎么就卡在這該死的0.1分上？
夜深了，曉蕓媽媽李秀梅從女兒房間出來，輕輕帶上門，臉上帶著愁容。“好不容易睡著了，睡著還在抽噎。”她走到周振華身邊坐下，嘆了口氣，“老周，這事……真就這么算了？”
“不算了還能怎樣？”周振華煩躁地又點起一支煙。
“我聽說……有人面試能找找關系，打點一下。”李秀梅壓低聲音，試探地說，“你看，曉蕓筆試那么高，面試稍微抬抬手不就過去了？是不是我們太實在了？”
周振華夾煙的手頓了一下。他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就壓下去了。一來他對這一套并不熟悉，他的生意主要在實業，和那個體系打交道不多；二來，他對女兒的實力有莫名的信心，總覺得靠她自己就能行；三來，他也隱隱抵觸這種做法，總覺得不光彩。
“別瞎想。”他悶聲道，“現在管得多嚴。”
“嚴？”李秀梅眼圈也紅了，“嚴怎么還能出這種邪門事？就差0.1，偏偏就把咱們刷了？我越想越不對勁。咱們曉蕓哪點比不上別人？你就不能……托人問問？問問到底怎么回事也好啊！讓孩子死也死個明白。”
最后那句話戳中了周振華。是啊，死也要死個明白。這不明不白地輸掉，連問題出在哪里都不知道，太憋屈了。看著妻子期盼又痛苦的眼神，想著女兒緊閉的房門，周振華把煙狠狠按滅在煙灰缸里。
“行，我問問。”
第二章
周振華動用了自己不算豐厚但也有些人脈積累的關系網。幾經輾轉，拐了兩三個彎，終于聯系上了一個據說能接觸到這次招考內部消息的人，對方姓王，在某個相關單位任職，是個主任科員。電話里，對方語氣很謹慎，只答應“出來坐坐，聊一聊”。
見面的地方在一個很僻靜的茶樓包間。王主任五十歲上下，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但眼神里透著一種周振華熟悉的、屬于“中間人”的圓滑和審慎。
寒暄過后，周振華直奔主題，說了女兒的情況，把女兒的名字、報考崗位、筆試面試分數都說了。
王主任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聽完，沉吟了一會兒。“周總，你這個情況……我這么說吧，差0.1分被刷，不算特別罕見。有時候就是綜合平衡下來的結果。”
“王主任，我不是要糾纏結果。”周振華身體前傾，語氣誠懇，“我就是想弄明白，我女兒到底差在哪里？她面試表現我一直覺得不錯，這個分數，是不是哪里出了偏差？或者，有沒有可能看看面試的評分細節？讓孩子知道不足，以后也好改進。”
王主任笑了笑，那笑容有點難以捉摸。“周總，愛女心切，我理解。不過面試評分這東西，主觀性很強，各位考官打的分數，匯總后就是最終結果。細節……那都是內部存檔的，不可能對外公開。”
周振華心往下沉了沉。“一點辦法都沒有？哪怕只是打聽一下，考官們的大致評價？”
王主任放下茶杯，看了看關緊的包間門，聲音壓低了些：“周總，咱們也算朋友介紹，我就多說兩句。你女兒筆試第一，面試被反超0.1分，這種情況，有時候未必是孩子本身的問題。”
周振華心里一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水可能比您想象的深一點。”王主任意味深長地說，“招一個人，筆試成績是硬杠杠，但面試……操作空間總是有的。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某個環節有人‘特別關照’了另一位，那你女兒分數被精準地控制在差0.1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這……”周振華雖然有所猜測，但聽對方這么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感到一陣怒意上涌，“這太黑暗了！就沒有公平可言了嗎？”
“公平？”王主任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話，“周總，您也是做生意的人，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規則之內的公平叫公平，規則之外的……那就看各人本事了。您女兒可能只是輸在‘本事’不如人家周全。”
“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周振華不甘心。
王主任看著周振華，又笑了，這次笑容里多了點別的東西。“辦法嘛，總是人想的。不過，周總，有些事，光靠問是問不出結果的。您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甚至……萬一這里面真有什么不該有的情況，您想不想留個證據，或者，討個說法？”
周振華聽出了弦外之音。“王主任，您有門路？”
“門路不敢當。”王主任擺擺手，“就是在這個系統里待久了，認識幾個人，知道一些……可能不那么容易看到的東西。但是，周總，這有風險，也得費力氣去打點。畢竟，誰也不會平白無故去碰這些敏感的東西。”
周振華明白了。這是在談條件。他壓下心里的不適，問：“需要多少？”
王主任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在桌上點了點。“二十個。先辦事，有眉目了，您再看值不值。如果什么都弄不到，分文不取。”
二十萬。周振華眉頭皺了一下，不是出不起，而是覺得這錢花得憋屈，更像是在買一個“可能”。
見周振華猶豫，王主任又加了把火：“周總，我聽說您女兒非常優秀，這次打擊不小。您搞清楚原因，不管是讓孩子認了，還是萬一有機會說道說道，對她也是個交代。總比現在這樣糊里糊涂，心里永遠梗著根刺強吧？再說，您就不想知道，是誰，或者是什么，精準地‘卡’掉了您女兒這0.1分？”
最后這句話擊中了周振華。他想知道，太想知道了。他想知道是誰在背后運作，想知道女兒到底輸給了什么樣的“本事”。這不僅僅是為了女兒，也是為了他心中那口咽不下的氣。
“好。”周振華下了決心，“二十萬。我要知道最詳細的情況，面試的評分表，考官的評語，所有能弄到的東西。”
“痛快。”王主任舉起茶杯，“一周之內，等我消息。不過周總，丑話說在前頭，我不保證一定能拿到核心材料，也不保證拿到的東西就一定能說明問題。但我會盡力。”
第三章
一周的時間格外漫長。周曉蕓的情緒依然低落，但不再整天關在房間里。她開始投簡歷，參加一些企業招聘會，話卻比以前少了很多。周振華和李秀梅小心翼翼，不敢多提考公的事，家里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周振華沒把托人打聽的事告訴妻女。他不想給她們虛妄的希望，也怕萬一什么也查不到，讓她們再失望一次。這二十萬，他動的是自己一筆不太動用的小金庫，李秀梅并不知道。
第五天晚上，王主任的電話來了。
“周總，東西有點眉目了。”王主任的聲音在電話里有些模糊，背景音嘈雜，“不過，比想象的要復雜一點。”
“怎么說？”周振華走到書房，關上門。
“您女兒這個崗位，報考的人雖然不算特別多，但有幾個背景確實……不一般。”王主任斟酌著詞句，“面試考官組有五個人，其中三個的評分比較正常，給您女兒的分數中上，給現在擬錄取的那位分數中等。但另外兩位考官的打分，差異非常大。”
周振華的心提了起來：“多大差異？”
“一位給了您女兒非常高的分數，幾乎是面試最高分之一。但另一位，”王主任頓了頓，“給了全場幾乎最低的分數，而且評語……比較苛刻。正是這位考官的分數，把平均分拉低了一截。而擬錄取的那位，在這位考官手里，分數卻很高。”
周振華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這位考官是誰？”
“這個……暫時還不方便說。但是，周總，有意思的來了。我朋友幫忙進一步打聽，發現這位打分極端苛刻的考官，和擬錄取的考生之間，似乎存在某種間接的關聯。不是直系親屬，但拐著彎，能扯上點關系。”王主任的聲音壓得更低，“而且，據側面了解，這位考官在面試前，好像接受過某個私人飯局的邀請，做東的人，和擬錄取考生的家庭走得很近。”
周振華的呼吸粗重起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些暗示性極強的信息，一股怒火還是直沖頭頂。“這是舞弊！赤裸裸的舞弊！”
“周總，冷靜點。這些都只是側面消息，沒有實質證據。飯局誰都可以組，扯上關系也可以說是巧合。打分高低，更是考官的自由裁量權，很難直接認定有問題。”王主任話鋒一轉，“不過，如果您真的想深究，或者想拿到更有說服力的東西……可能需要下更大的決心。”
“你指什么？”
“面試的原始評分表和詳細評語記錄，還有考官背景的進一步核查資料。”王主任緩緩說道，“這些東西，就不是簡單托人問問能拿到的了。需要打通更關鍵的環節，風險也大得多。當然，費用……也會高很多。”
周振華沉默了。他聽懂了，二十萬只是個“打聽費”，要想拿到可能作為證據的東西，得加錢，而且不是小數目。
“多少？”
電話那頭傳來王主任似乎是吸了一口氣的聲音：“至少再加這個數。”他可能比劃了一個手勢，但周振華看不到。“而且，不保證一定能拿到全部，也不保證拿到的就一定是鐵證。我只能說，機會比之前大很多。周總，這事您得自己想清楚。是為了求個明白，不惜代價，還是就此打住，認了這個結果？”
周振華感到一陣疲憊和強烈的掙扎。不惜代價？代價是什么？更多的錢，以及可能卷入不可預知的風險。認了？那女兒這0.1分的委屈，家里這段時間的壓抑，又算什么？
“我需要考慮一下。”周振華最終說道。
“當然。周總，我等你消息。不過要快，時間拖久了，有些東西可能就不好找了。”王主任掛了電話。
周振華在書房里坐了很久，煙抽了一支又一支。他想起女兒小時候拿到獎狀時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備考時熬紅的雙眼，想起她得知結果后崩潰的哭聲。他想，如果曉蕓知道背后可能有這樣的齷齪，她會怎么想？她會希望父親追查到底，還是寧愿不知道，讓時間慢慢撫平傷痕？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作為一個父親，他無法忍受女兒被這樣不公平地對待，自己卻什么都不做。
第四章
第二天，周振華以公司需要周轉為由，從幾個賬戶里挪出了一筆錢。他沒跟李秀梅細說，只說有筆投資要用。李秀梅心思還在女兒身上，也沒多問。
他回復王主任：繼續查，費用不是問題，但東西要盡可能扎實。
王主任回復得很快：周總爽快。等我安排，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也需要您配合一下。
又過了難熬的十天。這十天里，周曉蕓收到了一家還不錯的企業錄用通知，但她看起來并不開心，似乎還在為考公的事情耿耿于懷。周振華看著女兒強打精神的樣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王主任終于再次聯系他，這次語氣嚴肅了很多。“周總，東西有譜了。比預想的……要麻煩一點。我約了關鍵的人，對方同意見一面，但非常謹慎。您得親自來，有些話，得當面說，有些東西，也得當面看。”
見面地點換到了更偏遠郊區的一個私人會所，私密性極好。除了王主任，還有一個被稱為“老李”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但眼神銳利，話很少。王主任介紹，老李是“能直接接觸到材料的人”。
老李沒有寒暄，直接看向周振華：“周老板，你女兒的事，老王大概跟我說了。你想看面試的原始記錄，包括所有考官的獨立評分表和評語，還有考官的一些背景備案信息，對吧？”
“是。”周振華點頭，“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這些東西，按規定是絕對保密的，保存期也有嚴格限制。”老李慢慢說道，“理論上，不可能流出來。我冒很大風險。”
“我明白。需要多少，您開口。”周振華直截了當。
老李報了一個數字。周振華眼皮跳了跳，這幾乎是他能調動現金的極限了。但他只是稍微沉默了幾秒，便點頭：“可以。我怎么相信你拿到的是真的？”
老李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一下，但沒什么溫度。“你可以先驗貨，再付全款。我會帶復印件出來，你看過，覺得值，我們再談下一步。但有一點，無論你看完什么感覺，這些東西，你不能復印，不能拍照，只能在這里看。看完，我帶走。”
“可以。”周振華答應了。他不在乎形式，他只在乎內容。
“還有，”老李盯著周振華，“你看完之后，無論發現什么，都不要沖動。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更難受。而且，你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改變什么，甚至可能帶來麻煩。你想清楚。”
周振華迎著他的目光：“我想清楚了。我只要一個真相。”
老李點點頭：“好。后天下午，還是這里。你一個人來。”
約定的日子到了。周振華獨自開車前往郊區會所。路上，他心情復雜，既迫切想知道答案，又隱隱有些不安。老李最后那句警告，在他耳邊回響。
會所包間里，只有老李一個人在。王主任這次沒有出現。老李面前放著一個普通的牛皮紙文件袋，封著口。
“錢準備好了？”老李問。
周振華拍了拍隨身帶的一個手提包。
老李沒看手提包，而是把文件袋往前推了推。“先看。看完再說。”
周振華深吸一口氣，拿起文件袋。袋子很輕，里面似乎只有幾頁紙。他撕開封口，手指竟然有些微的顫抖。他抽出里面的文件，是幾份表格的復印件，紙張質量一般，但字跡清晰。
第一份是面試評分匯總表，上面有所有考生的考號、姓名（部分隱去）、各位考官的打分、總分、平均分。他很快找到了女兒的考號和對應的那一行。目光掃過一個個數字，最后落在“最終得分”和“排名”上。那刺眼的數字和排名第二的標記，讓他心頭一抽。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去看各位考官的具體打分。
如同王主任之前透露的，五位考官，三位給的分數差距不大，女兒略占優。第四位考官給了女兒一個很高的分數，92分。而第五位考官……周振華的目光定格在那個數字上：68.5分。一個低到幾乎不可思議的分數，尤其是在其他考官普遍給分80以上的情況下。而擬錄取的那名考生，在這位考官手里，得到了88分的高分。
20分的差距。就是這20分，經過平均計算后，化為了總分上那致命的0.1分差距。
周振華的血液涌上頭頂，他強忍著憤怒，看向這位考官的代碼：G5。他記下這個代碼，然后急切地翻找，有沒有考官信息對照表。然而沒有。老李只提供了評分表。
他接著翻看下面幾張紙。那是每位考官獨立的評分表復印件，考生姓名處被隱去，只留考號。他找到G5考官對應的那份。表格上除了打分，還有“簡要評語”欄。他女兒的考號旁邊，評語欄里寫著幾行字。字跡有些潦草，但能辨認。
周振華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幾行評語上。
前面幾句還算正常，指出了一些所謂“觀點深度不足”、“應變稍顯模式化”等不痛不癢的問題。
他的目光急切下移，落在最后那句總結性的評語上。
看清那行字的瞬間，周振華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巨響。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倒流，四肢瞬間變得冰涼麻木。
他捏著紙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怎么……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