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與“不掉隊”

何海兵

經過數十年接力，上海今年總體完成“拎馬桶”改造工程。這一改造，承載著一個個家庭對衛生、隱私和尊嚴的樸素渴望，也書寫著超大城市發展中“民生為大”的動人篇章。

在我國城市建設中，上海是走在前列的城市之一，也面臨著更復雜的設施更新周期問題，告別“拎馬桶”正是其中一個挑戰。

為化解這一民生痛點，上海跑了一場數十年接力的馬拉松，走了一段越往后越難走的上坡路。從城市更新進程來看，通過片區更新或零星舊改等方式，容易實施改造的，基本都完成了。剩下還未改造的房子，不僅房屋老化、結構不合理，相關配套設施改造難度也很大。

換言之，城市建設走在前的上海，想讓每一戶居民在衛生設施上不掉隊，不僅要保持“以數十年計”的政策連貫性，還要在復雜的系統性工程中下足“繡花功夫”。如此，才能把這件“不起眼的小事”辦成“了不起的大事”。

“螺螄殼里做道場”，許多人用這句話來形容上海告別“拎馬桶”所下的精細功夫。這不只是在有限空間里進行針對性改造的匠心智慧，更是把城市治理精度和溫度傳導至每一個“神經末梢”的挑戰。

城市更新，從來不只是房子和人的事，而是整個城市系統的事。改造不成片的老房子，不比新建一幢大樓容易。加裝一個馬桶，不僅要更新建筑形態，往往還要面對復雜多樣的群眾期待、城市文脈的歷史傳承等。這道題，沒有現成的標準答案，只能本著為民謀利的初心和耐心，為每一把鎖鍛造一把合適的鑰匙。

比如，上海靜安區蕃瓜弄小區成套改造，僅“一戶一方案”專題討論會就召開了26場。在楊浦區，工作人員對全區63個倒糞站逐個蹲守統計，摸清最真實的底數后，針對不同情況，探索出“拆除重建”、“入戶加裝+抽戶加裝+保護性修繕”三同步、增設衛生設施托底保障等多元化路徑。把握好保民生與提品質、當前與長遠等關系，在政策允許范圍內尋求最優解，力爭實現群眾利益最大化，才能讓發展的陽光照亮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抵達每一個普通的家庭。

“溝通是比交圖紙更重要的設計環節”，一名參與改造的設計師道出了這一民生工程的難點和意義所在：這一改造，看似解決的是小部分居民的衛生需求，實則要疏通民心民意，是群眾邁向更高品質生活的通道。

現代化的本質是人的現代化。在追求發展高度的同時，始終不忘提升民生溫度，在向前奔跑的路上，始終牽掛暫時落在后面的人，正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追求和動人之處。

小小馬桶的退場，從城市發展史來看，或許只是生活場景的小改變，卻意味著居住空間、功能、品質的大提升。黃浦區舊改辦工作人員難忘一個細節：在簽約現場，80歲的趙奶奶堅持要把老馬桶帶回家。“她說要告訴重孫子，這是上海人用30年搬走的大山。”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拿出一張藍圖繪到底的決心，把人文關懷融入精細治理，就能找到破解復雜民生難題的辦法，讓現代化的春風吹拂每一個屋檐下的你我。

(作者為中共上海市委黨校教授)

《 人民日報 》( 2025年12月24日 0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