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國產劇迎來驚喜,《反人類暴行》上線首周,收獲8.6分的豆瓣評分和許多網友自發推薦。它也是今年國內評分最高的一部影視劇。
這部劇的主題正是罪行累累的731事件。細菌戰、毒氣戰、人體實驗,中國東北人民夢魘般的一段歷史,在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之際,得到了嚴肅的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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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人類暴行》海報
731題材新突破
《反人類暴行》由導演算執導,江奇霖、章宇、蘭西雅、蔣奇明等演員主演。算之前是網劇《邊水往事》和《開端》的導演,此番是其第一次執導頗有正劇意味的重大題材作品。
本劇采用雙時間線敘事,在尊重歷史事實的前提下,算巧妙地使用了懸疑劇、驚悚片的方法,通過陳汝平、佟長富、佟玉蘭等角色,全景式呈現了日軍在中國東北的細菌戰暴行。
與開頭就追求反轉、用短劇思維寫長劇的創作者不同,導演算在《反人類暴行》第一集里主動把節奏放緩,做了大量鋪墊,將環境感營造出來。第二集開始,劇集節奏加快,到了第八、九集,該劇的敘事已經非常成熟,每一個情節都環環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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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獨立的各篇,實際上伏筆千里、環環相扣。
在結構上,算借鑒了多聲部小說的創作模式,每一個主要人物的視角,就是一塊拼圖。平民受害者、日本殖民臺灣時期中國人、被洗腦的電影導演、艱難求生的婦女和孩子……劇集結束,拼圖完成,故事的全景感和命運感就會被帶出來。這種現代小說式的創作手法,增加了《反人類暴行》反復細讀的空間。
“滿洲新娘”、天理村、白俄流亡者、押花會……主創用準確而豐富的細節,讓劇中發生在抗戰時期哈爾濱的故事變得可信。頗為可貴的是,本劇還加入了日籍共產主義人物山邊悠喜子。此人1945年參加東北民主聯軍,在前線救死扶傷。晚年,她多次往返中國和日本,只為調查侵華日軍戰爭罪行,并公之于眾。《反人類暴行》出現山邊悠喜子,體現出主創對當年那段歷史做了充足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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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山邊悠喜子的人物和細節,在劇中比比皆是,體現出主創對當年那段歷史做了充足功課。
日據社會里的身份認同危機
由此可見,《反人類暴行》在傳統731題材的框架上做出了新的突破,增補了歷史敘事的紋路與細節。除了上述例子,劇中出現的滿洲拓殖團,除了日本人,我們也能看到朝鮮人等面孔。
章宇飾演的陳汝平是日本殖民臺灣時期中國人代表。他出生在屏東,從小接受日本教育,在殖民的陰影中長大。因此,他有個日本姓名叫荒川良平。他的尷尬在于,在日本人眼里,他是殖民地人種的子嗣,即便他會日語,有日本名字,也只是出身不純的二三等公民。在中國人眼里,他接受日本教育,為日本人做事,同樣不是“自己人”。陳汝平代表了許多人的真實處境。他們在歷史洪流的裹挾下去國離家,長期面臨身份認同上的危機與歸屬感上的飄搖。
在歷史上,能夠在日本關東軍中參加731防疫給水部隊的日本人,必須是日本本土出身、在過去沒有任何政治不正確成分,即日本人眼中真正的“自己人”。主創之所以要稍微打破歷史史實,加入陳汝平這個角色,是為了通過他展現出殖民地中國人在目睹侵略者殘害同胞時強烈的心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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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宇飾演的荒川良平(陳汝平)是一個畫師,在731實驗室里,目睹侵略者暴行,他的懦弱和良知不斷拉扯。
隨著陳汝平的步伐,我們看到了731部隊令人發指的人體實驗。他們給馬匹注射大量細菌,將無辜村民的身體作為炭疽桿菌、鼠疫桿菌的培養皿。在解剖室內,實驗用的人體一個個腿腳發黑發爛、身形扭曲,與其說那是實驗室,不如說,那更像是地獄的真實圖景。
陳汝平在第一次進入實驗室時,感到的是惡心和恐懼,在那里待久了的日本醫生,要么麻木,要么猙獰地微笑。他們視殖民地百姓的肉身如豬狗,他們在與地獄共處時,已經活成了地獄。
可能是今年最好的國產劇
重大題材劇,拍得太老實,容易無聊透頂;缺乏對歷史的敬畏,則容易變成抗日神劇般的滑稽之作。算過往擅長做兼顧深度與可看性的類型電影,此番他繼續施展了自己的長處。
他精于呈現令人不寒而栗的氛圍。不通過夸張的音效來制造陰森感,而是通過鏡頭語言,導演讓觀眾隨著劇情一步步進入那冷冽、殘酷、惡心的空間情境。于是我們看到,除了細菌注入人體,731部隊還進行了大量的化學毒氣實驗和毒物實驗,例如路易氏氣、光氣、芥子氣、氰化物、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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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佟長富(江奇霖 飾)一家的命運逐漸走向巨大的漩渦。
劇中也展現了日軍做的“跳蚤實驗”,從中國百姓、馬匹,到從日本農村征發來的“滿洲新娘”都是跳蚤實驗的危險承受者。歷史上,731部隊為了獲得足夠的毒跳蚤會飼養上萬只老鼠。一旦人體被鼠疫跳蚤叮咬,就可能出現水泡、膿包乃至敗血癥鼠疫。劇中一位“滿洲新娘”腿上的膿瘡,以及實驗室人體中出現的皮膚黑腐現象,就與鼠疫跳蚤有關。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是:該劇每一集片尾,都有一份日語檔案,源自1949年蘇聯對關東軍戰犯進行伯力審判時留下的審訊材料,是迄今證明日軍進行細菌戰、人體實驗等暴行的鐵證之一。抗戰勝利80周年之際,中央檔案館就公布過一份相關檔案,它們與我國保存的731部隊原址、731部隊罪行檔案互補,讓世人看到,日本細菌戰是“有組織、成體系的國家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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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集片尾的伯力審判錄音
該劇第九集是許多觀眾倍受觸動的一集。當良平和柄澤這對昔日的好友重逢時,他們聊起過往,柄澤曾經是心懷理想、渴望通過學醫來救死扶傷的青年,但鏡頭一轉,此刻的他,卻在冰冷陰森的標本室,為日本軍人執行人體實驗的任務。
軍國主義包裹著熱血理想的外殼,在1930年代對許多日本人擁有極強的蠱惑力,他們自以為正義,卻坐上魔鬼的快車,在作惡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柄澤和良平,是主創設置的對照組。柄澤是被軍國主義徹底吞噬的墮落之魂,良平良知未泯,在看到暴行時仍本能地質疑、厭惡。他被灌輸著要效忠大日本帝國,可他目睹的事情讓自己愈發懷疑這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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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澤和良平,是主創設置的對照組。
到此,《反人類暴行》的主旨脫穎而出:要徹底地反思、抵制極右翼軍國主義,同樣需要明白軍國主義盛行的土壤如何生成,它曾經如何以理想主義的面目制造謊言,又是如何將一個國家的軍民一步步演變成地獄的共犯?
別具一格、氣韻沉穩的敘事,電影級別的視聽語言,對東北反侵略者、日本共產主義者等形象的刻畫,都讓《反人類暴行》足夠有資格被選為2025年最良心的國產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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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奇明飾演的金成銘為尋找侵略者罪證不放過任何一處可能得角落,為的就是銘記:“如果受害者都忘了,那加害者怎么還會記得呢?”
因此,如果今年冬天要推薦一部國產劇,我的首選是這部《反人類暴行》。它真正做到了尊重歷史、認真創作。從電影《南京照相館》到網劇《反人類暴行》,導演申奧和算用作品證明:反映重大事件的主旋律之作,同樣可以兼顧深度和可看性。
來源: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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