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滾開!你個流氓!”一個女人的聲音又尖又脆。
石磊沒搭理她,手上動作沒停,把草藥搗爛了往她腳脖子上敷。
他身上全是泥,那股山里特有的土腥味混著汗味,嗆得人想躲。
他只想趕緊把人弄下山,省得惹麻煩。可他沒想到,這天大的麻煩,才剛剛沾上身。
媒婆就把他家門檻踩爛了,說山下那個被他抱過的城里姑娘,哭著喊著非他不嫁。
這叫什么事...
石磊從部隊回來的那天,他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正掉葉子。
黃色的葉子落了一地,沒人掃,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
他娘張桂芬從黑漆漆的屋里走出來,扶著門框,咳嗽了好幾聲。風一吹,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像院子里那根快要倒的晾衣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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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她問。
“嗯。”石磊把一個褪了色的帆布軍用包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他脫了軍裝,換上了舊的勞動布衣裳,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就陷進了這個貧窮的院子。
在部隊里,他是偵察兵,是尖子。回到這,他就是張桂芬的兒子,一個二十五歲還沒媳婦的窮小子。
鎮上給安排了工作,去新開的百貨公司當保安。石磊去看了一眼,穿著不合身的制服,站在門口跟個木頭樁子一樣,他掉頭就走了。
他不能當木頭樁子。他娘的藥罐子每天都得響,那是拿錢續著命的。
石磊把退伍費拿出來,數了數,薄薄的一沓。他抽出一半塞給他娘,剩下的一半揣進了兜里。
“娘,我上山一趟。”
張桂芬又咳嗽起來,說山里不安生。
石磊不說話,開始收拾東西。
一把磨得發亮的藥鋤,一個磕掉漆的軍用水壺,還有那個帆布包。他把幾個干硬的窩頭塞進去,動作干脆利落,跟在部隊里整理行囊一個樣。
他不是心血來潮。在西南邊境待那幾年,跟山林打交道是家常便飯。
哪種草能止血,哪種葉子能解毒,他心里有數。他聽說后山有一種叫“七葉一枝花”的藥材,城里藥鋪收的價格很高。
他想去試試。總比當木頭樁子強。
山路不好走,被前幾天的雨水沖得到處是溝壑。泥土是濕的,踩上去黏鞋。空氣里有股子腐爛樹葉和潮濕泥土混合的味道。
石磊走得很快,他的解放鞋底子厚,抓地牢。他不像個采藥的,倒像個在山里搜尋目標的士兵。眼睛很尖,掃過那些不起眼的草叢。
他運氣不錯,在一片陰濕的巖壁下找到了幾株“七葉一枝花”。他小心翼翼地用藥鋤把它們完整地挖出來,用布包好,放進帆布包里。
天色說變就變。剛才還透著光的云層,一下子就黑了下來,跟誰在天上潑了墨。風也起來了,刮得樹葉子嘩嘩響,一股要下大雨的架勢。
石磊抬頭看了看天,把帆布包背好,準備下山。
就在這時,他耳朵動了動。
風里夾著一絲不一樣的聲音。是個女人的聲音,在喊,帶著哭腔,聽著很遠,又很清晰。
“救命啊……”
石了皺起眉頭。這深山老林的,哪來的女人。
他沒多想,軍人的本能讓他循著聲音找了過去。他穿過一片密林,聲音越來越近。在一個陡峭的土坡下面,他看到了那個女人。
或者說,是個姑娘。
她穿著一條在城里才看得到的碎花連衣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的皮鞋,現在一只鞋上沾滿了黃泥,另一只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她抱著腳踝坐在地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又是泥又是淚。
石磊從坡上滑下來,站到她面前。
蘇晚晴嚇了一跳。
她本來正疼得鉆心,絕望地喊著,眼前突然就多了一個人。一個高大的、黑黝黝的男人,穿著一身舊衣服,眼神跟刀子似的看著她。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還有一股子汗味和土腥味。
“你……你是誰?”蘇晚晴往后縮了縮,聲音發抖。
石磊沒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目光落在她紅腫的腳踝上,那里的皮肉已經高高地鼓了起來,透著青紫色。
“崴了?”他問,聲音又低又沉。
他蹲下身,伸出手就要去碰她的腳。
“你干什么!”蘇晚晴尖叫起來,拼命把腳往回縮,“別碰我!”
她從小到大,哪被陌生男人這么碰過。這個男人看著就不像好人,眼神兇巴巴的,動作還這么粗魯。
石磊的手停在半空,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沒什么耐心,特別是對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
“別動!”他低喝一聲,“想骨頭錯位嗎?”
他的聲音里有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是部隊里練出來的。蘇晚晴被他吼得一愣,眼淚都忘了往下掉。
石磊趁機抓住了她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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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蘇晚晴疼得叫出了聲,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你放開我!你個流氓!”
石磊的手指在她腳踝上快速地摸索按壓,判斷骨頭的位置。他的手法很專業,是戰場急救術,追求的是速度和效果,完全談不上溫柔。
蘇晚晴只覺得又疼又羞,這個男人的手掌粗糙又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貼在她的皮膚上。她一邊哭一邊罵:“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石磊像是沒聽見。他確認只是韌帶嚴重拉傷,沒有骨折,松了口氣。他從帆布包里拿出兩塊準備當柴火的扁平木板,又撕下自己內襯衣的一角,做成布條。
他三下五除二,用木板夾住她的腳踝兩側,再用布條一圈一圈地纏緊,打了個死結。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好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蘇晚晴看著自己被固定住的腳,愣住了。好像……真的沒那么疼了。但她心里的恐懼和屈辱一點沒少。
豆大的雨點開始砸下來,落在樹葉上,啪啪作響。
“得下山了。”石磊看著她說。
蘇晚晴咬著嘴唇,不說話。下山?她現在這樣怎么下山?
石磊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吐出三個字:“我背你。”
這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蘇晚晴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
背她?
一個陌生的、粗魯的、像野人一樣的男人,要背她?
“你做夢!”她脫口而出,臉上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我就是死在這,也不要你背!你個臭流氓,安的什么心!”
石磊的臉黑了。
他長這么大,拼過命,流過血,被人用槍指過,但從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臭流氓”。一股火氣從胸口直沖腦門。
他想掉頭就走,讓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自生自滅。
可是雨越下越大,山洪隨時可能下來。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她蒼白的臉和發抖的嘴唇。他心里那股當兵的責任感,最后還是壓過了火氣。
他懶得再廢話。
他彎下腰,沒等蘇晚晴反應過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橫抱了起來。
“啊!你放我下來!”
蘇晚晴徹底瘋了。她懸在半空,身體緊繃,雙手胡亂地捶打著石磊的胸膛和肩膀。他的胸膛硬得像石頭,打上去震得她手疼。
“放開我!救命啊!有流氓啊!”她聲嘶力竭地喊。
石磊一言不發,只是把她往懷里緊了緊,防止她掉下去。他抱著一個人,腳下還走得飛快,在濕滑泥濘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趕。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往下流。蘇晚晴的喊聲和哭聲,很快就被嘩嘩的雨聲給蓋住了。
她罵累了,也哭累了,最后只能放棄掙扎。
她把臉埋進自己的臂彎里,不敢去看這個抱著她的男人。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混著雨水和泥土的男人氣息,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和惡心。
她覺得自己的清白和名聲,都毀在了這個下雨的下午,毀在了這個野人一樣的男人懷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石磊的腳步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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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晴感覺到自己被輕輕地放在了地上。她睜開眼,發現已經到了山腳下的公路邊。這是一條土路,被雨水沖刷得坑坑洼洼。
她立刻撐著地往后退,和他拉開距離,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滿眼都是警惕和恨意。
石磊全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破舊的衣角往下滴。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冷。他心里也窩著火,救了個人,還惹了一身騷。
他什么也沒說,轉身就走,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
蘇晚晴一個人坐在路邊,抱著自己被固定的腳踝,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里五味雜陳。雨水冰冷地打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冷,只覺得渾身都在發燙,那是屈辱的火焰在燃燒。
第二天,天晴了。
太陽明晃晃地照著,把院子里的水汽都蒸干了。
石磊喝著他娘張桂芬煮的姜湯,喉嚨里火辣辣的。昨天淋了雨,他有點頭重腳輕。
“昨天干啥去了?弄得一身泥。”張桂芬一邊給他收拾濕衣服,一邊絮叨。
“沒事,上山救了個人。”石磊含糊地說。
他不想提那個女人,一提就來氣。
張桂芬嘆了口氣,又說起他的婚事。“你說你都二十五了,村里跟你一樣大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咱家這條件,哪個姑娘能看上……”
石磊聽得心煩,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院子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女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村里的幾個長舌婦在門口探頭探腦,對著他家指指點點。
“就是他,石家那小子。”
“聽說了嗎?昨天從山上抱下來一個城里姑娘,那姑娘穿得花里胡哨的……”
“嘖嘖,光天化日的,這叫什么事啊。”
石磊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拳頭捏得咯咯響。他站起身想出去理論,被張桂芬一把拉住了。
“別去,跟她們說不清。”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沖進了院子。是村里的媒婆劉嬸。
劉嬸是個胖女人,嗓門大,走起路來身上的肉都跟著顫。她滿臉紅光,像撿了元寶一樣,一進門就嚷嚷開了。
“哎呀,桂芬嫂子!恭喜恭喜啊!你家石磊這是走了大運了!”
石磊和他娘都愣住了,不知道她這唱的是哪一出。
劉嬸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板凳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抓過張桂芬的手,神秘兮兮地湊過去,聲音卻大得半個村子都能聽見。
“城里罐頭廠的蘇廠長,你曉得吧?有錢的大老板!他家托我來提親!說他家那個寶貝閨女蘇晚晴,點名要嫁給你家石磊!”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
張桂芬張著嘴,半天沒合上,以為自己聽錯了。
石磊一口姜湯差點噴出來。他猛地站起來,死死盯著劉嬸,眼睛里冒著火。
蘇晚晴?不就是昨天那個罵他是流氓的城里姑娘?
“劉嬸,你別在這胡說八道!”石磊的聲音又冷又硬,“她昨天還罵我是流氓,今天就要嫁給我?她家是不是想換個法子來訛我?告我耍流氓不成,就想用這招來羞辱我?”
他覺得這事太荒唐了,荒唐得像一個圈套。城里廠長的千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這個窮當兵的。肯定是昨天的事被她家知道了,這是來找后賬了。
張桂芬也嚇壞了,臉色發白,哆哆嗦嗦地問:“劉嬸,這……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家石磊老實巴交的,他可干不出啥壞事啊!”
她以為兒子在外面真的闖了什么彌天大禍,把人家姑娘給怎么了。
劉嬸看著石磊又驚又怒的樣子,一拍大腿,把聲音壓低了些,但臉上的興奮不減:“糊涂小子,這還能有假?蘇廠長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人家姑娘就一句話,‘我就要嫁那個在山上救了我的兵哥哥,別人誰都不行!’。蘇廠長兩口子拗不過她,這不才急急忙忙托我來的。人家還說了,彩禮什么的都好商量,只要你點頭,事情立馬就能辦!”
劉嬸說得眉飛色舞,但石磊卻如墜冰窟,他死死盯著劉嬸,腦子里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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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昨天還對自己滿眼厭惡和恐懼,罵自己是“流氓”的女人,一夜之間就要非自己不嫁?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是真的看上自己了,還是……因為昨天在山上,發生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但只有她知道的、讓她不得不這么做的“把柄”?
石磊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和疑云籠罩了他。
“我不信。”石磊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劉嬸急了:“哎喲我的傻小子,這有啥不信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蘇廠長家啥條件?你娶了他們家姑娘,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你娘的藥費還用你上山去拼命?”
張桂芬在一旁聽得心動,又害怕。她拉了拉石磊的衣角,小聲說:“要不……去見見?”
石磊心里煩躁到了極點。他不是想去占便宜,他是想去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安上一個罪名,或者背上一個莫名其妙的“恩惠”。
“好,我去見。”石磊說,“我要當面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