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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馬白日狂想
編輯|楊春雪
審核 |朱依林 陳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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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網絡
本文是巴基斯坦四省第四篇:
同樣是帝國殖民緩沖區,俾路支人沒能像
這里廣袤的疆域與稀缺的人口形成了一種危險的張力。外來的大規模開發,被視為一種旨在改變人口結構、稀釋本地族群的“內部殖民”。
一、 缺席軍隊
這里是沒油水的邊境,卡拉特汗(Khan of Kalat)統治的部落聯盟在此盤踞上百年。博蘭山口(Bolan Pass)是帝國關注這里的核心動力。
1839年第一次英阿戰爭,統治旁遮普(北線開伯爾山口)的錫克王拒絕英軍過境。英軍只能繞道南邊的信德,穿過俾路支的博蘭山口。
這次借道引發了流血沖突。俾路支部落在山上打冷槍、搶糧草,憤怒的英國人回頭攻打了卡拉特城,擊斃了卡拉特汗(Mehrab Khan)。
英國人最初扶持了傀儡汗王,并試圖通過1854年條約確立宗主權——卡拉特汗承認做英國的附庸(土邦),允許英軍過路。俾路支人管內部事務(收稅、審案、部落糾紛),英國人不能直接派警察去管老百姓。
但英國人很快發現了一個Bug:卡拉特汗國是一個松散的封建聯盟。
汗王雖然收了英國人的錢,卻管不住底下的馬里(Marri)、布格蒂(Bugti)等大部落。錢被汗王獨吞了,底下的部落首領(Sardars,薩達爾)沒分到,繼續搶劫英國商隊。
1876年英國官員羅伯特·桑德曼(Robert Sandeman)繞過汗王,直接把津貼發給各部落的薩達爾。
與普什圖部落的平行結構不同,俾路支部落有嚴格的等級制度,薩達爾就是王。只要買通了薩達爾一個人,整個部落幾萬人都會乖乖聽話。
這種獨特的社會結構,也決定了俾路支人在英印軍隊的缺席。
英國人擔心,俾路支人太聽薩達爾的話了,如果招進正規軍,一旦薩達爾造反,整支部隊就會成建制叛變。
英國人采用了更便宜的辦法——“征召隊”(Levies)。用養一個英國正規兵的錢,養10個俾路支部落兵,部落自己出人巡邏邊境。英國官員掌握錢袋子。如果部落互毆或破壞鐵路,英國人就威脅薩達爾停發全族征召隊的工資。
這種安排導致俾路支人從未像旁遮普或普什圖人那樣,被整合進現代化的國家軍隊體系。他們依然是薩達爾的“私兵”,被封印在部落結構中。
二、小倫敦與荒蠻緩沖區
19世紀,俄國邊境線直逼阿富汗。為了解決俄國南下印度洋的噩夢,英國人必須堵死博蘭山口。
皇家海軍是大英帝國霸權的基石,而蘇伊士運河航線則是其呼吸的頸靜脈。一旦俄國人打穿博蘭山口,在瓜達爾或卡拉奇獲得暖水港,俄國艦隊將直接切斷英國通往印度的海上生命線。
為了修鐵路防俄國,英國人需要在奎達常駐。奎達扼守博蘭山口的出口,誰占了奎達,誰就鎖住了通往印度洋的大門。
如果要在奎達建英國兵營、開英國法庭,就不能用卡拉特汗的法律。1882年,卡拉特汗同意將博蘭山口、奎達、Nushki等戰略要地的管轄權移交給英國。英國人每年給汗王支付一筆租金。這些地方在法律上叫租賃區,但在行政上歸英國法律管轄,成了英屬印度的一部分。
英國人花巨資修了通往奎達(Quetta)和邊境重鎮查曼(Chaman)的鐵路。
鐵路將建材運上高原,英國人在奎達打造了一個與周邊格格不入的“小倫敦”,參謀學院、俱樂部和英式洋房拔地而起。
1935年大地震,整個奎達城幾乎被夷為平地。英國兵營區因為房子是單層木結構或抗震設計,傷亡較小。本地人居住的土坯房瞬間坍塌,幾萬人被埋。
震后英國人制定了嚴格的建筑標準(Quetta Bond),重建了奎達,當時是按5萬-10萬人的規模規劃的(主要是駐軍和少量平民)。
然而,出了奎達,是另一個世界。
為了防備俄國南下,英國人需要這里維持一片無法通行的荒漠。同時,為了維系低成本的管理,英國人必須配合薩達爾推行愚民政策,防止部落社會的解體。
雖然英國人對俾路支和西北邊境都采取不開發政策,但背后的戰略算計卻不同。
對于俾路支,英國人的邏輯是防御性的。對于西北邊境,英國人的邏輯則是利用性的,一定程度的貧困和動蕩迫使那些無法在貧瘠山地生存的普什圖青年,源源不斷地轉化為大英帝國的廉價雇傭兵。
三、古老的部落守則
俾路支省的經濟底色是脆弱的生存主義。這里大部分是荒漠,不適合種農田。
但由于人口密度極低,只要不發生大旱災,游牧民能維持溫飽,因此缺乏普什圖人那種“不擴張就餓死”的極端驅動力。
在這種環境下,財富不是靠創造,而是靠掠奪。布格蒂、馬里等大部落為了爭奪稀缺的泉眼和博蘭山口的“過路費”,互相攻伐了數百年。這種內耗導致資本無法積累,社會始終停留在原始的零和博弈中。
雖然俾路支緊鄰伊朗和阿富汗邊境,但未能像普什圖人那樣成為全國物流的霸主。這背后是地理與社會結構的雙重詛咒。
地理詛咒:商業必須連接市場。普什圖人的白沙瓦河谷距離國家經濟心臟(旁遮普、伊斯蘭堡)僅2-3小時車程。而俾路支首府奎達是一座孤島,去往卡拉奇或拉合爾需要穿越幾十小時的荒漠,物流成本極高。
結構詛咒:普什圖人依靠普什圖瓦里建立了一種跨部落的全員信任機制,能集資買車、全國組網。
而俾路支社會被薩達爾切割成了垂直的碎片。俾路支人只信任本部落的首領,難以建立跨部落的現代商業契約。俾路支人的邊境經濟至停留在生存型走私,利潤微薄,無法形成普什圖式的商業帝國。
阿富汗戰爭帶來的“難民經濟”,在兩地也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后果。
在白沙瓦,涌入的普什圖難民與本地人同文同種,帶來了資金和貿易網,將其推升為“黑市之都”。
而在奎達,涌入的普什圖難民打破了人口平衡。本地俾路支人感到首都被“外人”占領了,這種人口焦慮不僅阻斷了經濟融合,反而加劇了種族沖突。
地理上的隔絕、部落結構的碎片化、以及外來人口的沖擊,使得俾路支錯過了現代化的窗口。當普什圖人的卡車馳騁在全國高速公路上時,俾路支部落則被封印在荒山之中,守著貧瘠的牧場和古老的仇恨。
本文轉載自“打工牛馬的狂想”微信公眾號2025年12月21日文章,原標題為《巴基斯坦四省:“與世隔絕”的俾路支》
本期編輯:楊春雪
本期審核:朱依林 陳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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