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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上海戶口我嫁給72歲大叔,領(lǐng)證時他遞來協(xié)議:房子歸你,戶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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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2019年5月的上海,黃浦區(qū)民政局門口的梧桐樹正在飄絮。

      我站在那扇玻璃門前,手心全是汗。

      身邊站著的男人已經(jīng)72歲,頭發(fā)全白,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襯衫。

      他叫周新宇,是我即將登記結(jié)婚的對象。

      十分鐘前,工作人員看了我們的身份證,愣了三秒,但什么也沒說。

      簽字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厲害,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墨痕。

      周新宇忽然握住我的手,力道很輕,他開口道:"別怕。"

      我沒敢看他的眼睛,只盯著那兩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走出民政局,周新宇把我?guī)Щ鼗春V新返睦涎蠓俊?/strong>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協(xié)議,遞到我面前。

      白紙黑字,我一個字一個字往下看,越看心跳得越快。

      第一條:房產(chǎn)于婚后三年內(nèi)過戶至乙方名下。

      第二條:乙方戶口落入甲方戶籍。

      第三條:婚后雙方互不干涉私生活,各居各處。

      我抬起頭,嘴唇發(fā)干,周新宇站在窗邊,神情淡漠而平靜。

      他開口道:"簽吧,房子歸你,戶口給你,明天開始各過各的。"

      我捏著那份協(xié)議,手指發(fā)白,我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事。

      我更不敢相信的是——三個月后,這個老人會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而他的親生兒子,站在我面前,把那份協(xié)議撕成了兩半。



      2019年3月,上海。

      凌晨三點(diǎn)的醫(yī)院走廊又冷又靜,只有遠(yuǎn)處護(hù)士站的監(jiān)護(hù)儀在滴滴響。

      我靠在護(hù)士站的椅子上,眼皮沉得要命,但手機(jī)震動了一下。

      是弟弟的微信消息。

      我點(diǎn)開一看,上面寫著:

      "姐,導(dǎo)師說我要是今年落不了戶,明年那個名額可能就沒了。"

      我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沒回。

      把手機(jī)扣在桌上,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昏黃的燈。

      消毒水的味道鉆進(jìn)鼻子里,刺得我眼眶發(fā)酸。

      我想回復(fù)他別擔(dān)心,可手指懸在屏幕上,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擔(dān)心?他怎么能不擔(dān)心?

      一個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上海交大的研究生,讀的還是芯片這種熱門方向。

      如果因?yàn)閼艨诘膯栴},畢業(yè)后被迫回老家,那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堵得難受。

      六年了。

      我在這家三甲醫(yī)院做護(hù)士,整整六年。

      六年來我沒買過一件超過一百塊的衣服。

      租的房子在浦東老小區(qū),夏天熱得像蒸籠,我也舍不得開空調(diào)。

      省下來的錢,全寄回了老家。

      我媽癱在床上十三年了,吃藥、請護(hù)工、弟弟讀書,哪樣不要錢。

      我弟念平爭氣,從安徽阜陽的農(nóng)村一路考到上海交大,本科、研究生、芯片方向。

      全村第一個研究生,我媽逢人就夸,說沈家祖墳冒青煙了。

      可祖墳冒再多青煙,也冒不出一個上海戶口來。

      念平今年研三,導(dǎo)師手里有個留滬名額,但條件是本人必須有上海戶口才能申請。

      沒戶口,畢業(yè)就得回老家。

      回老家,他那個芯片方向就廢了一半。

      我跑遍了能跑的地方。

      人才引進(jìn)?我學(xué)歷不夠。

      居轉(zhuǎn)戶?我還差兩年社保。

      買房落戶?我連首付的零頭都湊不齊。

      每條路都堵死了,每條路都走不通。

      我趴在桌上,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來,打濕了袖子。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是同科室的吉冬芹。

      她值完班過來換我,看見我紅著眼睛,她愣了一下開口道:"佳麗,你咋了?"

      我趕緊擦了把臉,搖搖頭說沒事。

      吉冬芹把包放下,拉了把椅子坐到我旁邊,她壓低聲音開口道:

      "是不是你弟弟戶口的事?"

      我點(diǎn)點(diǎn)頭,嗓子發(fā)緊說不出話來。

      吉冬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湊到我耳邊,她開口道:

      "我跟你說個辦法,就是不太好聽。"

      我抬起頭看她,吉冬芹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才繼續(xù)說。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開口道:

      "假結(jié)婚,懂嗎?找個上海本地的老頭,給錢,領(lǐng)證,掛戶口,三年后離婚。"

      我愣住了,心跳忽然快起來。

      吉冬芹繼續(xù)說道:

      "我表姐就是這么辦的,找了個六十多的老頭,給了三十萬,戶口辦下來就離了。"

      三十萬,那是我五年的全部積蓄,一分不少。

      我咬著嘴唇?jīng)]說話,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

      假結(jié)婚這種事,我以前只在新聞里看過。

      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可我還有別的路嗎?

      吉冬芹拍拍我的肩膀,開口道:

      "你回去想想,別勉強(qiáng),這事兒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我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來往外走,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出了醫(yī)院大門,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馬路上開始有車經(jīng)過。

      我站在公交站臺,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這個城市這么大,燈火通明,繁華熱鬧。

      可這些繁華,沒有一盞是為我亮的。

      回到出租屋,我一夜沒睡。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全是吉冬芹說的那些話。

      假結(jié)婚。

      三十萬,三年后離婚。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可現(xiàn)實(shí)逼得我沒有退路。

      第二天去醫(yī)院上班,我渾渾噩噩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下午三點(diǎn),急診科送來一個突發(fā)心梗的老人,六十多歲,臉色青紫,已經(jīng)沒了意識。

      我跟著主任搶救了兩個小時,老人終于有了心跳。

      家屬在走廊外面等著,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體面,提著名牌包。

      老人被推出來的時候,她撲上去抓著擔(dān)架邊哭邊喊道:

      "爸你不能死啊,我還沒讓你住上大房子呢——"

      我站在門口,看著她哭,忽然鼻子一酸。

      我想起我爸。

      我爸死的時候我才15歲,礦難,人都沒運(yùn)出來就沒了。

      賠償款本來有十幾萬,被我大伯和我三叔分了個精光,一分錢都沒落到我們手里。

      我媽氣得當(dāng)場昏過去,從那以后再也沒能站起來。

      那些親戚,現(xiàn)在還住在我家隔壁,過年回去還能碰見。

      我媽說,不要記恨,都是親戚。

      可我怎么能不記恨?

      我爸用命換來的錢,他們分得那么心安理得。

      我這些年拼死拼活,不就是為了讓我媽和我弟過上好日子嗎?

      晚上下班回家,我給吉冬芹發(fā)微信,只有四個字:我想試試。

      吉冬芹秒回消息道:"那我?guī)湍銌枂枺袀€老頭條件不錯,就是脾氣有點(diǎn)古怪。"



      我回復(fù)道:只要能辦戶口,什么脾氣都行。

      三天后,吉冬芹帶我去了淮海中路。

      那是老上海最繁華的地段之一,梧桐樹遮天蔽日,弄堂口立著民國年間的老門牌。

      我們七拐八拐,走進(jìn)一條窄巷子,在一棟三層小洋房前停下。

      吉冬芹指了指門,開口道:

      "就這兒,老頭姓周,退休前是黃浦區(qū)某中學(xué)的歷史老師。"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屋子里的光線有點(diǎn)暗,但收拾得很干凈。

      滿墻的書架,舊式的紅木家具,角落里擺著一臺老式唱片機(jī),正在放昆曲。

      靠窗的藤椅上坐著一個老人,頭發(fā)全白,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襯衫。

      他抬起頭看我,眼神冷淡得像結(jié)了冰。

      我在心里給自己打氣,腳步卻有點(diǎn)發(fā)虛地走過去。

      老人沒起身,也沒讓座,只開口道:"坐。"

      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手不知道往哪兒放。

      吉冬芹站在門口,給我使了個眼色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這個老人,還有唱片機(jī)里咿咿呀呀的昆曲。

      他看著我,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開口道:"你就是沈佳麗?"

      我點(diǎn)點(diǎn)頭道:"對,是我。"

      老人嗯了一聲,從茶幾上拿起一張紙,那是我的簡歷,吉冬芹之前幫我準(zhǔn)備的。

      他一邊看一邊說道:"28歲,安徽阜陽人,上海某三甲醫(yī)院護(hù)士,工作六年,未婚。"

      我沒說話,心跳得厲害。

      老人放下簡歷,忽然問道:"你弟弟念什么專業(yè)?"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還是老實(shí)回答道:"微電子,芯片方向。"

      老人又問道:"導(dǎo)師是誰?"

      我有點(diǎn)疑惑,但還是開口道:"鄭維教授。"

      老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似乎動了動。

      他放下茶杯,慢慢開口道:"鄭維是我學(xué)生。"

      我徹底愣住了。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么小,小到讓人不敢相信。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

      "我聽說了你的情況,你想要戶口,對吧?"

      我點(diǎn)頭道:"是。"

      老人道:"我可以幫你,但我有條件。"

      我攥緊了拳頭,等著他開口。

      三十萬,我認(rèn)了,就當(dāng)是給弟弟買個前程。

      老人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我開口道:"我不要錢。"

      我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人繼續(xù)道:"我兒子在加拿大,十五年沒回來了,我老伴走的時候,他都沒回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聽出了里面的蒼涼。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開口道:

      "我不想死了以后這房子便宜他,你嫁給我,三年后房子過戶給你。"

      我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人繼續(xù)道:"你弟弟的事,我?guī)湍阏亦嵕S說,戶口我也給你辦,條件是——這三年你每周來看我一次。"

      他頓了頓,開口道:

      "陪我吃頓飯,說說話,不用伺候我,不用住一起,就當(dāng)看個親戚。"

      我盯著他的臉,想從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找出一點(diǎn)騙人的痕跡。

      可他的眼神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心里發(fā)慌。

      我忍不住問道:"您為什么選我?"

      老人沒說話,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我下意識低頭看,那雙手又粗糙又干裂,指甲剪得極短,是常年被消毒水泡的手。

      老人慢慢開口道:"你弟弟寫過一篇論文,里面的致謝寫了一句話——感謝我的姐姐,她用十年青春換我一個機(jī)會。"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砸在我心口上。

      老人繼續(xù)道:"我查過你,你這個人,值得幫。"

      我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手背上。

      十年了。

      十年來我省吃儉用,沒日沒夜地加班,把所有的錢都寄回老家。

      沒人知道我有多累,沒人知道我有多苦,我以為沒人在乎這些。

      可這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竟然看見了。

      我使勁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過了很久,我抬起頭看著老人,開口道:"我答應(yīng)。"

      從老洋房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

      我走在淮海中路上,兩邊的法國梧桐在路燈下投下斑駁的影子。

      腦子里全是剛才的對話,反反復(fù)復(fù)地轉(zhuǎn),像卡帶的錄音機(jī)。

      房子給我,戶口給我,每周來看他一次。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事?

      回到出租屋,我躺在床上睜著眼到天亮。

      第二天去上班,渾渾噩噩的,差點(diǎn)給病人打錯針。



      護(hù)士長罵了我一頓,我也沒吭聲。

      下班后我給弟弟念平打電話,沒說假結(jié)婚的事,只問他最近怎么樣。

      念平說還是老樣子,導(dǎo)師催論文催得緊,天天泡在實(shí)驗(yàn)室。

      他又提起戶口的事,聲音有點(diǎn)低落道:

      "姐,要是實(shí)在不行,我就回老家算了,也餓不死。"

      我鼻子發(fā)酸,但還是努力用輕松的語氣開口道:

      "說什么傻話呢,姐有辦法,你安心讀你的書。"

      掛了電話,我在陽臺上站了很久,看著遠(yuǎn)處浦東的燈火。

      那些高樓大廈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這輩子,還有機(jī)會在這個城市有個家嗎?

      想了三天,我最終下了決心。

      給周新宇打電話,只說了一句話——我同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老人的聲音傳來道:

      "那就這周六,我?guī)闳ッ裾帧?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失到天亮也睡不著。

      2019年5月18日,周六,天氣晴。

      我穿了一件白襯衫,那是我衣柜里最體面的衣服。

      早上八點(diǎn),周新宇在民政局門口等我,還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襯衫,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我們一起走進(jìn)大廳,取號,排隊(duì),填表。

      周圍都是年輕的情侶,手挽著手,有說有笑。

      只有我們兩個,一個28歲,一個72歲,像兩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工作人員叫到我們的號,我們走到窗口。

      那個女工作人員看了看我們的身份證,又抬頭看了看我們,目光里帶著一絲探究。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公事公辦地核對信息、拍照、打印。

      簽字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厲害,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墨痕。

      周新宇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涼,皮膚干燥粗糙。

      他開口道:"別怕。"

      就這兩個字,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澀,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兩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遞到我們手里,我盯著上面自己的照片,恍惚得像在做夢。

      沈佳麗。

      配偶:周新宇。

      我嫁人了。

      嫁給了一個比我爸還大的老人。

      走出民政局,陽光明晃晃的,晃得我睜不開眼。

      周新宇把我?guī)Щ鼗春V新返睦涎蠓俊?/p>

      他從書房的抽屜里拿出一份協(xié)議,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來,一個字一個字往下看。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甲方:周新宇。

      乙方:沈佳麗。

      一、房產(chǎn)淮海中路某弄某號于婚后三年內(nèi)過戶至乙方名下;

      二、乙方戶口落入甲方戶籍;

      三、婚后雙方互不干涉私生活,各居各處;

      四、三年后雙方自愿離婚,房產(chǎn)歸乙方,甲方不得反悔。

      我的手在發(fā)抖,看完后抬起頭,嘴唇發(fā)干道:"您真的什么都不要?"

      周新宇站在窗邊,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的白發(fā)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看著墻上的一張老照片。

      那照片里是個年輕女人,燙著波浪頭,穿著碎花裙,笑得溫柔又好看。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開口道:

      "我老伴走的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讓我找個人伴。"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眼神很平靜道:"我找了,她叫沈佳麗。"

      他的聲音頓了頓,繼續(xù)道:"這樣我去那邊,也有個交代。"

      我心口忽然堵得慌,眼眶一熱,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

      周新宇把筆遞給我,開口道:

      "簽吧,房子歸你,戶口給你,明天開始,各過各的。"

      我接過筆,在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的手是抖的,心也是抖的。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我只知道我沒有退路了。

      簽完協(xié)議,周新宇讓我先回去。

      他說戶口的事他來辦,讓我安心上班就好。

      我走出老洋房,回頭看了一眼那扇老舊的木門,心里五味雜陳。

      從今往后,我就是周太太了。

      這個念頭讓我覺得荒唐,又覺得悲哀。

      接下來的一周,我照常上班,照常加班,照常過我那一成不變的日子。

      周六那天,我買了點(diǎn)水果,去了淮海中路的老洋房。

      周新宇在屋里等我,桌上擺著兩杯茶,還有一盤點(diǎn)心。

      我們面對面坐著,都不知道說什么,場面有些尷尬。

      最后還是周新宇先開口道:"你弟弟的事,我跟鄭維說了。他讓你弟弟下周去找他。"

      我愣住了,沒想到這么快道:"真的?"

      周新宇嗯了一聲道:"鄭維欠我人情,他不會不幫。"

      我激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站起來給他鞠了一躬道:"謝謝您。"

      周新宇擺擺手道:"坐下說話,別搞這些虛的。"

      我重新坐下,心里的大石頭落了一半。



      弟弟的事有著落了,這是最重要的。

      至于我自己,再說吧。

      那天下午,我在老洋房待了兩個小時。

      周新宇話不多,但偶爾會說幾句老上海的故事。

      他說這條弄堂在民國的時候住過不少名人,抗戰(zhàn)時還藏過地下黨。

      他說他和老伴是在這兒結(jié)婚的,一住就是五十多年。

      我聽著,時不時應(yīng)兩聲,心里漸漸沒那么緊繃了。

      這個老人,其實(shí)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只是孤獨(dú),太孤獨(dú)了。

      六月初,弟弟念平的事定下來了。

      鄭維教授親自給他寫了推薦信,那個留滬名額穩(wěn)了。

      念平打電話給我,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道:

      "姐,我一定好好干,以后讓你過好日子。"

      我鼻子發(fā)酸,但還是努力裝作輕松道:

      "行了,大老爺們哭什么,好好讀你的書。"

      掛了電話,我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這么多年的苦,總算沒白吃。

      弟弟有出息了,我媽也能安心了。

      至于我嫁給了誰,這輩子能不能有自己的愛情,都不重要了。

      有些東西,我早就不敢想了。

      六月中旬,我的戶口也辦下來了。

      周新宇把新的戶口本遞給我,上面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寫在一起。

      戶主:周新宇。

      家庭成員:沈佳麗,妻。

      我捧著那個紅色的小本本,手指都在抖。

      這是上海戶口啊。

      多少人做夢都想要的東西,現(xiàn)在就這么躺在我手里。

      我抬頭看著周新宇,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淡淡道:"收好了,這是你應(yīng)得的。"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里喝了一瓶啤酒,對著窗外浦東的夜景哭了很久。

      我想起五年前剛來上海的時候,住在地下室,老鼠在腳邊跑來跑去。

      我想起那些年沒日沒夜的加班,累得站著都能睡著。

      我想起每次給家里寄錢的時候,看著銀行卡里可憐的余額。

      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挺直腰桿說一句——我是上海人了。

      雖然這個身份來得不光彩,但我不后悔。

      為了弟弟,為了我媽,為了這個家,我不后悔。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到了九月底。

      國慶節(jié)快到了,醫(yī)院的病人特別多,我連著加了好幾天班。

      周六那天,我照常去老洋房。

      剛推開門,就看見客廳里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名牌西裝,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

      他站在茶幾旁邊,手里端著茶杯,正和周新宇說著什么。

      看見我進(jìn)來,那男人的目光掃了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

      那種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像在看一件待價(jià)而沽的商品。

      周新宇開口道:"佳麗,來,這是我兒子,周嘉明。"

      我心里咯噔一下。

      周嘉明,那個十五年不回家的兒子。

      那個老伴走的時候都沒回來的兒子。

      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下來,開口道:"大哥好。"

      周嘉明沒應(yīng)聲,只是冷冷道:"叫什么大哥,你比我兒子大不了幾歲。"

      周新宇皺起眉道:"嘉明,佳麗是你嫂子。"

      周嘉明嗤笑了一聲道:

      "嫂子?爸,你今年七十二了,找個二十八的,你覺得合適嗎?"

      客廳里的空氣忽然凝固了。

      我站在那兒,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該進(jìn)還是該退。

      周新宇的臉色沉下來,他開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嘉明放下茶杯,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道:"我也不繞彎子。"

      他開口道:"我給你一百萬,你跟我爸離婚,戶口我不管,房子你別想。"

      我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周嘉明繼續(xù)道:"這房子是周家的祖產(chǎn),我媽走之前說了,要留給我兒子的。"

      他的語氣很強(qiáng)硬,像在下最后通牒道:"你識相點(diǎn),拿錢走人,大家都好過。"

      我看著他那張精英做派的臉,忽然就笑了。

      周嘉明皺眉道:"你笑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道:

      "你知道你爸為什么要把房子給我嗎?"

      周嘉明冷笑道:"因?yàn)槟泸_了他。"

      我搖搖頭道:"不,因?yàn)樗幌胱屵@房子,被一個十五年不回家的人繼承。"

      周嘉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青一陣白一陣。

      他瞪著我,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道:"你算什么東西,敢跟我這么說話?"

      周新宇忽然開口道:"嘉明,你回去吧。"

      他的聲音不大,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周嘉明看著他爸,嘴唇動了動,最后什么也沒說,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陰冷道:"走著瞧。"



      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客廳里又安靜下來。

      我站在原地,心還在砰砰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周新宇嘆了口氣,開口道:"坐下吧,別站著。"

      我走過去坐下,嘴唇抖了抖道:"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那么說?"

      周新宇搖搖頭道:"你說得沒錯,他就是那種人。"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聲音有點(diǎn)沙啞道:"他從小就不親我,跟他媽親。"

      他頓了頓道:"他媽走了以后,他更不理我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沉默。

      周新宇繼續(xù)道:"這房子我想給誰就給誰,他管不著。"

      他轉(zhuǎn)頭看著我,眼神很認(rèn)真道:"佳麗,你放心,只要我活著,這房子就是你的。"

      我鼻子發(fā)酸,眼眶有點(diǎn)熱。

      這個老人,明明自己處境那么難,卻還在安慰我。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走,臨走前,周新宇忽然開口道:

      "佳麗,謝謝你替我說那些話。"

      我搖搖頭道:"應(yīng)該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弟弟的事,我會一直幫你盯著,你放心。"

      我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出弄堂。

      月亮很圓,掛在梧桐樹梢上。

      我走在路燈下,心里亂糟糟的。

      周嘉明的威脅,周新宇的承諾,這些事情攪在一起,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不知道以后會怎樣,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縮。

      不是為了房子,是為了這個老人。

      他對我好,我不能讓他失望。

      十月中旬,我值了一個夜班。

      那天晚上病人特別多,急診室忙得腳不沾地。

      我連著處理了三個急癥,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靠在護(hù)士站休息的時候,我給周新宇發(fā)了條微信:明天來看您,給您帶點(diǎn)桂花糕。

      過了十幾分鐘,他回復(fù)了兩個字:好的。

      我笑了笑,把手機(jī)放進(jìn)口袋,繼續(xù)忙工作。

      凌晨兩點(diǎn),急診室終于安靜下來,我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手機(jī)忽然震動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摸出來一看,是趙阿姨的號碼。

      這個點(diǎn)打電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接通,趙阿姨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帶著哭腔道:

      "佳麗,你快來!老周暈倒了!"

      我腦子轟的一下,整個人懵了。

      手機(jī)差點(diǎn)從手里滑落,我用力攥緊,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

      趙阿姨在電話那頭還在說著什么,但我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了。

      我掛了電話,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值班護(hù)士在后面喊道:"沈佳麗,你去哪兒?"

      我沒回頭,只說了一句家里有急事就沖出了醫(yī)院大門。

      馬路上幾乎沒有車,我站在路邊拼命招手,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

      上了車,我報(bào)了淮海中路的地址,開口道:"師傅,快點(diǎn),求你了。"

      司機(jī)看了我一眼,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在夜色里飛馳,我靠在座椅上,渾身發(fā)抖。

      我想起上周去看他,他說夢見老伴朝他招手。

      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他開玩笑,沒當(dāng)回事。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分明是一種預(yù)兆。

      老天爺,求你保佑他沒事,求你了。

      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禱,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了下來。

      車子開進(jìn)弄堂,老洋房門口停著一輛救護(hù)車。

      紅藍(lán)相間的警燈在黑夜里閃爍,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跳下車,跌跌撞撞地跑上樓。

      一樓的大門開著,客廳里站著幾個穿制服的急救人員。

      我沖進(jìn)去,一眼就看見了周新宇。

      他躺在擔(dān)架上,臉色蠟黃,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我的腿一軟,差點(diǎn)跪在地上。

      趙阿姨從旁邊沖過來扶住我,哭著說道:

      "我來送東西的,看見門沒關(guān),進(jìn)來一看他就躺在地上……"

      我推開她,撲到擔(dān)架邊,抓著周新宇的手。

      他的手涼得像冰,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我急得聲音都變了道:"怎么回事?人怎么樣了?"

      一個急救人員開口道:"突發(fā)性腦梗,情況不太好,要馬上送醫(yī)院。"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就在這時,我看見地上散落著一張紙。

      那是我熟悉的紙,白底黑字。

      是那份協(xié)議。

      被撕成了兩半。

      我愣住了,整個人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就在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道:"你來得正好。"

      我回過頭,看見周嘉明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黑色風(fēng)衣,臉上帶著一種說不清的表情。

      是得意,是冷漠,還是別的什么,我分不清楚。

      他走過來,低頭看著躺在擔(dān)架上的周新宇,又抬頭看著我。

      他開口道:"我爸清醒的時候說了,協(xié)議作廢,婚也離——"

      他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我,一字一頓道:"他說他被你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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