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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女兒全款買了婚房,女婿說:爸,我們想過二人世界,我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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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叫林建國,今年六十一,退休前在紡織廠干了四十年。老伴兒走得早,我就一個女兒,林雨欣。她是我拉扯大的,小時候梳兩根羊角辮,跟在我屁股后頭“爸爸、爸爸”地叫。現在她要結婚了,對象叫陳浩然,是個公司職員,模樣周正,說話斯文。第一次見面時,他叫我“叔叔”,遞過來一盒茶葉,包裝挺精致。我說客氣啥,心里卻琢磨,這孩子眼里有股子勁兒,說不清是精明還是別的。

      雨欣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帶陳浩然回家吃飯。我燒了一桌子菜,糖醋排骨、清蒸魚、炒青菜,都是她愛吃的。飯桌上,陳浩然話不多,雨欣倒是嘰嘰喳喳,說公司里的事,說婚禮想怎么辦。說到房子,她聲音低下去:“爸,浩然家那邊……暫時湊不出首付。”我筷子停了停,看著女兒那雙和我老伴兒像極了的眼睛,心里軟了一塊。我說:“沒事,爸這兒有。”



      我說這話時,沒看陳浩然,但余光瞥見他嘴角微微揚了一下,很快又壓回去。雨欣眼睛亮了,跑過來摟我脖子:“爸,你真好!”我拍拍她背,喉嚨有點堵。我這輩子沒攢下什么大錢,退休金一個月四千二,加上早年廠里分的一套老小區兩居室,賣了能有個一百來萬。這些年省吃儉用,存折上還有二十多萬。盤算來盤算去,給女兒全款買套婚房,緊是緊點,但夠。

      接下來幾個月,我跑遍了城南城北的樓盤。銷售們看人的眼光毒,我穿著舊夾克、帆布鞋,一進門,多數人眼皮都懶得抬。有個叫“碧水華庭”的盤,售樓小姐涂著鮮紅指甲,一邊刷手機一邊說:“大叔,我們這兒最小戶型八十五平,總價得兩百萬以上,您要看看嗎?”我說看看,她這才慢吞吞站起來,帶我去看模型,話里話外都是“這房搶手”“貸款得抓緊”。我問全款有什么優惠,她愣了一下,重新打量我,眼神里多了點東西,但也不是尊重,像是好奇。

      最后定的是“云棲苑”,一個中檔小區,九十平兩居,總價一百八十萬。賣我房的是個小伙子,姓趙,態度還算實在,說全款能打九八折,再送兩年物業費。簽合同那天,我帶著存折和身份證,雨欣和陳浩然也來了。在銷售中心明亮的會議室里,趙經理把合同鋪開,一條條解釋。陳浩然坐在我旁邊,伸著脖子看,偶爾問幾句:“公攤面積多少?”“后期物業費怎么算?”問得挺在行。雨欣則挽著他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合同,像看什么寶貝。

      我拿起筆,手心有點汗。一百八十萬,這數字我寫支票時手都沒抖,但真到簽自己名字時,心臟還是咯噔一下。這筆錢出去,我老底就掏空了,剩不下幾個子兒。但轉頭看到女兒的笑臉,我又覺得值。簽完字,趙經理笑著握手:“林叔,痛快!您女兒真有福氣。”陳浩然也跟著笑,說:“謝謝爸。”那聲“爸”叫得自然,可我聽著有點陌生。

      房子是期房,半年后才交付。這期間,雨欣和陳浩然忙著籌備婚禮,看家具、挑婚紗,偶爾來我這兒吃飯,但話題總是繞著新房轉。有一次,陳浩然說:“爸,雨欣喜歡開放式廚房,我們打算把隔墻打掉。”我說:“承重墻可不能動。”他笑笑:“知道,我們咨詢過師傅了。”語氣里有點那種“您不懂”的意思。我沒再接話。

      交付那天,是個陰沉的周末。我拿著鑰匙,第一個走進那間新房。空蕩蕩的毛坯房,水泥墻泛著灰白,窗戶敞著,風吹進來帶著塵味兒。我這兒摸摸,那兒看看,想象著女兒以后在這兒做飯、看電視、生小孩,心里頭暖了一下。雨欣和陳浩然晚到了半小時,手牽手進來,陳浩然手里拿著卷尺和圖紙,一進門就開始量尺寸,說這里放沙發,那里擺電視柜。雨欣跟在他身后,小聲附和。

      我站在客廳中央,像個局外人。過了一會兒,雨欣才想起來似的,跑過來說:“爸,你看這視野多好!”我點頭,說:“嗯,挺好。”陳浩然量完臥室,走過來,拍了拍手上的灰:“爸,裝修的事您就別操心了,我和雨欣自己弄。您那審美……可能跟不上現在年輕人。”他這話是笑著說,但刺在我耳朵里。雨欣拉他袖子:“浩然,怎么說話呢!”陳浩然聳聳肩:“開玩笑的,爸不會介意吧?”

      我臉上擠出一個笑,說:“不介意。”心里那點暖意慢慢涼下去。

      裝修三個月,我去了幾次,每次都是送點水果或補品。工人進進出出,電鉆聲吵得人頭昏。陳浩然做主選了現代簡約風格,灰白基調,家具都是線條硬朗的款式。我說:“是不是太冷清了?”陳浩然說:“現在流行這個,爸,您那套紅木家具早就過時了。”雨欣打圓場:“爸,您別擔心,軟裝我們會加點暖色調。”我看看女兒,她眼神躲閃了一下。

      搬家具那天,我雇了輛小貨車,把老家里一些還能用的東西拉過來——一套陶瓷茶具、幾幅舊畫、還有老伴兒留下的縫紉機。陳浩然看見縫紉機,眉頭皺起來:“這玩意兒占地方,又用不上,放陽臺都嫌礙事。”我說:“你媽留下的,是個念想。”雨欣趕緊說:“放小書房吧,偶爾我能用用。”但小書房早就計劃做成陳浩然的電競房,圖紙都畫好了。最后縫紉機還是塞進了儲物柜,摞在舊紙箱上頭。

      一切收拾停當,已經是傍晚。新房亮堂堂的,燈光是冷白色,照得瓷磚反光。雨欣在新廚房里煮面條,陳浩然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球賽聲音開得很大。我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著這個我花光積蓄換來的空間,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這里的一切——窗簾的顏色、沙發的擺放、甚至空氣里香薰的味道——都和我沒關系。我像個客人,而且是不太受歡迎的客人。

      吃飯時,陳浩然說起同事買房的事:“他家父母就出了首付,貸款小兩口自己還,這樣才有奮斗感。”雨欣低頭挑著面條,沒吭聲。我慢慢嚼著一根青菜,耳朵里嗡嗡的。飯后,我起身收拾碗筷,陳浩然說:“爸,放那兒吧,有洗碗機。”我說:“順手的事。”他也沒再堅持。

      走的時候,雨欣送我到電梯口。電梯門關上前,她小聲說:“爸,今天累了吧?早點休息。”我點點頭,看著她轉身回屋的背影,那扇嶄新的防盜門輕輕合上,咔噠一聲,脆生生的。

      回到家,老房子空蕩蕩的,黑著燈。我摸開關,按了兩下才亮。沙發上堆著舊報紙,電視機還是十年前的老款式。我坐下來,點了一根煙,沒抽,就看著煙灰一點點變長。窗戶外頭,隔壁樓的燈光一盞盞亮起來,熱鬧是別人的。今天這日子,本該是個高興日子,女兒有了自己的窩,我完成了當爹的任務。可心里頭那塊石頭沒落地,反而更沉了。

      我想起簽合同那天陳浩然的眼神,想起他量房子時專注的側臉,想起雨欣挽著他胳膊的樣子。這些畫面像鈍刀子,慢慢割。我知道,這房子一買,有些東西就變了。不是變壞,是變味了。我花了一百八十萬,買了一場空。

      煙燒到手,我才回過神來,掐滅了扔進煙灰缸。站起來去洗澡,水管響了一陣才出熱水。鏡子里的臉,皺紋深得像刀刻,眼睛渾濁。我對自己說:“林建國,別矯情,女兒幸福就行。”可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哼了一聲,沒說話。

      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像過電影一樣,從雨欣小時候到她出嫁前。最后定格在今晚新房那盞冷白色的燈上。那光真亮,亮得刺眼。

      第二天是周日,我沒什么事,去公園溜達了一圈。老伙計們下棋的下棋,唱戲的唱戲,我坐在長椅上曬太陽,渾身懶洋洋的。張老頭湊過來,問:“老林,聽說你給閨女買房子啦?全款?”我點頭。他豎起大拇指:“厲害!這下閨女享福了。”我笑笑,沒接話。享福?誰知道呢。

      中午回家,煮了碗面條,剛吃兩口,手機響了。是雨欣,聲音歡快:“爸,今天我們在家請浩然同事吃飯,買了條大魚,您晚上過來一起吃吧?”我說:“不了,你們年輕人聚,我摻和啥。”雨欣說:“哎呀,都是熟人,您來嘛。”我聽著她背景音里陳浩然的笑聲,還有碗碟碰撞的響動,突然覺得離得很遠。我說:“真不了,我約了人下棋。”掛了電話,看著那半碗面條,胃口全無。

      晚上,我沒開燈,坐在黑暗里看電視。屏幕光藍幽幽的,映著家具的輪廓。新聞里講房價漲跌,講年輕人壓力大。我看了半晌,突然想起陳浩然那句話:“才有奮斗感。”心里頭那點憋屈,慢慢釀成了酸澀。

      這一周,雨欣叫了我三次去吃飯,我去了兩次。每次都是匆匆吃完就走,覺得待久了礙事。陳浩然客氣依舊,但那種客氣透著疏遠。雨欣倒是殷勤,夾菜盛湯,可眼神總往陳浩然那兒瞟。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人形背景板。

      周五下午,我去銀行打了退休金,順便查了查賬戶余額。剩兩萬三千塊。我看著那數字,愣了好一會兒。然后去超市買了點水果和牛奶,提著往云棲苑走。路上碰到鄰居老李,他問:“老林,又去看閨女?”我點頭。他說:“真好,兒女在身邊。”我笑笑,沒說話。

      到了新房樓下,按門鈴,響了半天才通。陳浩然的聲音:“誰啊?”我說:“是我。”他頓了一下,說:“爸啊,稍等。”過了兩三分鐘,門才開。陳浩然穿著居家服,頭發有點亂,臉上堆著笑:“爸,您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聲。”我說:“路過,帶點水果。”走進屋,看見雨欣從臥室出來,臉頰泛紅,頭發也匆匆扎過。客廳茶幾上擺著兩杯喝了一半的紅酒,電影暫停在電視屏幕上。

      雨欣迎上來:“爸,坐呀。”我放下東西,沒坐,說:“就來看看,沒事。”陳浩然說:“正好,我們剛想給爸打電話呢。有件事商量。”我心里咯噔一下。雨欣拉我坐到沙發上,陳浩然給我倒了杯水,然后在他對面坐下,搓了搓手。

      “爸,這房子也住安穩了,”陳浩然開口,語氣斟酌,“我和雨欣商量著,以后我們想過點清靜的二人世界。您常來,我們當然高興,但有時候……不太方便。”他停了一下,看我臉色。我握著水杯,沒動。雨欣低頭玩手指,沒插話。

      陳浩然接著說:“所以想跟您說,以后您要是過來,最好提前打個電話。平時呢,也少來幾趟,讓我們自己磨合磨合生活。”他說完,客廳里靜悄悄的,只有冰箱的嗡嗡聲。我抬頭看看女兒,她咬著嘴唇,眼睛盯著地板,好像那上頭有金子。

      我放下水杯,玻璃碰茶幾,輕輕一聲。我說:“行,知道了。”站起來,往門口走。陳浩然追過來:“爸,您別誤會,我們不是那意思……”我擺擺手,沒回頭:“沒誤會。”

      走出樓門,天色已經暗了。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把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我慢慢往老房子走,胸口那塊石頭終于落了地,砸得生疼。但奇怪的是,疼過之后,竟有點輕松。我知道,有些話不用再說,有些事早就定了。

      回到家,我給自己泡了杯濃茶,坐在舊沙發上,一口一口喝完。茶很苦,但醒神。我盤算著這兩萬三千塊錢該怎么花。或許該出去旅個游,年輕時沒去過的地方;或許養只貓,做個伴;或許什么都不做,就這么待著。

      窗外夜色濃了,星星稀疏。我關掉電視,屋里徹底暗下來。這一天結束了,這卷也差不多了。房子買了,女兒嫁了,我任務完成了。憋屈是憋屈,但路還得自己走。至于后頭的事,后頭再說吧。鎖換了。

      我捏著那把老鑰匙,在401的門鎖孔里擰了三遍,紋絲不動。金屬摩擦的聲音干巴巴的,像我此刻的喉嚨。最后一遍用力過猛,鑰匙差點撅斷在里面。我抽回手,站在樓道里,聲控燈滅了,眼前一片昏暗。對門傳來電視廣告的喧囂,襯得我這邊靜得可怕。

      我沒打電話。轉身下樓,在小區花壇邊的石凳上坐下,點了根煙。初秋的風有點硬,吹得煙灰亂飛。我看著那扇熟悉的窗戶,窗簾是新換的,米黃色的豎條紋,遮得嚴嚴實實。大概抽到第三根的時候,看見雨欣和陳浩然的車開進來。是一輛新車,白色的SUV,在樓下停穩。陳浩然先下車,繞到另一邊給雨欣開門,手還護在她頭頂。雨欣懷里抱著個大購物袋,笑著說了句什么。

      我沒動。看著他們提著大包小包上樓。大概過了十分鐘,我才慢慢走上去。站在門口,能聽見里面隱約的說笑聲,還有抽油煙機的轟鳴。我抬手,按了門鈴。

      里面笑聲停了。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露出陳浩然半張臉。他看到我,表情僵了一下,隨即拉開笑容:“爸?您怎么來了?快進來。”他讓開身,聲音提高了些,像是說給屋里人聽:“雨欣,爸來了!”

      我走進去,沒換鞋——鞋柜邊沒有我的拖鞋了,原來那雙深藍色的舊絨拖不見了。地板光可鑒人,我剛從外面進來,鞋底有點灰,留下淺淺的印子。雨欣從廚房跑出來,系著圍裙,手上還沾著水:“爸!您來怎么不打個電話?我們剛買菜回來,正做飯呢。”她眼神有點慌,在我臉上掃了一下,又迅速移開,看向地面那些腳印。

      “鑰匙開不了門。”我說,聲音平穩,把手里那把老鑰匙放在玄關柜上。鑰匙碰著大理石臺面,“嗒”的一聲。

      空氣凝了一下。陳浩然彎腰從鞋柜深處摸出一雙一次性酒店拖鞋,遞過來:“哎呀,爸,這事兒怪我!上周門鎖有點卡,我們怕不安全,就整體換了個智能鎖。密碼和指紋的,特別方便。本來想跟您說一聲的,一忙就給忘了。”他語氣流暢自然,接過我手里的舊鑰匙,“這鑰匙沒用了,改天我給您錄個指紋,或者告訴您密碼。”

      “不用麻煩了。”我換上一次性拖鞋,薄薄的塑料底,踩在地上沒什么感覺,“我也就是順路。”

      飯桌上,擺了四菜一湯。陳浩然熱情地給我夾菜:“爸,嘗嘗這個魚,雨欣新學的做法。”雨欣低著頭扒飯,不怎么說話。我吃著魚,味道有點淡,刺也沒剔干凈。陳浩然說起新車的性能,雨欣偶爾附和兩句,問我:“爸,你那輛舊自行車該換換了,要不也買個電動的?”

      “騎慣了。”我說。

      陳浩然接口:“現在老年人都興開那種小四輪電動車,帶棚子的,風吹日曬都不怕。要不我給爸看看?”

      “不用。”我放下碗,“我腿腳還行。”

      吃完飯,我幫著收拾碗筷。陳浩然搶過去:“爸,您歇著,有洗碗機。”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把碗碟一個個塞進機器里,動作熟練。雨欣在擦桌子,背對著我。廚房嶄新锃亮,所有東西都放在該放的位置,沒有一絲多余。這里沒有我任何一件東西,連我上次帶來的那個粗陶茶葉罐,也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

      “爸,”陳浩然關上洗碗機門,轉過身,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像是隨意提起,“有個事兒,正好您今天在,跟您商量下。”

      我心里那根弦繃緊了。雨欣擦桌子的動作也慢下來。

      “您看,我們現在這房子也穩定了。雨欣她們公司最近效益不錯,我呢,也剛升了小組長,收入比以前強點。”他頓了頓,觀察我的臉色,“就是這月供……雖然房子是全款,但我們買車、裝修,也借了點消費貸,每月還款壓力不小。”

      我沒吭聲,等他往下說。

      “所以我和雨欣琢磨,”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低了些,顯得推心置腹,“您一個人住那邊老房子,兩居室,是不是有點空?而且那老小區沒電梯,您上下樓也不方便。我們認識個中介朋友,說那種老房子租出去挺搶手,月租金能有三四千。要是租出去,這錢正好貼補我們還款,您也能搬過來……”

      他停住了,因為我的臉色大概不太好。雨欣猛地轉過身:“浩然!你說這個干嘛!”

      “我就是提個想法,商量嘛。”陳浩然聳聳肩,看向我,“爸,您別誤會。我們意思是,您可以搬來跟我們常住,那間小書房收拾一下也能當臥室。老房子租出去,錢我們也不要,就當給您攢個養老錢。兩全其美,是不是?”

      我看著他年輕的臉,眼睛里閃著誠懇的光,算盤打得噼啪響。搬過來?住小書房?然后看著我自己的房子,替我女兒女婿還貸款?

      “老房子我住慣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得像秋天落葉,“鄰居都是幾十年的老熟人,離公園也近。就不折騰了。”

      陳浩然臉上的笑淡了點:“爸,您再考慮考慮。這也不是小事。”

      “沒什么可考慮的。”我拿起沙發上自己的舊外套,“我回了。”

      雨欣追到門口:“爸,我送您下去。”

      “不用。”我拉開門,樓道冷風灌進來。

      “爸!”雨欣抓住我胳膊,手指有點涼。她回頭看了一眼屋里,陳浩然站在客廳燈光下,沒過來。她壓低聲音,語速很快:“爸,浩然他就是心急,想減輕點壓力,沒壞心。房子的事……您別往心里去。鎖……我明天就去給您弄個指紋。”

      我看著她焦急的臉,這張臉和我記憶里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重疊不上。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什么也沒說,走進樓梯間。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一聲,一聲,沉得很。

      那次之后,我有大半個月沒去云棲苑。雨欣隔兩三天會打個電話,問我吃飯沒有,天氣涼了加衣服。話很短,說不了幾句就沉默,然后她說“浩然叫我了”或者“鍋里煮著東西”,就掛了。陳浩然沒再打過電話。

      老日子照舊。公園,下棋,買菜,做飯。張老頭問我:“最近沒見你去閨女家?”我說:“孩子們忙。”他搖搖頭:“是啊,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嘍。”

      我心里那點憋屈,像塊沒發酵好的面團,堵在那兒,不上不下。我試著給自己找點事做。去社區老年大學報了名書法班,握著毛筆,手抖得厲害,墨汁滴在宣紙上,一團團污黑。老師過來指導,說:“老先生,心要靜。”我靜不下來。

      我又試著去釣魚,坐在河邊一整天,浮漂動都沒動。看著渾濁的河水,想起小時候帶雨欣來河邊撈蝌蚪,她怕水,緊緊拽著我褲腿。那些日子像隔了一層毛玻璃,模糊,而且越來越遠。

      矛盾第二次升級,來得比我預想的快,也更直接。

      那天下午,我從書法班回來,看見樓下停著那輛熟悉的白色SUV。陳浩然靠在車邊抽煙,看到我,把煙掐了,迎上來:“爸,您回來了。等您一會兒了。”

      “有事?”我摸鑰匙開單元門。

      “有點事,上樓說?”他語氣很客氣。

      進了屋,他沒像以前那樣坐下,就站在客廳中間,顯得有些局促,但眼神是定的。“爸,我就直說了。還是房子的事。”他深吸一口氣,“我和雨欣算了一筆賬,車貸、消費貸,加上物業水電,每個月固定支出差不多一萬。雨欣懷孕了,以后開銷更大。”

      我正準備倒水的手停住了。“懷孕了?”

      “剛查出來,還沒到三個月,本來想過陣子穩定了再告訴您。”他臉上掠過一絲真切的笑,很快又被愁容取代,“所以爸,現實壓力在這兒。老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真是最好的辦法。租金我們問清楚了,一個月三千八,年付。中介我都聯系好了,人家隨時能看房。您搬去我們那兒,小書房我們馬上收拾,絕對讓您住得舒服。孩子生了,您還能就近幫著照看,多好。”

      他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利弊分析得明明白白,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好像考慮到了。等著抱孫子的期待,對女兒身體的擔心,加上他們經濟壓力的“現實”,像幾張牌,攤在我面前。

      “這是雨欣的意思?”我問。

      “她當然同意。就是怕您不高興,才讓我來跟您說。”陳浩然說得篤定。

      我看著這個女婿,忽然覺得很累。那種累不是身體上的,是心里頭某根一直繃著的弦,突然松了,卻不是解脫,而是空了。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老小區房子間距窄,對面陽臺晾著的衣服在風里晃動。

      “房子,是我的名字。”我沒回頭,說。

      身后安靜了幾秒。陳浩然的聲音再響起時,少了那份刻意放低的恭敬,多了點硬的東西:“爸,話不能這么說。房子是您買的,沒錯。可您是給雨欣買的婚房,對吧?現在我和雨欣是夫妻,這房子就是我們共同的家。我們面臨困難,您作為長輩,有能力幫一把,于情于理,是不是都應該?再說,讓您搬過來一起住,也是為您好,互相有個照應。您非要守著這老房子,空蕩蕩的,萬一有個頭疼腦熱,誰都不知道,我們怎么放心?”

      句句在理,字字誅心。他把“為你好”和“你應該”綁在一起,做成一個套子,等著我鉆。

      “我身體還行,能自己照顧自己。”我轉過身,看著他,“老房子我不租。你們要是壓力大,車子可以賣掉,消費貸可以慢慢還。孩子生下來,花錢的地方我也可以貼補一些。但房子,不行。”

      陳浩然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那層客氣的面紗撕掉了,露出底下原本的質地。他笑了一下,有點冷:“爸,您貼補?您退休金一個月就四千來塊,自己夠花嗎?賣車?車是雨欣每天上下班代步的,賣了怎么辦?您這是解決問題嗎?您這是添堵。”

      他往前走了兩步,距離拉近,我能看清他眼里壓抑的不耐煩。“我們不是要搶您的房子,只是合理利用資源!您怎么就這么固執呢?非得把著那點東西,看著我們年輕人吃苦受累,您就舒服了?”

      這話刺耳極了。我看著這張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紅的臉,突然覺得陌生得可怕。這就是我女兒托付終身的人。這就是我用全部積蓄換來的一句“固執”。

      “你回去吧。”我指了指門,“告訴雨欣,有空回家吃飯。房子的事,不用再提。”



      陳浩然胸口起伏了幾下,眼神像刀子似的在我臉上刮過。他沒再說一個字,轉身拉開門,砰的一聲甩上。腳步聲咚咚咚地下樓,震得老樓板似乎都在顫。

      我慢慢坐在舊沙發上,手有點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一種冰冷的憤怒,和后知后覺的悲涼。我掏出手機,找到雨欣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半天沒按下去。按下去說什么?問你丈夫為什么這樣跟我說話?問你到底知不知道?問你站在哪一邊?

      最終我沒打。窗戶沒關嚴,風吹進來,帶著深秋的涼意,直往骨頭縫里鉆。

      那天晚上,雨欣的電話來了。她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很疲憊,還有點沙啞。

      “爸,”她叫了一聲,停頓了很久,“浩然……他都跟我說了。他脾氣急了點,說話沖,您別生氣。他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壓力太大了。”

      我沒接話。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更低了,帶著點哀求的意味:“爸……房子的事,您再想想,行嗎?就當……就當幫幫我。我懷孕了,也想家里安安心心的,不想為錢的事天天吵。”

      女兒的聲音,像一根細細的針,扎在我心口最軟的地方。她在求我。用她懷孕的身體,用她想要的“安心”。我把她的婚房,變成了讓她“不安心”的源頭。

      “雨欣,”我開口,嗓子發緊,“那房子,爸給你,就是你的。但爸得有個自己的窩。老房子就是我的窩。賣了,租了,爸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抽泣聲。她哭了,但沒說話。

      我聽著她的哭聲,像聽著很遠地方傳來的雨聲。心里頭那片荒涼,越來越大。我知道,有些東西,從她選擇沉默地看著陳浩然換掉門鎖開始,從她默許陳浩然來跟我談“出租”開始,就已經變了。或許變得更“現實”,更“精明”,但不再是我用肩膀扛起來、用手掌心捂熱的那個女兒了。

      “好好養身體。”我說,“錢的事,別太操心。”

      掛了電話,我坐在黑暗里,一夜沒合眼。憤怒、傷心、失望,像潮水一樣來回沖刷,最后剩下的是冰冷的清醒。我意識到,我之前的忍耐、退讓、不愿意撕破臉,在他們眼里,可能只是軟弱和好拿捏。我用全部積蓄買的不是女兒的保障,而是他們小家庭可以不斷索取的一個“金礦”,而我這個礦主,最好安靜地待在礦坑外面,別礙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但我沒立刻做什么。我照常生活,去公園,上書法班,甚至主動給雨欣打了兩次電話,問她的身體,語氣平和。陳浩然沒再露面,仿佛那天的沖突沒發生過。但我知道,這只是表面。暗流已經洶涌,只等一個出口。

      幾天后,我去了一趟老房子所屬的街道辦事處,咨詢了一些事情。又去了一趟房產交易中心,在外面看了看公示欄。我沒告訴任何人。這些舉動輕微得像灰塵,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矛盾已經升級了兩次。從換鎖拒之門外,到明確要處置我的老房產。他們的要求越來越直接,我的拒絕也越來越清晰。但彼此還維持著最后一層窗戶紙,沒捅破。因為雨欣懷孕了?還是因為別的?

      我知道,這層紙遲早要破。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需要更清楚一些事情,需要更穩當的立足點。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悲傷更沒用。活了六十多年,我明白一個道理:當你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點東西時,你必須非常、非常小心地守住它,并且弄清楚,它為什么差點就不是你的了。

      秋意越來越濃,樹葉黃了,一片片往下掉。我掃著院子里的落葉,把它們堆在一起,點燃。青煙裊裊升起,帶著植物枯萎的味道。火燒得很安靜。

      日子像結了冰的河面,看著平靜,底下是看不見的暗流和寒意。自那次陳浩然摔門而去,我們之間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心照不宣的安靜。雨欣每周會打一兩個電話,問些不痛不癢的話,吃的怎樣,睡的如何,絕口不提房子,也不提陳浩然。我知道,她在等我軟化,或者,在等一個更好的開口時機。我不再主動去云棲苑,那把沒用的老鑰匙被我扔進了抽屜深處。

      我得先弄清楚一些事。憤怒和傷心是燃料,但不能瞎燒,得用在刀刃上。

      第一個場景,我去了市不動產登記中心。辦事大廳里人不少,排著長隊。我拿著自己的身份證,說要查一下“云棲苑”某棟某單元401的登記信息。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姑娘,看了我一眼,在電腦上敲了幾下,說:“大叔,這房子產權清晰,就一個所有權人,林建國。沒啥問題。”我道了謝,心里定了半分。名字是我的,這是鐵打的底牌。

      但光有底牌不夠,得知道別人手里可能拿著什么牌。我找了個打印店,把當初買房的所有票據、合同、銀行轉賬憑證,仔仔細細復印了三份。原件鎖進銀行保險箱,一份復印件藏在家里老衣柜的夾層,另一份隨身帶著。那些紙張帶著油墨味,冰冷的數字和條款,此刻成了我最實在的依靠。翻看購房合同時,我特別注意了附帶的物業文件,里面有一條:“房屋交付后,若產權人未辦理入住或長期空置,物業費按正常標準百分之七十收取。” 我盯著“產權人”三個字看了很久。又看到補充協議里,關于房屋結構變更需要業主簽字同意的條款。我想起陳浩然打掉的廚房隔墻,他說問過師傅,但問過產權人我嗎?

      第二個場景,我去了趟“云棲苑”的物業辦公室。沒上樓,就在物業那里。我說我是401的業主,來了解一下情況。物業經理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挺客氣。他翻了翻記錄:“401林先生是吧?您家裝修備案我們這有,是您女婿陳先生來辦的,簽了他的名字。哦,還有車位,也是陳先生租的,租了三年。” 我點點頭,沒多說。他接著道:“最近垃圾分類檢查,您家門口有時堆放垃圾不太規范,我們貼過單子。還有,上個月水費有點異常偏高,我們電話聯系過您女兒,她說可能是智能馬桶有點漏水,已經處理了。” 我謝過他,走了出來。女婿簽字辦裝修,女兒處理物業瑣事,我這個真正的業主,像個局外人,只活在登記簿上。但,裝修備案誰簽字,在法律上和我這個產權人的權益是兩回事。我心里又清晰了一分。

      我得知道那套房子里,除了我的錢,還多了些什么。第三個場景,我用了個笨辦法。連續幾個下午,我坐在“云棲苑”對面街心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那棟樓。我看到陳浩然和雨欣的車進出。看到快遞員送貨上門。看到陽臺上晾曬的衣物,從兩個人的,慢慢多了一些小小的、柔軟的、淺色的嬰兒衣物。看到他們換了一臺更大的空調外機。看到陳浩然在樓下簽收一個巨大的、扁平的箱子,看著像高級畫框或者裝飾板。我像個老偵探,用眼睛收集著一切。這些細節拼湊起來,是一個蒸蒸日上、不斷添置、充滿未來規劃的小家庭生活圖景,美好,但與我無關,甚至,是建立在我的“空蕩”和“不折騰”之上的。

      我需要更專業的意見。我通過以前廠里老同事的兒子,輾轉聯系上一位姓趙的律師,約在一家茶館見面。趙律師很年輕,但眼神沉穩。我把大致情況說了,沒帶太多情緒,只陳述事實:我全款給女兒買了房,登記在我自己名下。現在女婿想讓我把自住的老房子租出去,搬去和他們同住(或者說,住進那個由我出資購買、但已由他們完全掌控的空間)。我隱瞞了最近的劇烈沖突,只說是“有些矛盾”。

      趙律師聽完,沉吟片刻,說:“林先生,從法律上講,房子是您的婚前個人財產,非常明確。您擁有完全的占有、使用、收益、處分的權利。您女婿的要求,沒有任何法律依據。甚至,”他頓了一下,“如果他們未經您書面同意,對房屋主體結構進行了拆改,您是可以要求他們恢復原狀或賠償損失的。至于他們想讓您出租自己老房來貼補他們,這更是個提議,您可以完全拒絕,無需任何理由。”

      “那如果,”我問,“我女兒來跟我說呢?她畢竟是我唯一的孩子。”

      趙律師推了推眼鏡:“情理是情理,法律是法律。父母資助子女是情分,不是義務,更不構成子女及其配偶可以反過來要求父母犧牲自身基本權益的理由。從您描述看,您女婿的思路很清晰——最大限度地利用您擁有的資源,來優化他們小家庭的生活。這本身或許不違法,但顯然沒把您的獨立生活和感受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您需要做的,是厘清界限,并且堅決守住。”

      “怎么守?”

      “首先,確保產權證件、所有原始票據絕對安全。其次,如果涉及房屋任何可能的處置(出租、出售、抵押),必須您本人到場并親筆簽名。最后,”趙律師看著我,“溝通和態度很重要。有時候,對方敢不斷試探甚至提出過分要求,是因為他們認為您不會拒絕,或者拒絕得不夠堅定。您需要讓他們明確知道您的底線在哪里。”

      我付了咨詢費,走出茶館。傍晚的風帶著涼意,但我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趙律師的話像一把梳子,把我腦子里亂麻一樣的情緒和委屈都捋順了。我不是無理取鬧,我在捍衛最基本的、合理合法的東西。

      心里有了底,行動就有了方向。我又去了幾家房產中介,以想出租房屋為由,了解“云棲苑”同戶型房子的租金。中介熱情洋溢:“大哥,那小區緊俏,九十平簡裝,每月至少四千五!要是像您說的,全新裝修,家具家電齊全,租個五千以上沒問題!年付還能更高點。” 我點點頭。五千,一年六萬。陳浩然說的三千八,是壓了價,還是想從中賺差價?我不愿深想,但這其中的算計,冰涼刺骨。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我在超市買菜,遠遠看見陳浩然和一個男人也在生鮮區。那男人有點眼熟,我想了一會兒,記起來是當初“云棲苑”的銷售,那個姓趙的小伙子。兩人似乎很熟絡,一邊挑水果一邊說笑。陳浩然遞了根煙過去,趙銷售湊近點了,兩人低頭說著什么。我推著車,拐進了另一個貨架。心里那個模糊的疑點,似乎清晰了一點點。買房時,陳浩然似乎就和這個銷售走得挺近。

      又過了一周,我決定再去一趟“云棲苑”。沒有提前打電話。我需要一個更直接的觀察,也需要為可能到來的最后攤牌,再添一點“料”。我沒上樓,就在小區里慢慢走。兒童游樂區有孩子在笑鬧,中心花園有老人在曬太陽。我走到我那棟樓附近,恰好看到陳浩然那輛白色SUV開進來。車沒停在地面,直接下了地庫。我猶豫了一下,跟了過去。地庫光線昏暗,我看著他停好車,下來,沒急著走,而是走到車尾,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拿出一個嶄新的、看起來挺高檔的兒童安全座椅,還有幾個印著外文品牌的購物袋。他鎖了車,拿著東西往電梯間走,腳步輕快,甚至吹著口哨。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車牌號我記得。心里忽然一動。我慢慢走近,圍著車轉了一圈。很新的車,保養得锃亮。我記得雨欣提過一嘴,說這車是“貸款買的,每月還不少”。我當時沒在意。此刻,我借著地庫昏暗的燈光,目光掃過車身,最后停在駕駛座車窗角落,貼著的那些標志上。有年檢標,有保險標,還有一個不太起眼的、某汽車租賃公司的標志,很小,但輪廓清晰。旁邊還貼著一張帶二維碼的車輛信息識別碼貼紙,通常只有租賃公司內部管理用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然后劇烈地跳了幾下。一個模糊的猜測,帶著冰冷的觸感,浮了上來。我沒再多看,轉身快步離開了地庫,走到陽光下,才覺得那地庫的陰冷還附在骨頭上。

      我需要證實。我找了個街邊的公共座椅坐下,用手機搜索了那個汽車租賃公司的名字。網頁跳出來,各種車型,租賃方案。我找到客服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聲音甜美的女孩。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些:“喂,你好,我想咨詢一下。我……我一個親戚,可能租了你們的車,白色的SUV,車牌是XXXXX,我想問問,這車長租的話,一個月大概多少錢?有什么套餐嗎?”

      客服女孩說:“先生您好,查詢具體車輛和客戶的租賃信息需要授權呢。不過您說的這個車型,如果是長租一年以上,我們這邊基礎月租金大概在六千到八千不等,具體看配置和套餐內容,不包括保險、保養和可能產生的其他費用哦。您可以讓您親戚直接致電我們,或者用合同編號查詢。”

      六千到八千。一個月。陳浩然說他們每月還貸壓力一萬,包括這車貸。如果這車根本不是貸的,而是租的……那這筆所謂的“車貸”去了哪里?還有,他為什么對租車這件事,對雨欣,甚至可能對我,含糊其辭?

      疑點像滾雪球,越來越大。裝修的費用真的都花在明面上了嗎?他急于讓我出租老房子,是真的為“減輕壓力”,還是為了填補別的窟窿,或者,僅僅是為了徹底掌控我的經濟來源,以便……我的思緒剎住車,不敢再往那個最壞的、卻越來越清晰的可能去想。

      但我需要知道。為了我自己,也為了雨欣。

      幾天后,我撥通了雨欣的電話。響了很久她才接,背景音有點嘈雜,好像在商場。“爸?”她的聲音有些意外。

      “雨欣,”我語氣平靜,“晚上有空嗎?回家來吃個飯吧,就你一個人。爸有點事想問問你。”

      “什么事啊?電話里不能說嗎?晚上浩然公司聚餐,我要一起去……”

      “就你一個人回來。”我打斷她,聲音不高,但很堅決,“關于陳浩然,關于那輛車,還有你們到底欠了多少錢。晚上七點,我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去云棲苑找你,當著陳浩然的面問。”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連背景雜音都仿佛被吸走。過了好幾秒,我才聽到雨欣急促的呼吸聲,和一聲帶著顫抖的:

      “爸……你……你知道了什么?”

      “晚上回來,我們當面說。”我掛了電話。

      晚上六點五十,我炒了兩個簡單的小菜,坐在飯桌旁等著。菜快涼透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很輕,帶著猶豫。我起身開門。

      雨欣站在門外,臉色蒼白,眼睛有點腫,像是哭過。她手里沒提東西,一個人來的,穿著普通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件外套,顯得有些單薄。她沒敢直視我的眼睛,側身擠進來,聲音低得像蚊子:“爸。”

      “坐,吃飯。”我把筷子遞給她。

      她沒動筷子,雙手放在膝蓋上,絞在一起,指節發白。“爸……你叫我回來,到底想問什么?”

      我沒動菜,看著她,直接問:“陳浩然開的那輛白色SUV,是買的,還是租的?”

      雨欣猛地抬頭,瞳孔縮了一下,臉上血色褪盡。“爸,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我緊緊盯著她,“你只需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她嘴唇哆嗦著,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倉皇地低下頭,肩膀開始顫抖。

      “說話!”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

      “……是租的。”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帶著崩潰的哭腔,“是長租的……他說,說這樣比買車劃算,還能經常換新車開……爸,我不是故意瞞你的,他說這樣顯得有面子,對工作也有幫助,我就……”

      “租一個月多少錢?”我追問,心一點點往下沉。

      “……八千五。”她泣不成聲,“加上保險那些……一個月差不多要九千多……”

      九千多。所謂的“車貸”。我閉了閉眼。“那房子裝修,到底花了多少錢?你們外面到底欠了多少債?陳浩然一個月掙多少?”

      “裝修……他說花了二十五萬,找的朋友的公司,有折扣……欠債……我不完全清楚,他說是一些投資和朋友間的周轉,還有信用卡……他一個月,工資加獎金,好的時候兩萬多,不好的時候一萬多……”雨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語破碎,“爸,我真的很亂,他說他能處理好,讓我別操心,我就沒多問……我以為只是暫時困難……”

      “投資?什么投資?”我抓住關鍵詞。

      “我……我不知道,他說是跟朋友一起弄的,很賺錢……”雨欣眼神躲閃,明顯知道得不多,或者不敢多說。

      “所以,他讓你來跟我說,要把我的老房子租出去,用租金來貼補你們,實際上,可能是在填他這些‘投資’和‘周轉’的無底洞,甚至包括他那輛撐面子的租來的車?”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不是的!爸!浩然他不是那樣的人!”雨欣猛地抬頭,臉上淚痕交錯,卻還在本能地維護,“他是想讓我們過得好一點!他只是壓力太大了!他說等投資回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租房子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我看著她,這個我從小疼到大的女兒,此刻陌生得讓我心寒,“用你爸最后的棲身之所,去為他虛無縹緲的投資和面子買單,這叫權宜之計?雨欣,你醒醒吧!他是在算計你,也在算計我!”

      “他沒有!”雨欣尖叫起來,情緒徹底失控,“爸!你為什么要把人想得那么壞!浩然他是我丈夫!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你就不能為了我,退一步嗎?你就不能幫幫我們嗎?!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為什么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的難處!非要逼死我們嗎?!”

      她的話像刀子,一下下扎在我心上。我看著這個完全被丈夫牽著鼻子走、甚至已經失去基本判斷力的女兒,所有的憤怒、失望、悲涼,最終都凝固成一種深切的疲憊和冰冷。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又看向眼前情緒崩潰的女兒,心里那個模糊的猜測,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我慢慢拿起手機,在雨欣含淚的、充滿不解和怨恨的目光中,按下了接聽鍵,并打開了免提。

      一個客氣但公式化的男聲從聽筒里傳來:

      “喂,您好,請問是林建國林先生嗎?這里是瑞鑫投資風險處置辦公室。我們聯系您,是想核實一些關于您女婿陳浩然先生的情況。他目前涉及的多項投資存在嚴重逾期和違規操作,債務數額巨大,且有轉移資產嫌疑。我們查到您名下有一套位于‘云棲苑’的房產,可能與他有關。想跟您約個時間,當面了解些情況,也希望您能配合我們厘清相關財產權屬,避免您的合法權益受到不必要的損失……”

      電話里的聲音清晰地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雨欣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猛地瞪大眼睛,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仿佛在透過我看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恐怖現實。她的嘴唇劇烈顫抖著,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我握著手機,看著女兒瞬間慘白如紙、寫滿驚駭和茫然的臉,對著話筒,用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說:

      “好。我現在就有空。不過,在談之前,有個人可能更需要先聽聽你們說的——我女兒,林雨欣,她現在就在我旁邊。”

      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似乎沒預料到這個情況。而雨欣,像被驟然抽走了所有力氣,晃了一下,伸手扶住桌沿才勉強站穩。她死死盯著我手中傳出聲音的手機,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困惑,以及一種天塌地陷般的絕望。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尖叫,想質問,想打斷,但喉嚨里只發出“嗬嗬”的、漏氣般的聲音。

      我沒掛電話,任由那公式化的、卻代表著巨大麻煩和未知風險的聲音,繼續在空氣中流淌。我看著雨欣,一字一句,清晰地對她說,也像是對著電話那頭,更是對著這荒謬的一切:

      “看來,有些‘難處’,你根本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要真的弄清楚。現在,聽好了。”

      我停頓了一下,讓寂靜和恐懼充分蔓延,然后,對著話筒,也對著面無人色的女兒,說出了那句盤旋在我心頭已久、此刻終于找到出口的話:

      “以及,轉告陳浩然,他上次提的建議,我現在正式回復:門,你們換了。現在,該換地方住了。下周末之前,從‘云棲苑’我的房子里搬出去。至于你們想過二人世界——”

      我的目光掃過雨欣徹底僵住的臉。

      “現在,你們有整個‘世界’可以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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