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夜,總被秦淮河畔的燈火提前喚醒。12月26日傍晚,白鷺洲公園內,隨著最后一縷天光隱入暮色,“五馬渡江·一馬化龍”巨型燈組驟然亮起,龍首吐霧間,光影漫過秦淮河支流,將岸邊的古建輪廓暈染得愈發清晰。這場以“燈映華彩 夜泊秦淮”為主題的精品燈彩藝術展,正式為第40屆秦淮燈會拉開序幕,也讓南京人的新年儀式感,在流光溢彩中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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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我國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載體,秦淮燈會從1986年恢復舉辦至今,已走過四十個年頭。四十年間,秦淮河畔的燈火從零星點綴到全域璀璨,從本地民俗活動成長為海內外聞名的文化IP,累計吸引游客超2億人次,更走出國門亮相50多個國家和地區。而今年白鷺洲公園的這場燈展,既是對四十年傳承的致敬,更是一次傳統與現代的深度對話——48組燈景串聯七大主題區,將江南年俗、丙午馬年生肖文化與秦淮燈彩千年技藝熔于一爐,讓每一盞燈都成為承載文脈、傳遞暖意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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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白鷺洲公園南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躍馬迎春”主題區的核心燈組“五馬渡江·一馬化龍”。這組長約60米、高約20米的燈組,以南京“五馬渡江”的歷史典故為創作源頭,五匹駿馬昂首奔騰,姿態各異,馬身以雙層綢緞裱糊,鑲嵌數萬顆LED燈珠,燈光流轉間,馬鬃與馬尾仿佛隨風飄動。燈組中央的巨龍更是暗藏巧思,龍鱗采用特制透光材料,內部搭載動態機械裝置,每十分鐘便會完成一次“吐霧-擺尾-亮鱗”的連貫動作,水霧與光影交織,在夜色中營造出“龍躍秦淮”的壯闊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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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這組燈組設計的,是國家級非遺傳承人顧業亮。這位從8歲便開始學做燈的老藝人,與秦淮燈會相伴了近四十年,見證了燈彩技藝從傳統手工到“科技+非遺”的迭代升級。“以前扎燈,全靠竹篾、紙張和漿糊,一盞大型燈組要十幾個藝人耗上一個多月才能完成,怕潮怕風,展出時還要專人值守。”顧業亮指著燈組內部的機械結構介紹,如今加入了LED編程、動態光影等技術,不僅縮短了制作周期,燈組的穩定性和表現力也大幅提升,但核心的扎制技藝卻一絲未減。“馬的肌肉線條、龍的鱗片排布,還是要靠手工一點點塑形,機器替代不了這份‘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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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馬迎春”主題區內,還有一處充滿童趣的燈組“馬上封侯”。這組燈組以《大鬧天宮》為靈感,孫悟空手持金箍棒立于云端,身旁的天馬仰頭嘶鳴,南天門、二郎廟等經典場景環繞四周,細節處盡顯匠心——孫悟空的虎皮裙采用仿毛材質,燈光下紋理清晰;南天門的飛檐上,每一片瓦當都經過手工雕刻,甚至能看清上面的傳統紋樣。更有趣的是,燈組下方設置了感應裝置,游客靠近時,孫悟空便會揮動金箍棒,發出經典的“俺老孫來也”的音效,不少孩童圍著燈組追逐嬉戲,笑聲與燈光交織成最鮮活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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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木棧道前行,燈光漸柔,便進入了“秦淮煙火”主題區。這里沒有巨型燈組的震撼,卻以細膩的場景還原,再現了明清時期秦淮河畔的市井繁華。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兩側,錯落擺放著“秦淮八艷”主題燈盞、老字號商鋪燈牌和市井生活場景燈組:賣花燈的小販挑著擔子,燈盞上的荷花、兔子等造型栩栩如生;茶館門口,店小二拱手迎客,身旁的茶桌擺放著茶具,燈光下,茶碗里仿佛盛著溫熱的茶水;就連墻角的石獅子,也被燈光勾勒出憨態可掬的模樣,獅口中懸掛著小小的燈籠,微風拂過,燈籠輕輕搖晃,光影在地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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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主題區的燈景,大多復刻了明代繪畫《上元燈彩圖》中的場景。那幅描繪元宵節期間秦淮河畔街市繁盛的畫作,如今通過燈彩藝術得以“復活”。燈組之間的空隙,還設置了仿古建筑風格的攤位,組成“千燈市集”,非遺傳承人現場展示花燈扎制、剪紙、糖畫等技藝,游客可以親手制作簡易的荷花燈,或是品嘗秦淮小吃。一位正在扎制兔子燈的藝人告訴記者,市集每天都會接待不少外地游客,有人特意帶著孩子來體驗傳統手藝,也有人拿著相機記錄下這些煙火場景,“燈展不只是看燈,更是讓大家感受老南京的年味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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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秦淮煙火”,便來到了充滿夢幻氣息的“童夢星河”主題區。這里是整個燈展中最具“治愈感”的區域,巨型蘑菇精靈矗立在草坪上,傘蓋采用透光紗布,內部搭載變色LED燈,不斷變換著粉、藍、紫等柔和色調;地面上鋪設著發光音樂踩踏裝置,游客踏上便會響起清脆的音符,同時亮起對應的光影圖案;墻角的結界獸燈組,造型圓潤可愛,眼神靈動,仿佛在守護著這片童話世界。不少年輕人在這里拍照打卡,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溫柔的輪廓,隨手一拍便是氛圍感大片;家長則牽著孩子的手,在踩踏裝置上嬉戲,讓孩子在光影中感受傳統燈彩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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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夢星河”的盡頭,與“魚龍盛舞”主題區相連。這里匯聚了傳統魚龍燈彩與動態光影造型,數十盞不同造型的魚燈、龍燈懸掛在樹梢與廊架上,魚燈的尾巴采用絲綢制作,微風拂過,宛如在夜色中游動;龍燈則采用分段式設計,內部搭載智能控制系統,可根據現場音樂節奏變換燈光顏色與閃爍頻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組“魚躍龍門”燈組,金色的鯉魚縱身躍起,龍門由數千片亞克力板拼接而成,燈光透過亞克力板,在地面上投下“龍門”的光影,游客可從光影中穿過,寓意“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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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行,便來到了“八方聚寶”主題區。這里堪稱一場“全國燈彩盛宴”,匯聚了佛山彩燈、泉州花燈、仙居花燈、湟源排燈、蘇州燈彩等多地的非遺精品,讓游客在一園之內,領略不同地域的燈彩美學。佛山彩燈以“色彩艷麗、造型繁復”著稱,一組“百鳥朝鳳”燈組,鳳凰的羽毛采用數百片彩色玻璃片拼接而成,燈光下流光溢彩,仿佛振翅欲飛;泉州花燈則以“針刺無骨”為特色,一盞“牡丹燈”沒有一根骨架,全靠紙張針刺塑形,燈身布滿細密的針孔,燈光透出,宛如盛開的牡丹花瓣;仙居花燈的“針刺花燈”更是精妙,燈面上的人物、花鳥圖案,均由藝人用細針在紙上針刺而成,細節之處令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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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方聚寶”主題區的角落,設有一處“非遺交流角”,來自不同地區的燈彩藝人輪流在此展示技藝,交流創作心得。一位來自泉州的花燈藝人說,以前各地燈彩藝人很少有機會齊聚一堂,這次借著秦淮燈會的契機,大家相互學習,不少人還達成了合作意向,計劃聯合創作一組融合各地技藝的燈組,明年亮相秦淮燈會。“燈彩藝術不分地域,只有相互交流,才能讓這份傳統技藝更好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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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中心的春在閣,同步舉辦“秦淮燈會40周年非遺展”。展廳內,從1986年第一屆秦淮燈會的海報、老照片,到不同年代的燈彩實物、制作工具,系統呈現了燈會四十年的發展脈絡與技藝傳承。其中,一盞1986年首屆燈會的兔子燈尤為引人注目,這盞燈由顧業亮親手制作,竹篾骨架早已泛出歲月的黃色,紙張也有些破損,但依舊能看出精致的造型。旁邊的文字介紹寫道:“這盞兔子燈是首屆秦淮燈會的‘網紅燈組’,當年展出時,排隊合影的游客從燈組前一直排到公園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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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內還設置了互動體驗區,游客可以通過VR技術,“穿越”回不同年代的秦淮燈會現場,感受四十年間的變遷。戴上VR眼鏡,仿佛置身于1986年的夫子廟,街道兩旁懸掛著簡易的紙燈,游客穿著樸素的衣物,手里拿著花燈,臉上洋溢著淳樸的笑容;轉眼間,場景切換到2020年的燈會,巨型燈組與現代建筑交相輝映,無人機帶著花燈在夜空飛舞,游客用手機拍照記錄,一派熱鬧景象。這種沉浸式體驗,讓不少老游客感慨萬千,一位年過七旬的南京市民說:“看著這些變化,才發現秦淮燈會早已融入了我們的生活,成為南京人抹不去的文化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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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春在閣,便進入了“千燈織愿”主題區。這里的燈組以祈福為核心,數千盞小型荷花燈懸掛在廊架上,形成一片“燈海”。每盞荷花燈的花瓣上,都可以寫下游客的心愿,紅色的祈福帶隨風飄動,與燈光交織成溫暖的畫面。主題區中央的心愿樹,更是成為游客寄托祝福的打卡點,樹干由仿真樹枝制成,樹枝上掛滿了風鈴與祈福牌,游客可購買祈福牌,寫下新年愿望,掛在樹枝上,風吹過,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個美好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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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燈織愿”旁的“龍鳳呈祥”主題區,則以傳統祥瑞文化為核心,巨型龍鳳燈組矗立在二水橋之上,與橋下的光影倒影相映成趣。鳳凰女神燈組取意李白《登金陵鳳凰臺》的詩意形象,造型優雅,頭飾融合多元文化元素,燈光下,女神的裙擺仿佛在隨風飄動,成為連接白鷺洲兩岸的重要視覺坐標。龍鳳燈組的周圍,環繞著數十盞小型吉祥燈組,蝙蝠、牡丹、蓮花等傳統吉祥圖案一應俱全,每一盞燈都蘊含著美好的寓意,不少情侶在此合影留念,將祝福定格在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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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精美的燈組,燈展期間的文化活動更是為這場盛會增添了不少亮點。園區內,百余場文化輕演藝隨機亮相,曲藝、國風舞蹈、國樂演奏等輪番上演。在“秦淮煙火”主題區的小戲臺,演員們身著古裝,演唱著經典的昆曲選段,唱腔婉轉悠揚,與周圍的燈景融為一體,不少游客駐足聆聽,沉浸在傳統戲曲的魅力之中。“花神巡游”更是備受期待,十二位身著傳統服飾的“花神”,手持對應節氣的花卉燈盞,沿著園區動線緩緩前行,與游客互動合影,帶來滿滿的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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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燈展在互動體驗上也做了不少創新。“躍馬迎春”主題區的《詩仙醉白鷺》互動環節,游客可現場即興創作與秦淮、花燈相關的詩句,輸入系統后,詩句便會以光影的形式投射在燈組上,同時伴有國樂演奏,讓游客成為燈景的一部分;“魚龍盛舞”主題區的“龍燈互動”,游客可通過手勢控制燈組內龍的游動軌跡,體驗“馭龍”的樂趣;“指定發財”財神主題燈組,更是加入了感應燈光與音效設計,游客揮手即可觸發“撒金”特效,寓意新年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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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方聚寶”主題區,一組“蘇超·十三太保賀新年”燈組格外引人注目。這組燈組將江蘇13個地級市化身為可愛的卡通形象,南京的貔貅、蘇州的園林、揚州的瘦西湖等元素一一呈現,燈組中央展示著首屆蘇超冠軍獎杯,充滿了地域特色。不少游客在燈組中尋找自己家鄉的元素,拍照打卡,感受“江蘇年味”的集體熱鬧。而以南京城市文化符號貔貅為原型的“最萌財神爺·貔貅進寶”燈組,更是加入了語音互動裝置,游客踩踏感應區,貔貅便會發出童趣音效,送上新年祝福,深受小朋友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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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白鷺洲公園的燈海中,不難發現,這場燈展早已超越了“看燈”的范疇,成為一場集文化傳承、科技體驗、市井煙火于一體的沉浸式節慶盛宴。它既保留了秦淮燈彩千年的技藝傳承,又融入了現代科技與時尚元素,讓傳統民俗在新時代煥發新的活力。正如顧業亮所說:“燈彩帶來光明、給人暖意、寓意吉祥,這是刻在中國人骨子里的文化認同。四十年燈會,變的是技術與形式,不變的是這份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秦淮燈彩的魅力,不僅在于其精湛的技藝與絢爛的光影,更在于其背后承載的文化底蘊與民族情感。從東吳時期的零星燈盞,到明清時期的“家家走橋,人人看燈”,再到如今走向世界的文化IP,秦淮燈彩早已超越了地域與時代的限制,成為中華文化對外交流的重要載體。近年來,秦淮燈會先后“登陸”法國、英國、埃及等50多個國家和地區,在法國塞雷市舉辦的秦淮燈會,僅門票收益就達200萬歐元,不僅讓海外民眾領略了中國燈彩的魅力,更帶動了當地旅游業的發展。
顧業亮曾多次帶著秦淮燈彩走出國門,在英國、埃及、荷蘭等國展示技藝。他至今記得,2013年在埃及開羅開展燈彩培訓時,從5歲的小朋友到80多歲的老人,都對中國燈彩充滿好奇,不少人圍著他學習扎燈技藝,一位埃及姑娘更是拜他為師,經常通過微信請教。“燈彩是一種共通的‘語言’,不需要翻譯,就能讓不同國家的人感受到中華文化的溫暖。”顧業亮的話,道出了秦淮燈彩能夠“點亮世界”的核心密碼——以文化為內核,以技藝為載體,傳遞對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
如今,第40屆秦淮燈會的大幕已然拉開,白鷺洲公園的燈火將持續亮至明年5月5日。這場跨越四個多月的燈彩盛宴,不僅是對四十年傳承的致敬,更是對未來的期許。在這里,每一盞燈都有故事,每一處景都藏文脈,傳統與現代碰撞,地域與世界交融,讓每一位游客都能在燈火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年味記憶與文化認同。
夜色漸深,秦淮河畔的燈火依舊璀璨。白鷺洲公園內,游客們或駐足賞燈,或拍照留念,或在市集上品嘗小吃,臉上都洋溢著愜意的笑容。燈光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與岸邊的燈景交相輝映,構成一幅“燈映秦淮夜,人在畫中游”的絕美畫卷。這場盛會,不僅點亮了南京的冬夜,更點亮了人們對新年的期盼,讓千年秦淮燈火,在新時代繼續傳遞溫暖與力量,書寫著中華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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