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歲闖卡塔爾:在遍地豪車的沙漠里,我撞見了最孤獨的富人群體
飛機降落哈馬德機場時,我后背的汗已經把 T 恤黏成了第二層皮膚。31 歲的我,帶著家里湊的兩千塊路費,還有一張寫著 “管道安裝工” 的合同,第一次踏上這片傳說中 “遍地黃金” 的土地。剛出艙門,一股熱浪就像無形的巴掌拍過來,呼吸都帶著灼痛感,手機顯示地表溫度 52 攝氏度。停機坪上隨處可見的勞斯萊斯接送車和我手里磨破邊的帆布包形成刺眼對比,而更讓我意外的是,排隊過海關時,放眼望去全是男人,十個里難見一個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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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關時的流程比想象中繁瑣,雇主派來的司機默罕默德在外面等我,他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頭上裹著紅白格的頭巾,看見我出來,只是點了點頭,沒伸手握手。后來我才知道,在卡塔爾,男人不隨便和女人握手,和陌生男性也大多是點頭示意。他開著一輛黑色路虎,車內空調涼得刺骨,和外面的酷熱像是兩個世界。車窗外,高樓大廈沿著公路拔地而起,路邊的綠化帶著昂貴的灌溉系統,連路燈都是鍍金的燈柱,可路上行走的人里,依舊是男性占了絕大多數,偶爾出現的女性也都裹著黑色的長袍,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里的女人很少,尤其是本地女人。” 默罕默德突然開口,口音帶著濃重的阿拉伯腔,“你是中國人?之前有很多中國工人來做基建。” 我點點頭,問他這里的工資是不是像中介說的那樣高。他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路邊一棟棟帶泳池的別墅:“那些是本地人的房子,他們不用工作,國家會發錢。你們外來工人,辛苦,但能賺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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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宿舍在城郊的一片板房區,和遠處的別墅群隔著一條公路,卻像是兩個星球。六個人一間房,上下鋪,空調老舊得嗡嗡作響,制冷效果聊勝于無。同屋的有三個尼泊爾人,兩個印度人,都是做建筑相關的活。他們告訴我,在這里,外籍勞工占總人口的九成以上,而這些勞工里,男性又占了絕大多數,再加上本地本身就男女比例失衡,導致卡塔爾的光棍多到離譜,有人開玩笑說,這里是 “全球單身男性最密集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著工頭去了工地,我們要做的是地下綜合管廊的管道安裝。剛打開管廊入口的蓋子,一股混雜著汗水酸臭味、機械油味和管道異味的熱浪就沖了出來,瞬間讓我汗如雨下。工頭是個在卡塔爾待了五年的中國人,他扔給我一套厚重的工作服:“進去待十分鐘就出來透透氣,別硬扛,之前有個老鄉在這里中暑暈倒,差點沒救過來。”
管廊里的空間狹窄得只能容一個人側身移動,我負責檢查管道接口的密封情況,手里的扳手都被曬得發燙。不到五分鐘,工作服就濕透了,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地上,瞬間蒸發,連個水痕都留不下。中午休息時,我靠在墻角喝水,看見同組的尼泊爾小伙后背的衣服上結了一層白花花的鹽漬,他說在這里干活,每天要喝至少八升水,不然根本扛不住。
工地上的生活單調得像沙漠里的黃沙。每天重復著起床、上工、吃飯、睡覺的流程,唯一的娛樂就是晚上在板房門口用手機看下載好的電影。這里的網絡很貴,流量按兆收費,我們都舍不得多用。偶爾能看到本地的有錢人開著跑車來工地附近的餐廳吃飯,他們穿著干凈的長袍,身邊跟著傭人,和我們這些滿身灰塵的勞工擦肩而過時,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我們是透明的。
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卡塔爾的 “私生活管得嚴”,是入職后半個月。那天我干完活,想拍張工地的照片發給家里,剛舉起手機,就被巡邏的警察攔住了。他指著我的手機,語氣嚴肅地說著阿拉伯語,幸好旁邊有個懂中文的本地保安翻譯:“這里不能拍照,尤其是靠近公路和建筑的地方。另外,不準拍本地女性,哪怕是背影也不行,違反了要罰款,嚴重的會被驅逐。” 我趕緊刪掉照片,連連點頭道歉,手心全是汗。保安告訴我,在這里,公共場合不能穿短褲和無袖上衣,女性要遮住肩膀和膝蓋,哪怕是外籍女性也一樣;公共場合的親密行為更是被嚴格禁止,牽手都可能被警告,更別說擁抱親吻。
日子久了,我漸漸認識了一些本地人,其中最熟悉的是雇主的侄子卡里姆。他今年 28 歲,開著一輛蘭博基尼,每天不用上班,靠國家發放的補貼和家族產業生活。卡里姆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經常來工地附近的咖啡店喝茶,偶爾會叫上我一起。他告訴我,卡塔爾本地公民的福利好到讓人難以置信,結婚時國家會給一套免費的別墅,生一個孩子每月能領幾千美元的補貼,教育和醫療全免費,甚至連水電費都有補貼。
“但這些都改變不了我們的孤獨。” 一次喝著咖啡時,卡里姆突然說。他說卡塔爾的男女比例是 3:1,本地女性本來就少,再加上很多富裕家庭的女孩會選擇門當戶對的婚姻,普通家庭的男性想結婚難如登天。更別說那些外來的勞工,幾乎沒有機會在這里找到伴侶。卡里姆說他已經相親了幾十次,每次都要準備幾十萬美金的彩禮,還要送豪車和珠寶,可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很多朋友都去東南亞或者東歐找對象,娶個外國老婆回來,可語言和文化差異太大,很多最后都離婚了。”
我問他,不是允許一夫多妻嗎?卡里姆苦笑著搖頭:“那是以前的規矩,現在很少有人娶多個老婆了,主要是成本太高。而且就算允許,本來女人就少,有錢人娶了四個,我們這些普通家庭的就更沒機會了。” 他指了指咖啡店里的其他顧客,幾乎全是男性:“你看,這里每天都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來喝茶,其實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太孤獨了。”
有一次,卡里姆邀請我去他家做客。他的家是一棟帶花園和泳池的別墅,里面裝修得金碧輝煌,水晶吊燈、真皮沙發、墻上掛著的油畫,隨便一件都價值不菲。他的母親穿著黑色的長袍,戴著面紗,只是從房間里出來打了個招呼,就匆匆回去了。卡里姆說,本地女性很少出門,尤其是已婚女性,大多在家照顧孩子和家庭,社交圈非常小。“我姐姐結婚后,除了去超市購物,幾乎不出門,每天就是在家看電視、做飯,她說這樣的日子很安穩,但我看著都覺得壓抑。”
工地上的生活雖然辛苦,但工資確實比國內高不少。我每個月能拿到一萬二人民幣,除了自己的生活費,能給家里寄回去八千多。為了多賺錢,我主動申請了夜班。夜班的溫度能降到 30 多度,比白天舒服不少,但管廊里的黑暗和寂靜讓人心里發慌。有天晚上,我正在檢查管道,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哭聲,順著聲音找過去,發現是同組的印度工人拉吉。他說他老婆在國內生病,需要錢治療,可他的工資要三個月才結一次,現在連打電話的錢都快沒了。我把身上僅有的兩百卡塔爾里亞爾塞給他,他連連鞠躬,嘴里不停說著謝謝。
在卡塔爾待了半年后,我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節奏,也摸清了各種規矩。比如在公共場合說話要小聲,不能大聲喧嘩;遇到本地人要主動讓路;進入清真寺前要脫鞋,女性要戴頭巾。有一次,我在超市買東西,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本地女性,她嚇得趕緊后退,旁邊的丈夫立刻過來瞪著我,語氣很兇。我趕緊道歉,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幸好超市的保安過來調解,才沒把事情鬧大。后來我才知道,在這里,男性和陌生女性有肢體接觸是非常嚴重的冒犯行為,輕則被警告,重則可能被拘留。
隨著和卡里姆的關系越來越近,他經常會跟我吐槽本地的婚姻壓力。他說他的一個朋友,為了結婚,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買了豪車和別墅,還送了女方家一套海景房,可結婚不到一年,兩人就因為性格不合離婚了,所有的錢都打了水漂。“我們這里的婚姻,更像是一場交易,沒有感情基礎,全看物質條件。” 卡里姆說,“我有時候羨慕你們外國人,能自由戀愛,不用被這么多規矩束縛。”
我跟他說,我們雖然自由,但也有自己的壓力,比如買房、養孩子,都是不小的負擔。卡里姆聽了,沉默了很久:“原來不管在哪里,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我們有花不完的錢,卻找不到心愛的人;你們有自由的愛情,卻要為生活奔波。”
工地上的矛盾在年底的時候爆發了。因為工程款延遲發放,我們這些外籍勞工的工資被拖欠了兩個月。大家都很著急,有的要寄錢回家過年,有的要給家人治病。我們找到工頭,工頭說雇主那邊還沒撥款,讓我們再等等。可等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消息。無奈之下,我們只能集體罷工,聚集在工地門口討要工資。
很快,警察就來了,還有幾個本地的官員。雇主也趕了過來,他看到我,認出我是經常和卡里姆一起的中國人,就讓我代表勞工跟他談判。我鼓起勇氣,跟他說明了情況,說我們只是想要回自己應得的工資,沒有別的要求。雇主皺著眉頭,跟身邊的人說了幾句阿拉伯語,然后告訴我,三天內會把工資結清,讓我們先復工。
三天后,工資果然到賬了。我拿著錢,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那天晚上,卡里姆請我去一家高檔餐廳吃飯,慶祝我拿到工資。餐廳里的裝修非常豪華,服務員都是穿著統一制服的外國人,菜單上的價格高得嚇人,一份牛排就要幾百美元。卡里姆點了很多菜,還開了一瓶昂貴的紅酒。他說,在這里,只有外國人開的餐廳才能喝酒,本地的餐廳是不允許售賣酒精的。
吃飯的時候,卡里姆跟我說,他打算下個月去中國看看,想找個中國女朋友。“我聽朋友說,中國女人很賢惠,而且不看重錢,只要兩個人合得來就行。” 他說,“我想找個能理解我、陪伴我的人,而不是只看重我的財富的本地女人。” 我笑著跟他說,中國有很多好女孩,但跨國婚姻不容易,語言和文化差異都是問題。他點點頭:“我知道,但我想試試,總比在這里孤獨終老好。”
春節的時候,我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卡塔爾。工地上的很多工友也都沒回去,大家湊錢買了食材,在板房里做了一頓簡單的年夜飯。雖然沒有家人陪伴,但看著身邊的工友,心里也挺溫暖的。那天晚上,默罕默德突然來宿舍找我,給我帶來了一盒本地的甜點和一瓶果汁。他說這是他妻子做的,讓我嘗嘗。我接過甜點,心里很感動,沒想到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本地人,竟然這么細心。
元宵節剛過,卡里姆真的去了中國。他給我發微信,說他去了北京和上海,看到了很多高樓大廈,也遇到了很多熱情的中國人。他還說,他認識了一個在旅行社工作的中國女孩,兩人聊得很投機,打算慢慢接觸看看。我為他感到高興,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可沒過多久,卡里姆就從中國回來了,臉色不太好。他告訴我,那個中國女孩拒絕了他,說兩人的文化差異太大,而且她不想去卡塔爾生活。“她跟我說,卡塔爾的規矩太多,她受不了不能隨便穿自己喜歡的衣服,不能在公共場合和我牽手擁抱。” 卡里姆的語氣里滿是失落,“我以為錢能解決一切,原來不是這樣。”
看著他沮喪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我想起在工地上看到的那些本地光棍,他們大多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每天都在孤獨中度過。而我們這些外來勞工,雖然辛苦,雖然貧窮,卻有著對家人的牽掛,有著對未來的期盼。或許這就是人生,沒有完美的生活,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命運里掙扎。
夏天來臨的時候,卡塔爾的溫度再次突破 50 攝氏度。我因為長期在高溫環境下工作,后背長滿了痱子,癢得鉆心,只能每天用涼水沖洗緩解。有天中午,我在管廊里作業時,突然感到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幸好身邊的工友及時把我扶了出來,不然真的可能暈倒在里面。工頭讓我休息幾天,我卻拒絕了,我想多賺點錢,早點回家蓋房子,早點和家人團聚。
那天晚上,我在板房門口乘涼,看著遠處別墅群里亮起的燈光,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跟妻子說我想明年就回去,不再來卡塔爾了。妻子在電話里哭了,說她和孩子都很想我,讓我注意身體。掛了電話,我抬頭看著卡塔爾的夜空,星星很亮,卻沒有一絲溫度。
就在我準備辦理離職手續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卡里姆突然找到我,說他的一個朋友想請我去他的公司做技術顧問,工資是現在的兩倍,而且工作環境很好,不用再在高溫下作業。我很驚訝,問他為什么會推薦我。他說,他覺得我是個踏實可靠的人,而且技術很好,值得信任。“我知道你想回家,但在這里多賺點錢,回去后能讓家人過得更好。” 卡里姆說,“而且我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聊聊天,我真的太孤獨了。”
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家人的期盼,是早日回家的渴望;一邊是更高的工資,是朋友的挽留。我看著卡里姆真誠的眼神,又想起了家里的困境,心里五味雜陳。在這里,我見證了最極致的富裕,也見證了最深刻的孤獨;我感受到了最嚴格的規矩,也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最終,我還是拒絕了卡里姆的邀請。我告訴他,錢很重要,但家人更重要。我已經在卡塔爾待了兩年,賺夠了蓋房子的錢,也該回去陪陪家人了。卡里姆雖然很失望,但還是尊重我的決定。他說他會永遠把我當成朋友,讓我回去后一定要給他發消息。
離開卡塔爾的那天,默罕默德開車送我去機場。路上,他遞給我一個包裹,說是卡里姆讓他轉交給我的。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瓶本地的香水和一張賀卡,賀卡上寫著:“我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希望你能永遠幸福。”
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看著窗外漸漸變小的卡塔爾,心里沒有太多的留戀,只有對家人的思念。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這片沙漠里的故事,不會忘記那些在高溫下作業的日子,不會忘記那些孤獨的本地光棍,不會忘記卡里姆這個真誠的朋友。
很多人都說卡塔爾是個天堂,因為這里遍地都是財富;但我覺得,卡塔爾也是個地獄,因為這里充滿了孤獨和束縛。我常常想,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會來卡塔爾嗎?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都有自己的無奈和選擇。
回到家后,我用在卡塔爾賺的錢蓋了一棟新房子,和妻子孩子過起了安穩的生活。偶爾,我會和卡里姆視頻聊天,他說他還在尋找自己的幸福,還沒有放棄。我看著視頻里他依舊孤獨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那些看似擁有一切的人,真的比我們幸福嗎?這個問題,或許永遠沒有答案。而卡塔爾這片土地上,那些關于財富、孤獨和規矩的故事,還在繼續上演著,每天都有像我一樣的外來勞工踏上這片土地,也每天都有像卡里姆一樣的本地光棍在孤獨中等待著屬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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