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參考來源：《元史》《新元史》及相關歷史研究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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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二年六月，山東益都城外。
三十四歲的察罕帖木兒站在帥帳外，望著不遠處的孤城。晨光中，益都的城墻顯得格外清晰，城頭上紅巾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這是山東最后一座還在紅巾軍手中的城池，只要拿下它，整個北方就徹底平定了。
他回過頭，看著身后連綿數十里的營寨。帳篷一座連著一座，旌旗招展，刀槍林立。
早起的士兵正在操練，喊殺聲此起彼伏。炊煙裊裊升起，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這支軍隊已經圍困益都好幾個月，士氣依然高昂。
十年了，從潁州起兵時的幾百人，到現在麾下十幾萬精兵，他打遍北方無敵手。
陜西、山西、河南、山東，凡是他軍隊走過的地方，紅巾軍無不潰敗。那些曾經威風八面的起義軍首領，聽到他的名字都要發抖。
帳外傳來腳步聲，一名副將快步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封請柬。
他說田豐派人送來的，田豐想在營中舉行閱兵，請主帥前去檢閱。
察罕帖木兒接過來看了看，上面寫得很客氣，措辭也很恭敬。他放下請柬，臉上沒什么表情。
這個田豐，原本是紅巾軍的大將，去年在東平投降過來。
察罕帖木兒用他做前鋒，讓他繼續統領舊部。這段時間田豐表現得很賣力，每次打仗都沖在前面，立了不少功勞。
身邊有人提醒過，說田豐是降將，心思難測，不可全信。察罕帖木兒只是擺擺手，沒說什么。
他走到帳外，看著西邊的天空。那邊就是京師大都的方向，再往南，就是江南那些割據勢力盤踞的地方。
朱元璋、張士誠、陳友諒，這些名字他都聽說過。朱元璋還派過使者來，想要結盟。
察罕帖木兒把使者扣下了，意思很明顯——等我平定山東，就輪到你們了。
太陽漸漸升高，營中越來越熱鬧。將領們騎著馬在各營巡視，傳令兵來來往往。
有人押送著糧草進營，有人趕著牛車運送攻城器械。這支軍隊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著。
察罕帖木兒回到帳中，看著墻上掛著的那幅地圖。
從潁州到洛陽，從洛陽到長安，從長安到太原，從太原到濟南，這些年他走過的路，都標在上面。
每一個紅點，都是一場勝仗；每一條線，都是一次征程。
夕陽西下，察罕帖木兒換了身便服。他叫來兩名親兵，準備去田豐的營寨。
侍衛長有些擔心，建議多帶些人馬。察罕帖木兒搖搖頭，說這是去看閱兵，又不是去打仗，帶那么多人干什么。侍衛長還想再勸，被他揮手制止了。
三個人騎著馬，慢慢走出大營。身后的營寨漸漸遠去，前方田豐的營寨越來越近。
晚霞染紅了天邊，益都城的城墻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安靜。察罕帖木兒沒有回頭，他不知道，這是他最后一次離開自己的大營……
【一】潁州起兵的風云際會
察罕帖木兒的故事，要從元朝末年那場席卷天下的大起義說起。
至正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351年，黃河在白茅口決堤，洪水淹沒了數百里良田。
朝廷決定征發十幾萬民夫修河，工程浩大，耗資巨萬。監工的官員層層盤剝，民夫們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還要干最苦最累的活。
很多人累死在工地上，尸體就那么扔在河灘上，連收尸的人都沒有。
韓山童、劉福通看準時機，在潁州發動起義。他們頭戴紅巾，手持兵器，高喊"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口號。
這個口號來自之前有人在河道里埋的一個獨眼石人，本是韓山童他們提前布置的，可老百姓都信了，覺得這是天意。
起義的烈火迅速燎原。潁州城破，知州被殺，府庫被搶。紅巾軍聲勢大振，周邊的農民紛紛響應，隊伍迅速擴大到幾萬人。
劉福通趁勢攻打周邊各縣，短短幾個月，整個潁州地區都落入紅巾軍手中。
接著，紅巾軍兵分幾路，向四面八方擴散。東路軍攻打徐州、揚州，西路軍進攻汝寧、南陽，南路軍直指江淮。
元朝派出的軍隊接連戰敗，將領們不是戰死就是逃跑，根本擋不住起義軍的攻勢。
到了至正十二年，整個江淮地區大半落入紅巾軍手中。安徽、河南、湖北、江蘇，到處都是紅巾軍的旗幟。
朝廷派來的軍隊，打一仗敗一仗，有的甚至還沒交戰就潰散了。元朝的統治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崩潰。
就在這個時候，察罕帖木兒站了出來。
他家在潁州沈丘，祖上是蒙古貴族。曾祖父跟著蒙古大軍南下，在河南安了家。
到察罕帖木兒這一代，家族已經在這里住了好幾輩子。他們改了漢姓，叫李察罕，和當地漢人通婚，說漢話，穿漢服，過漢人的節日。
察罕帖木兒從小讀儒家經典，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他還喜歡讀兵書，什么《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三略》，都翻爛了。
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能寫一手好文章，在當地小有名氣。后來參加科舉考試，中了舉人，算是有了功名。
可他沒有繼續考下去，而是留在家鄉，幫著父親打理家業。李家在沈丘算是大戶，有良田千畝，佃戶上百，日子過得很滋潤。
察罕帖木兒本來想著，等父親年紀大了，自己繼承家業，娶妻生子，過點安穩日子。
紅巾軍起義打破了他的計劃。
起義爆發后，沈丘也不太平了。附近的農民開始鬧事，打砸搶燒，到處都是混亂。
有些地主豪強的宅子被燒了，人也被殺了。察罕帖木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知道，要是紅巾軍打過來，自家這點家業肯定保不住。
至正十二年春天，察罕帖木兒做了一個決定——自己拉起一支隊伍，保衛家鄉。
他先找到幾個好朋友商量，這些人都是當地的士紳子弟，家里也有點產業。
大家一合計，覺得這主意可行。察罕帖木兒拿出家里的積蓄，買了一批兵器，然后開始招募人手。
消息傳出去后，很多人來投靠。有些是農民，擔心紅巾軍來了會燒殺搶掠；有些是地主家的佃戶，主人讓他們來的；還有些是地痞無賴，想趁亂撈點好處。
察罕帖木兒來者不拒，只要愿意拿起武器，他都收下。
短短十幾天，他就招募了幾百人。這些人五花八門，有老有少，有高有矮，裝備也參差不齊。
有的拿著刀槍，有的只有木棍，有的連木棍都沒有，只能空著手。
察罕帖木兒把這些人組織起來，分成幾隊，每隊選一個隊長。
他自己當總指揮，制定了嚴格的軍紀：不準騷擾百姓，不準搶劫財物，不準違抗命令。違反軍紀的，輕則打板子，重則砍頭。
開始的時候，很多人不服氣，覺得察罕帖木兒太嚴厲。可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個年輕的指揮官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敢殺人。
有個地痞仗著人多，帶著幾個人去附近村子搶東西，被抓回來后，察罕帖木兒二話不說，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砍了。
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違反軍紀。
察罕帖木兒訓練這支隊伍，教他們列陣、沖鋒、防守。他還請來幾個退伍的老兵，教這些新兵怎么用兵器，怎么保護自己。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操練，一直練到天黑。開始的時候很多人叫苦，可慢慢地，他們發現自己真的變強了。
至正十二年夏天，附近羅山縣有個叫李思齊的人，也拉起了一支隊伍。
李思齊是縣里的典吏，有點文化，也有些組織能力。他聽說察罕帖木兒在沈丘組織武裝，就派人來聯系。
兩人一見如故，聊得很投機。察罕帖木兒提出，不如兩支隊伍合并，一起對付紅巾軍。
李思齊同意了，于是兩支隊伍合在一起，人數達到了一千多。
這時候，羅山縣已經被紅巾軍占領。城里的紅巾軍有幾千人，仗著人多勢眾，每天派人出城搶劫周邊村莊。老百姓苦不堪言，很多人逃到山里躲避。
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商量，決定打一場漂亮仗，收復羅山。他們派出探子，摸清了城里的情況。
紅巾軍雖然人多，可紀律很差，每天喝酒作樂，根本不防備。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率領一千多人，悄悄摸到羅山城下。
他們找到一段城墻比較矮的地方，搭起云梯，趁著夜色爬了上去。
城頭的哨兵正在打盹，根本沒發現有人爬上來。察罕帖木兒的人沖上去，一刀一個，把哨兵全殺了。然后他們打開城門，大隊人馬沖進城里。
城里的紅巾軍睡得正香，突然聽見喊殺聲，慌忙爬起來抵抗。
可他們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防御，被殺得丟盔棄甲，四散逃竄。天亮的時候，羅山城重新回到了察罕帖木兒手里。
這一仗打得漂亮，察罕帖木兒聲名大振。消息傳到大都，元順帝大喜，立刻下旨，授察罕帖木兒官職。
朝廷封他為汝寧府達魯花赤，相當于地方長官，還給他的隊伍正式編制。
有了朝廷的認可，察罕帖木兒的隊伍迅速壯大。各地想保住家業的地主豪強，紛紛帶著人馬來投靠。
短短幾個月，察罕帖木兒手下就有了上萬人。這支隊伍紀律嚴明，戰斗力強悍，成了元朝在河南最倚重的一支力量。
【二】百戰百勝威震關中
從至正十二年到至正十六年，察罕帖木兒用了四年時間，把河南的紅巾軍打得七零八落。
這四年里，他打了幾十場仗，大的小的加起來上百次。每一仗他都親自指揮，從來不假手他人。
他帶兵有個特點，就是特別能打硬仗。越是困難的仗，他越要打；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要去。
有一次，紅巾軍圍攻汝寧，城里守軍只有幾千人，城外的紅巾軍有幾萬。
守軍堅持不住，派人突圍求援。察罕帖木兒當時正在別處打仗，接到消息后，立刻率領五千精兵趕去救援。
路上要經過一片樹林，探子回報說樹林里可能有埋伏。部將們都勸他繞道走，察罕帖木兒搖搖頭，說時間緊迫，繞道就來不及了。他下令全軍加快速度，直接穿過樹林。
果然，樹林里埋伏著上萬紅巾軍。他們突然沖出來，想把察罕帖木兒的隊伍分割包圍。
可察罕帖木兒早有準備，他讓軍隊排成圓陣，邊打邊走，硬是從包圍圈里殺了出來。
這一仗，他的五千人損失了一千多，可還是及時趕到汝寧，解了圍城之困。
至正十五年，察罕帖木兒在河南虎牢關一帶駐扎。虎牢關是戰略要地，控制著通往京師的道路。紅巾軍多次想攻占虎牢關，都被察罕帖木兒打退。
有一次，紅巾軍集結了三萬人，準備強攻虎牢關。察罕帖木兒手下只有一萬人，兵力處于劣勢。
可他毫不畏懼，反而主動出擊。他把軍隊分成三部分，自己率主力正面迎敵，派兩支偏師從側翼包抄。
兩軍在虎牢關外展開激戰，喊殺聲震天。察罕帖木兒親自沖在最前面，手持長刀，連斬數十人。
他的勇猛鼓舞了士氣，士兵們奮力拼殺。這時候，兩支偏師從側翼殺出，紅巾軍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察罕帖木兒趁機下令全軍沖鋒，一舉擊潰了敵人。
這一仗，紅巾軍損失慘重，死傷上萬，余部四散逃竄。察罕帖木兒的威名越來越響，紅巾軍將領聽到他的名字都心驚膽戰。
至正十六年，紅巾軍發動了規模空前的北伐。劉福通把軍隊分成三路，目標是攻占京師大都。
西路軍由李武、崔德率領，兵分兩路，一路從武關進入陜西，一路從潼關攻入關中。
西路軍勢如破竹，很快攻破潼關，占領陜州、虢州。長安告急，陜西各地紛紛告急。
朝廷慌了神，緊急調集各路軍隊救援。可這些軍隊要么被紅巾軍打敗，要么干脆不敢去。
這時候，朝廷想到了察罕帖木兒。元順帝下旨，讓察罕帖木兒率軍西進，解救關中。
察罕帖木兒接到命令，二話不說，立刻率軍出發。
他先派一支精兵，連夜奔襲崤陵。崤陵是個小城，紅巾軍沒想到元軍會來得這么快，毫無防備。
察罕帖木兒的軍隊突然出現，一舉攻下崤陵，切斷了紅巾軍的退路。
然后他揮軍西進，直撲靈寶。靈寶城里的紅巾軍還在睡覺，突然聽見喊殺聲，慌忙起來應戰。
可他們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被察罕帖木兒的軍隊殺得大敗。
李武、崔德見勢不妙，帶著殘部渡河逃往山西。察罕帖木兒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一路追殺到山西。
兩軍在黃河邊上又打了一仗，紅巾軍再次大敗，李武、崔德只能帶著幾千殘兵躲進山里。
這一仗打完,整個關中穩定下來。朝廷對察罕帖木兒大加封賞，授予他更高的官職,讓他負責陜西一帶的軍務。
察罕帖木兒在陜西屯田積糧，訓練士兵，把這里經營得井井有條。
至正十七年，李武、崔德重整旗鼓，再次攻入陜西。這次他們學聰明了，不走潼關，而是從武關進入，一路打到長安城下。他們兵分幾路，同時攻打同州、華州，聲勢浩大。
察罕帖木兒再次出馬。這次他用了一個計策——誘敵深入。
他先派一部分兵力進駐鳳翔城，然后派出探子，故意透露消息，說鳳翔城防空虛。
李武、崔德果然中計。他們覺得攻下鳳翔，就能控制關中西部，于是調集大軍圍攻鳳翔。紅巾軍把鳳翔圍得水泄不通，架起云梯準備攻城。
就在這時候，察罕帖木兒親率精銳鐵騎趕到。他的軍隊晝夜急行軍二百里，累得人困馬乏，可士氣依然高昂。
察罕帖木兒把軍隊分成左右兩翼，從城外包抄過去，同時讓城里的守軍開門沖出。
紅巾軍正在攻城，突然發現后面殺出一支軍隊，前面城門又開了，守軍沖出來。
他們腹背受敵，頓時大亂。有人想往前沖，有人想往后退，隊伍亂成一團。察罕帖木兒抓住機會，下令全軍沖鋒。
這一仗打得慘烈，喊殺聲響徹云霄，血流成河。紅巾軍被殺得大敗，尸體鋪滿了戰場，綿延百余里。李武、崔德帶著幾百殘兵逃走，西路紅巾軍從此一蹶不振。
打完這一仗，整個關中徹底平定。察罕帖木兒威名大震，朝廷封他為高官，讓他節制陜西、山西一帶軍務。
他在這里屯田積糧，修路建城，訓練士兵，把關中經營成了一個穩固的基地。
【三】收復汴梁平定中原
至正十八年春天，局勢更加危急。紅巾軍東路首領毛貴率領十幾萬大軍北伐，一路勢如破竹，攻克了山東大部分地區。然后他揮師北上，直逼京師大都。
毛貴的軍隊紀律嚴明，戰斗力強悍，和別的紅巾軍不太一樣。
他們攻城略地，秋毫無犯，老百姓對他們印象很好。很多地方的百姓主動開城投降，毛貴的隊伍越來越壯大。
元順帝聽說毛貴打到河北了，嚇得不輕。他連夜召集大臣商議，有人建議逃跑，有人建議投降，亂成一團。最后還是丞相脫脫拿主意，決定調察罕帖木兒率軍入衛京師。
察罕帖木兒接到命令，在陜西留下部隊守住要道，自己親率精銳騎兵，急行軍趕往河北。
他到了前線，仔細觀察敵情，發現毛貴雖然兵多，可戰線拉得太長，糧草供應困難。
察罕帖木兒制定了一個策略——切斷糧道。
他派出幾支騎兵，專門襲擊紅巾軍的糧道，燒毀他們的糧倉。同時正面佯攻，吸引敵人主力。
這個策略很管用。紅巾軍的糧食越來越少，士兵們吃不飽肚子，戰斗力大減。毛貴想組織反擊，可士兵們餓著肚子，根本打不動。
幾場仗打下來，毛貴的北伐軍被打得潰不成軍。他們損失慘重，死傷過半，只能退回山東。
大都轉危為安，元順帝松了一口氣，對察罕帖木兒更加倚重。
解除京師之圍后，察罕帖木兒把目光轉向了汴梁。
這座城市是紅巾軍的大本營，至正十八年五月，劉福通率軍攻克汴梁，在這里建立了政權，擁立韓林兒為皇帝，號稱"大宋"。
汴梁成了紅巾軍的政治中心，各路起義軍都承認這里的領導。
察罕帖木兒覺得，只要拿下汴梁，紅巾軍就群龍無首，其他地方的起義軍會不攻自破。他開始精心準備，調集糧草，修造攻城器械，訓練士兵。
至正十九年春天，察罕帖木兒認為時機成熟，開始向汴梁進軍。
他把軍隊分成幾路：晉州的軍隊從太行山下來，直插汴梁北面；河南各地的軍隊從西面和南面包圍；還有一支水軍，沿著黃河而下。
各路大軍浩浩蕩蕩，旌旗蔽日，向汴梁進發。劉福通聽說察罕帖木兒來了，趕緊召集各路將領商議對策。
有人建議主動出擊，在野外和元軍決戰；有人建議堅守城池，等待援軍。
劉福通最后決定堅守。汴梁城高墻厚，城內儲備了大量糧草，還有幾萬精兵。他覺得守個半年一年沒問題，到時候其他地方的紅巾軍會來救援。
察罕帖木兒的大軍抵達汴梁城下，在城外四面扎營。他沒有馬上攻城，而是先把汴梁圍起來，切斷一切對外聯系。
城里的守軍想突圍，被元軍打了回去；其他地方的紅巾軍想來救援，也被元軍攔住。
圍城的日子很漫長。察罕帖木兒每天都在琢磨怎么破城，他試過挖地道，可城墻根基太深，挖不動；他試過用火攻，可城墻是磚石結構，燒不著；他試過強攻，可守軍拼死抵抗，損失太大。
察罕帖木兒改變策略，決定打心理戰。他白天派一些裝備簡陋的弱兵在城外晃悠，裝出一副不堪一擊的樣子。守軍看見了，以為元軍不過如此，就出城追殺。
等他們追出來，察罕帖木兒埋伏的精銳突然殺出，把守軍打得大敗。
這樣的計策用了幾次，每次守軍都損失慘重。慢慢地，守軍不敢再出城了。
圍城進入第五個月，城里開始缺糧。劉福通下令節約糧食，每人每天只能吃一頓飯。
士兵們餓著肚子，士氣越來越低。有人開始偷偷議論，說不如投降算了，免得餓死在這里。
到了八月，探子回報說城里已經彈盡糧絕，有人開始吃樹皮草根了。察罕帖木兒覺得時機到了，下令準備總攻。
他把軍隊分成幾部分，每部分負責攻打一個城門。攻城的前一天晚上，察罕帖木兒召集所有將領，布置作戰計劃。
他說，這一戰關系重大，只能勝不能敗。各位務必盡力，不要讓我失望。
八月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察罕帖木兒下令全軍出動，同時攻打汴梁四門。
士兵們扛著云梯，冒著箭雨往城墻上爬。守軍拼死抵抗，往下扔石頭、倒滾油、射箭。
戰斗打得很慘烈，雙方死傷都很大。可元軍人多勢眾，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繼續往上沖。
漸漸地，有人爬上了城墻，然后越來越多的人爬上去。
天快亮的時候，北門被攻破了。元軍從北門涌進城里，守軍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劉福通見大勢已去，趕緊帶著韓林兒和幾百騎兵，從東門突圍逃走。
察罕帖木兒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安定民心。他下令士兵不得騷擾百姓，不得搶劫財物。
違令者，立斬不赦。然后他派人在城里張貼告示，說元軍是來解救百姓的，不是來搶劫的，請大家安心。
城里的百姓看見元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漸漸放下心來。商鋪重新開張，市場恢復營業，汴梁很快就恢復了秩序。
攻克汴梁的消息傳到大都，舉國歡騰。元順帝大喜，下旨封察罕帖木兒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相當于河南軍政一把手。察罕帖木兒這一年才三十一歲，已經成了元朝的頂梁柱。
【四】進軍山東只剩孤城
收復汴梁后，察罕帖木兒沒有停下腳步。他把兵力分散駐扎，分別守住關中、河南、荊襄等地。
自己駐扎在澤州、潞州一帶，營壘旌旗相望數千里。他日夜操練士兵，修造戰船，屯積糧草，準備大舉進攻山東。
這時候，元朝內部又出了問題。另一個大將孛羅帖木兒駐扎在山西大同，他父親也是朝廷重臣，手下也有好幾萬兵馬。
孛羅帖木兒看察罕帖木兒勢力越來越大，心里不服氣，想和他爭奪地盤。
兩人的矛盾集中在晉州、冀州這兩個地方。這兩個地方是察罕帖木兒收復的，他的軍隊靠這里供應糧草。
可朝廷下旨，把這兩個地方劃給孛羅帖木兒。察罕帖木兒不同意，說這是我打下來的，憑什么給他。
兩人為這事爭執不下，甚至動了手。朝廷派人調解，好說歹說才讓兩人罷兵。
可矛盾并沒有解決，只是暫時壓下去了。這件事讓察罕帖木兒很惱火，也讓他對朝廷有了看法。
至正二十一年六月，察罕帖木兒探聽到山東紅巾軍內部發生內訌。
原來，山東有好幾支紅巾軍，互相之間鬧矛盾，甚至打起來了。察罕帖木兒覺得這是進攻的好時機，決定大舉進軍山東。
他精心籌劃，把軍隊分成五路：晉州的軍隊從井陘出發，走太行山東麓；遼州、沁州的軍隊從邯鄲出發，走中路；澤州、潞州的軍隊從磁州出發，走南路；懷州、衛州的軍隊從白馬津出發，渡過黃河；汴梁、洛陽的軍隊則水陸并進。
五路大軍同時出發，聲勢浩大。察罕帖木兒親率主力，豎起大將的旗鼓，旗上寫著"大元平章察罕"。他渡過黃河，越過覃懷，浩浩蕩蕩向山東進軍。
七月，大軍抵達冠州。冠州守將聽說察罕帖木兒來了，嚇得魂飛魄散，連夜棄城逃跑。
察罕帖木兒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冠州。接著他揮軍東進，攻打東昌。
東昌的紅巾軍想抵抗，可一交手就被打敗了。短短幾天，冠州、東昌相繼收復。
八月，察罕帖木兒兵臨東平城下。東平是山東西部重鎮，守將田豐在這里經營多年，手下有幾萬人馬。
察罕帖木兒派兒子擴廓帖木兒率領五萬精兵，直撲東平。
田豐派部將崔世英率軍迎戰。兩軍在城外展開激戰，喊殺聲震天。
擴廓帖木兒很勇猛，親自沖鋒陷陣，士兵們也奮力拼殺。紅巾軍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這一仗，紅巾軍被斬首上萬，余部逃回城里。
察罕帖木兒兵臨城下，并沒有馬上攻城。他派人給田豐送去一封信，信里寫得很懇切。
他說，紅巾軍大勢已去，繼續抵抗只是白白送死。你在山東經營多年，百姓都敬重你。
不如投降元朝，保住性命，也保住這些跟隨你多年的部下。
田豐收到信，猶豫了很久。他在山東打拼多年，積攢下這份家業不容易。
可現在看來，察罕帖木兒兵強馬壯，根本擋不住。他把部將王士誠叫來商量，兩人權衡利弊，最后決定投降。
察罕帖木兒接受了田豐和王士誠的投降，還讓田豐繼續統領舊部，做大軍的前鋒。
田豐很感動，表示一定效忠。有了田豐帶路，山東各地的紅巾軍紛紛歸順。
濟南守將劉珪聽說田豐投降了，知道大勢已去，也派人來請降。
棣州守將俞寶、東昌守將楊誠，都先后歸順。短短幾個月，察罕帖木兒就收復了山東大部分地區。
朝廷聽到喜訊，連連下旨嘉獎。元順帝封察罕帖木兒為中書平章政事，相當于副宰相，還賞賜了大量金銀財寶。察罕帖木兒把這些賞賜都分給了部下，自己一文不取。
到了至正二十二年春天，整個山東就只剩下益都這一座孤城還在紅巾軍手里。
益都城里的守軍拼死抵抗，誓死不降。察罕帖木兒在城外扎下幾十座營寨，環城列陣。
他制造了各種攻城器械：云梯、撞車、拋石機，應有盡有。他還挖了重重壕溝，堵住城外的南洋河，想把城淹了。
城內的紅巾軍也不示弱，他們修補城墻，儲備糧草，準備長期堅守。
戰斗打了好幾個月，益都城始終沒有攻破。城墻上到處都是箭矢，城外的壕溝里堆滿了尸體。可守軍依然頑強，每次元軍攻城，他們都拼死抵抗。
察罕帖木兒不著急，他知道，城里糧食快吃完了，守不了多久。
只要拿下益都，整個北方就徹底平定，到時候就可以揮師南下，收拾江南那些割據勢力了。
六月十五日這天，益都城外的元軍大營格外熱鬧。田豐派人給察罕帖木兒送來了請柬，說想在營中舉行閱兵儀式，請主帥前去檢閱。察罕帖木兒看了看請柬，點點頭答應了。
這個田豐，自從投降以來表現得很恭順。每次打仗都沖在前面，立了不少功勞。
察罕帖木兒對他還算滿意，經常讓他參與軍事會議。
身邊有些將領覺得田豐是降將，提醒察罕帖木兒要小心提防，可他只是笑笑，沒太放在心上。
六月十五日下午，察罕帖木兒換了身便服，只帶了兩名親兵，策馬前往田豐的營寨。
侍衛長建議多帶些護衛，察罕帖木兒擺擺手拒絕了。他說這是去看閱兵，又不是去打仗，帶那么多人反而顯得不信任。
策馬行在路上，察罕帖木兒心情不錯。他回頭看了看益都城，心想這座城撐不了多久了。
城里的糧食快吃完了，守軍的士氣也越來越低。再過一兩個月，城肯定就破了。
到那時候，整個北方就全是他的天下了。從陜西到山東，從山西到河南，這么大的地盤，紅巾軍已經潰不成軍。
太陽漸漸西斜，晚霞染紅了天邊。察罕帖木兒來到田豐的營寨前，遠遠就看見田豐帶著一群將領在營門外迎接。
田豐滿臉笑容，快步走上前來深深行禮。察罕帖木兒下了馬，拍拍田豐的肩膀，說了幾句客套話。
營中已經擺好了酒席，將領們分列兩旁。田豐請察罕帖木兒坐在主位，自己坐在旁邊作陪。
王士誠也在，坐在田豐身邊，臉上堆著笑容。察罕帖木兒端起酒杯，和眾人寒暄。氣氛看起來很融洽，大家有說有笑。
酒過三巡，田豐起身給察罕帖木兒敬酒。他說了一番感激的話，說多虧主帥收留，不然他現在不知道在哪里。察罕帖木兒笑著喝下酒，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王士誠也站起來敬酒。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察罕帖木兒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端起酒杯正要喝，突然聽見營外傳來一陣騷動。
他抬起頭，看見田豐和王士誠對視了一眼。那一瞬間，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是喜悅，也不是恭敬，而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致死不敢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