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生死事大，喪葬為重。
《禮記》有云："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慎重地辦理喪事、追念遠祖，是中華民族延續數千年的傳統美德。古人對喪葬之禮極為重視，從入殮、出殯、下葬到守孝，每一個環節都有嚴格的規矩。這些規矩不是迷信，而是對逝者的尊重、對生者的撫慰、對天地人倫的敬畏。
可到了近代，很多傳統的喪葬禮儀漸漸被遺忘，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做法。比如，把過世親人的遺照長年累月地掛在客廳里，以為這樣就是"懷念"、就是"孝順"。殊不知，這種做法不僅不能讓逝者安息，反而可能給生者帶來困擾。
那么，遺照究竟該如何處理？為何不能長期掛在客廳？真正符合傳統禮法的做法是什么？這背后的道理，還要從一位殯葬老師傅的親身經歷說起。
民國三十年，江蘇常州府有一位姓孫的老師傅。
孫師傅名叫孫德厚，是常州城里有名的殯葬師傅。他從十六歲開始跟著父親學習殯葬手藝，到如今已經做了四十多年，經手的喪事不計其數。孫家世代從事殯葬行業，祖上傳下來一套完整的喪葬禮儀，在常州一帶很有名望。
孫師傅為人忠厚老實，做事一絲不茍。他常說："死者為大，喪事馬虎不得。做殯葬這一行，要對得起逝者，也要對得起生者。"正因如此，方圓幾十里的人家辦喪事，都愿意請他來主持。
這一年深秋，孫師傅接了一樁特別的差事。
城南有一戶姓陳的人家，老太爺剛剛過世，請孫師傅來操辦喪事。陳家是當地的望族，家業頗大，喪事自然要辦得風風光光。
孫師傅帶著兩個徒弟，來到陳家宅院。他先查看了停靈的布置，又檢查了壽衣、棺木、祭品等物件，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按照禮法，做完法事、守完靈、出完殯、下完葬，這樁喪事就算辦完了。
可就在出殯的前一天晚上，陳家的大少爺找到了孫師傅。
大少爺名叫陳紹文，三十出頭的年紀，是陳老太爺的長子。他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顯然有什么心事。
"孫師傅，晚輩有一事請教。"陳紹文在孫師傅面前坐下，壓低了聲音說道。
孫師傅放下手中的活計，問道："大少爺請講。"
陳紹文沉吟片刻，說道："家父生前留下了一張遺照，是前年在照相館拍的，拍得很好，很像他老人家生前的模樣。母親想把這張遺照掛在客廳正中，說是要日日看著父親，以慰思念之情。可晚輩心里總覺得不太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想請教孫師傅，這樣做合適嗎？"
孫師傅聽完，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沉默了好一會兒。
"大少爺，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孫師傅轉過身來，目光深邃，"這件事若是不說，可能會給你們陳家帶來不少麻煩。"
陳紹文心中一緊："此話怎講？"
孫師傅重新坐下，說道："老朽做殯葬這一行四十多年，見過太多人家辦完喪事之后，把遺照掛在客廳里，以為這樣就是孝順、就是懷念。可你知道嗎？十戶這樣做的人家，有八戶后來都出了問題。"
"出了什么問題？"
"各種各樣的問題。"孫師傅說道，"有的是家里人老是生病，大病沒有、小病不斷；有的是家宅不寧，夫妻吵架、婆媳不和；有的是諸事不順，做什么都不成；還有的更嚴重，家里老出怪事，晚上睡不好覺，白天心神不寧……"
陳紹文聽得冷汗直冒："這……這是怎么回事？"
孫師傅嘆了口氣，說道："這里頭的道理，說起來話長。你且聽老朽慢慢講來。"
"遺照這個東西，是近代才有的。古人沒有照相術，逝者的形象只能靠畫像來保存。可畫像是人畫的，畫得再像也是像，不是真的。而照相不一樣，照相是把逝者的形象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一絲一毫都不差。"
"這就有問題了?！抖Y記》說：'人死曰鬼。'人死之后，魂魄離體，不再是活人了。活人屬陽，鬼神屬陰，陰陽有別，不能混為一談。遺照上的那個形象，雖然看起來和逝者一模一樣，可它代表的已經不是活著的人，而是一個'陰'的存在。"
"你把這個'陰'的東西掛在客廳正中——客廳是一家之主位，是陽氣最旺的地方——就等于在陽宅的核心位置放了一個陰物。陰陽相沖，能不出問題嗎？"
陳紹文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那為什么有的人家掛了沒事，有的人家掛了就出問題呢？"
"這要看各家的情況。"孫師傅解釋道，"有的人家陽氣旺，家里人丁興旺、朝氣蓬勃，一個遺照的陰氣壓不住他們，所以看不出什么問題?？捎械娜思谊枤馊?，老人多、病人多、性格懦弱的人多，本來就陰氣偏重，再掛一個遺照上去，就像火上澆油，問題自然就出來了。"
"還有一種情況更嚴重。如果逝者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有什么恩怨未結、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他的魂魄可能會在遺照周圍徘徊。遺照掛在那里，就像是給他留了一個'窗口'，他可以通過這個窗口看著家里的人、家里的事。這種情況，對生者和死者都不好——死者不能安心投胎，生者會受到影響。"
陳紹文聽得毛骨悚然："那……那應該怎么辦？"
孫師傅說道："老朽今日告訴你兩個做法，這兩個做法才是真正符合禮法的'入土為安'。"
"請師傅指教。"
孫師傅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做法，叫做'七七收起'。"
"七七收起？"
"對。人死后有'七七四十九天'的說法，這是道家和佛家都認可的。這四十九天里，逝者的魂魄還在陽間游蕩，沒有完全離去。在這段時間里，遺照可以放在靈堂上，供家人祭拜。可一旦過了四十九天，逝者的魂魄就該往生了，遺照也應該收起來，不能再公開擺放。"
"收起來放到哪里？"
"放到一個干凈、安靜的地方。"孫師傅說道，"可以是書房的柜子里，可以是臥室的抽屜里，總之要是一個不經常被打擾的地方。遺照要用干凈的布或者紙包好，不能讓灰塵落上去。每年清明節、中元節、忌日這幾個日子，可以拿出來祭拜，平時就收著，不要動它。"
"這樣做有什么講究？"
"講究有三個。"孫師傅說道，"第一，遺照收起來，意味著逝者已經'走了'，不再留戀陽間。這對逝者來說，是一種解脫；對生者來說，也是一種放下。你把遺照天天掛在那里，天天看著，心里就天天想著逝者，既放不下、也走不出來。這對你自己的生活是一種負擔。"
"第二，遺照收起來，可以避免陰陽相沖?？蛷d是陽宅的核心，不適合放陰物。遺照收到柜子里、抽屜里，與陽氣隔開，就不會對家宅的風水產生影響。"
"第三，遺照收起來，是對逝者的尊重。逝者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不需要每天被人看著。你天天把遺照掛在那里，逝者看著家里的人來來去去，看著后輩們過著自己的生活，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了，你還把他'拴'在這里，這不是懷念，是折磨。"
陳紹文聽得連連點頭，又問道："那第二個做法呢？"
孫師傅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個做法，叫做'三年后擇吉焚化'。"
"焚化？把遺照燒掉？"陳紹文有些驚訝。
"對，燒掉。"孫師傅點頭，"可不是隨便燒，是要選一個吉日、用一個特定的儀式來燒。"
"為什么要燒掉？"
"這里頭有一個道理。"孫師傅說道，"遺照是逝者在陽間最后的'形象'，它是連接陰陽兩界的一個'媒介'。只要這個媒介還在，逝者就與陽間還有一絲牽連，不能徹底解脫。你把遺照焚化，就是徹底斷開這個牽連，讓逝者能夠安心往生，不再受陽間的牽絆。"
"古人講'入土為安'，這個'安'字是有講究的。不僅身體要入土，心也要'安'——心無掛礙，才叫真正的'安'。遺照不燒掉，逝者心里就總有一絲牽掛，不能完全放下。燒掉了，一切都化為灰燼，才是徹徹底底的'安'。"
陳紹文沉思片刻，問道："那為什么要等三年？"
"三年是守孝的期限。"孫師傅解釋道，"古人講'父母之喪，三年不改其志'，守孝三年是對父母養育之恩的報答。在這三年里，遺照可以收在家中，逢年過節拿出來祭拜，表達思念之情。三年期滿，孝期結束，遺照也就可以焚化了。"
"當然，三年是最短的期限，不是必須的。有的人家想多留幾年，五年、十年都可以，看各家的情況?？勺詈貌灰^二十年，時間太長了，對逝者不好，對生者也不好。"
"焚化的時候有什么講究？"
"講究有幾點。"孫師傅說道，"第一，要選一個吉日。最好是清明節或者逝者的忌日，這兩個日子與逝者的因緣最深，在這兩天焚化最為合適。"
"第二，焚化的地點要選好。不能在家里燒，那樣不吉利。最好是在逝者的墳前，或者是在寺廟、道觀里。在墳前燒，意思是'送逝者最后一程'；在寺廟、道觀燒，可以請僧道誦經超度，幫助逝者往生善道。"
"第三，焚化之前要有儀式。要對著遺照恭恭敬敬地磕三個頭，口中默念：'父親（或母親、祖父等），您的子孫孝順您到今日，今日將您的遺照焚化，愿您在天之靈安息，不要掛念陽間的事，早日往生凈土。'念完之后再點火焚化。"
"第四，焚化時要用干凈的火?？梢杂眉堝X引燃，或者用干凈的柴火。不能用帶有油污的東西去燒，那樣不恭敬。"
"第五，焚化之后，灰燼要處理好。如果是在墳前燒的，灰燼可以撒在墳頭周圍；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燒的，灰燼要用干凈的紙包好，帶到墳前撒掉，或者撒入江河湖海之中。"
陳紹文將這些要點一一記在心里，又問道："孫師傅，那如果遺照一直掛在客廳里，已經掛了很多年了，現在想改正，還來得及嗎？"
孫師傅點點頭："來得及。什么時候醒悟，什么時候改正，都來得及。你先把遺照從客廳取下來，恭恭敬敬地擦干凈，用干凈的布包好，收到柜子里。然后選一個吉日，去逝者的墳前燒些紙錢，告訴逝者：'以前不懂規矩，委屈您了?，F在改正過來，請您不要見怪，安心往生吧。'這樣做了，逝者會理解的，不會怪罪你們。"
陳紹文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孫師傅指點。晚輩這就去跟母親說，勸她不要把遺照掛在客廳了。"
孫師傅叮囑道："你勸你母親的時候，要講究方式方法。老太太剛剛喪夫，心里正悲痛，你若是直接說不能掛，她可能會覺得你不孝順。你要慢慢跟她解釋，把道理講清楚，讓她自己想通。"
陳紹文點點頭，又問道："孫師傅，您剛才說的這些道理，是從哪里學來的？"
孫師傅微微一笑："這些道理，一半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半是老朽這幾十年親眼見、親耳聽、親身經歷總結出來的。做殯葬這一行，見慣了生死，對陰陽之道自然會有一些感悟。"
"老朽曾經見過一戶人家，老太爺過世之后，兒子把遺照掛在客廳里，一掛就是二十年。那二十年里，他家諸事不順，兩個兒子都沒有生出孩子，差點斷了香火。后來他來找老朽，老朽告訴他把遺照取下來焚化。他照做了，沒過兩年，兩個兒子先后有了孩子，一家人這才太平下來。"
"還有一戶人家，老太太過世之后，女兒不舍得，把遺照掛在自己的臥室里，天天對著看。結果她晚上老是做噩夢，夢見母親站在床頭看著她，弄得她精神恍惚，差點得了癔病。后來老朽讓她把遺照收起來，她的毛病才漸漸好了。"
陳紹文聽得連連點頭，心中對孫師傅的話深信不疑。
"孫師傅，晚輩還有一個問題。"陳紹文說道，"有的人家不是掛遺照，而是供奉祖先的牌位。牌位和遺照有什么不同？牌位也不能放在客廳里嗎？"
孫師傅說道："牌位和遺照是不一樣的。遺照是逝者的形象，是'相'；牌位是逝者的名號，是'名'。'相'比'名'更具體、更真實，陰氣也更重。"
"牌位是可以放在客廳里的，但不能放在正中間，要放在側邊。古人有'祠堂'專門供奉祖先牌位，那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不在日常起居的范圍內。如果家里沒有祠堂，牌位可以放在客廳的一角，或者專門辟一個小房間做'祭祀間'。"
"遺照就不一樣了。遺照太逼真了，看著就像逝者站在那里一樣。這種逼真的形象，陰氣是很重的。古人沒有照相術，所以沒有遺照的問題；現代有了照相術，這個問題就出來了。很多人不懂這個道理，隨隨便便把遺照掛起來，結果惹出不少麻煩。"
陳紹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古人的祠堂里只有牌位，沒有畫像。就算有畫像，也是畫得比較抽象的，不是那種很寫實的畫法。"
"你說得對。"孫師傅點頭，"古人是很有智慧的，他們雖然不懂'陰陽相沖'這些道理，可憑著幾千年的經驗，已經總結出了一套合理的做法。只是后人不理解，把這些做法當成迷信，自己搞一套新的做法，結果反而出了問題。"
陳紹文深以為然，再次向孫師傅鞠躬致謝。
第二天，陳老太爺的喪事順利辦完，出殯、下葬，一切按照禮法進行。陳紹文私下跟母親說了孫師傅的那番話，老太太雖然舍不得，可聽兒子把道理講清楚了，也就不再堅持把遺照掛在客廳了。
遺照被恭恭敬敬地收在了書房的柜子里，每逢初一、十五，家人會拿出來祭拜一番，平時就安安靜靜地存放著。
三年之后，孝期滿了。陳紹文按照孫師傅說的方法，選了一個吉日，帶著遺照來到父親的墳前。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對著遺照說道：
"父親，兒子孝順您到今日。今日將您的遺照焚化，愿您在天之靈安息，不要掛念陽間的事，早日往生凈土。"
說完，他點燃了紙錢，把遺照放在火上焚化。火焰升騰，遺照漸漸化為灰燼。陳紹文把灰燼恭恭敬敬地撒在父親的墳頭周圍。
做完這些，他心中忽然感到一陣輕松。那種壓在心頭三年的沉重感，仿佛隨著那縷煙氣，一起消散了。
陳紹文的故事在常州城里傳開了，很多人都來找孫師傅請教遺照處理的方法。
可也有人提出質疑：遺照是親人的形象，燒掉了豈不是太不孝順？不是說"慎終追遠"嗎？把遺照收起來、燒掉，不就是把親人忘了嗎？
孫師傅聽到這些質疑，只是微微一笑，說道："什么是孝順？讓逝者不得安寧是孝順，還是讓逝者早日解脫是孝順？什么是懷念？把遺照天天掛在眼前是懷念，還是把逝者的教誨記在心里是懷念？"
這番話讓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多年以后，孫師傅臨終之前，把自己一生的殯葬心得傳給了徒弟。其中有一段話，專門講的就是遺照處理背后的深層道理——
"遺照者，形之影也。人死神去，形存影留。影不離形，形滅影消，此天地之常理也。人欲留影于陽間，是逆天理而行，非善舉也。真正的孝順，不在留影，而在……"
這段話揭示了遺照處理最核心、最根本的道理。這個道理，不僅關乎喪葬禮儀，更關乎生死哲學、陰陽之道、孝道真諦。
孫師傅臨終前傳給徒弟的那段話，完整的內容是這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