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智和的身份困局：想做日本人，中國人不認；想贏中國人，日本人不信

2025年12月，WTT香港冠軍賽頒獎臺上，張本智和高舉獎杯，笑容燦爛。可就在幾天前，他因在賽前模仿日本右翼政客高市早苗連喊五聲“絕對要贏”，瞬間點燃輿論火藥桶。中國網友翻出舊賬：參拜東鄉神社、將中國與臺灣并列為“國家”……“反華”“忘本”“兩面人”的指責如潮水般涌來。有消息稱，他可能因此損失上億日元的商業合約。

而諷刺的是，在日本，他也從未真正被當作“自己人”。東京奧運會輸給馬龍后，日本網民嘲諷他“骨子里還是中國人，不夠日本”。贏了，是“外人走運”；輸了，是“血統不行”——他站在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裂縫中央。

這一切，始于二十多年前一個艱難的家庭抉擇。

張本智和的父母張宇、張凌，曾是四川的乒乓球運動員。90年代末，國內競爭激烈，二人難有出頭之日。恰逢昔日隊友何智麗（后改名小山智麗）在日本發展，邀請他們赴日擔任陪練。于是，夫妻倆從超市售貨員、球館陪練做起，艱難扎根。

兒子兩歲握拍，天賦驚人。但問題很快浮現：沒有日本國籍，就無法進入國家隊體系，拿不到國際賽事名額。為了孩子的未來，他們在張本智和9歲那年，全家入籍日本，改姓“張本”。母親一度保留中國護照，留一條退路，最終也為了子女參賽便利徹底放棄。

這一選擇，換來了職業通道的打開。張本智和進入JOC精英學院，接受頂級訓練，迅速崛起為日本乒壇頭號新星。他擊敗馬龍、張繼科，拿下亞洲冠軍、世界巡回賽金牌，妹妹張本美和也在世青賽奪金。一家人在日本站穩腳跟，年收入破億日元，看似功成名就。

但身份的代價，遠比想象沉重。

他試圖融入日本社會：面對日媒，極力淡化“四川出身”；在賽場高呼政治人物口號，以示忠誠。可越是用力證明，越暴露內心的不安。而在中國，他回四川能用方言打招呼，卻因身穿日本隊服擊敗國乒主力，被視作“背叛者”。

這種撕裂，早已寫進歷史。上世紀90年代，何智麗因“讓球風波”赴日，改名小山智麗。1994年廣島亞運會，她擊敗鄧亞萍后一聲聲“吆西”，刺痛無數國人。今天，張本智和重復著相似的命運軌跡——不是他選擇了對立，而是時代不允許他“中立”。

體育從來不只是競技。當一項運動承載著民族情感、歷史記憶與集體尊嚴，個體的選擇便注定被放大、被審判。中國乒乓人才濟濟，普通人難有出頭之日；日本則急需本土英雄，哪怕血統“不純”。張本智和一家的遷徙，是現實主義的生存策略，而非道德背叛。

但公眾不買賬。因為在他身上，人們看到的不是一個運動員，而是一個符號——一個“離開故土、反戈一擊”的隱喻。他的每一次勝利，都像在提醒：我們的人才，成了別人的利劍。

更殘酷的是，他無法回頭。若此刻宣布“心系祖國”，日本體系會立刻拋棄他；若繼續強調“我是日本人”，中國輿論只會更加憤怒。他像被釘在十字路口，無論轉向哪邊，都會被另一邊的箭射穿。

他的壓力早已外溢：輸球痛哭，傳有自殘行為；母親遠走德國開球館，或許只為逃離無休止的罵聲。這已不是一場關于乒乓球的討論，而是一場關于歸屬、忠誠與原諒的全民審判。

張本智和的故事，終將成為全球化時代體育移民的典型樣本。它提醒我們：當體育被民族主義裹挾，最受傷的，永遠是那個只想好好打球的人。

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不再問他“你是哪國人”，而只問：“你打得真好，是怎么練的？”

但在那之前，他仍要在掌聲與唾罵之間，獨自走完這條沒有歸途的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