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跟表哥包工程,一年凈賺八十萬。
分錢那天,他把一個信封推到我面前:
“阿誠,這十萬是你的辛苦費。那七十萬,都是我喝酒喝出來的關系錢,你得懂。”
我剛想開口,他老婆在旁邊跟著說:
“是啊,你那點死力氣,怎么能跟你哥操的心比?”
于是,我捏著那十萬塊,看著他們倆不再吭聲。
后來,我單獨立了戶,以為這事就算翻篇了。
直到他老婆在半夜打來電話,聲音里帶著哭腔:
“阿誠,你快回來吧……你哥他……他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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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和表哥王浩決定合伙包工程。
這個決定是在一個夏天的傍晚做出的,我們在路邊攤上吃著烤串,喝著冰啤酒。
空氣里全是孜然和炭火的味道,還有一股子熱風,吹在臉上黏糊糊的。
王浩叼著一根煙,半個身子靠在塑料椅子上,指著不遠處一棟正在起高樓的工地。
他對我說:“阿誠,你看,那都是錢。咱們聯手干,我跑關系,你懂技術,不出三年,咱們也在城里買大房子。”
我看著他,沒說話,只是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干了。
我爹是個老木匠,我從小就在工地上混,什么叫墨斗線,什么叫承重墻,我閉著眼睛都能摸出來。
王浩不一樣,他嘴皮子利索,跟誰都能聊上三分鐘,死的能說成活的。
我們倆湊一塊,就像一碗白飯配了一盤紅燒肉,看著挺像那么回事。
頭一個活,是給一個小區做沿街商鋪的防水。
那活兒不好干,老舊小區,圖紙都找不全,底下管道亂得像蜘蛛網。
甲方是個挺著肚子的中年男人,姓劉,一臉不信任地看著我們。
王浩拍著胸脯,把劉總哄得眉開眼笑,當天晚上就約著去唱歌了。
我帶著三個工人,下了兩天兩夜的力氣。
為了找到漏水點,我穿著雨衣鉆進又濕又臭的地下管道里,那味道,聞了能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找到問題后,我改了方案,用了一種新材料,成本高了點,但能保二十年不漏。
王浩從歌廳回來,帶著一身酒氣和香水味,看到我的新方案,皺著眉頭。
他說:“阿誠,用這么好的料干嘛?能糊弄過去就行了,多出來的錢誰給?”
我看著他,說:“糊弄過去,明年再漏,壞的是咱們的名聲。”
王浩愣了一下,沒再說話,只是擺擺手,讓我自己看著辦。
工程結束那天,下了一場暴雨,商鋪里一滴水都沒滲。
劉總高興壞了,當場就把尾款結了,還多給了五千塊錢獎金,說是我們的辛苦費。
那天晚上,王浩在一家小館子里請我們吃飯,他把那五千塊錢全拿了出來,讓工人們分了。
他摟著我的肩膀,大聲說:“看見沒有!這就是我兄弟,李誠!技術一把抓!”
工人們都在起哄,我也笑了。
那晚上的酒喝得很高興,我感覺跟著表哥干,有奔頭。
那時候的我,相信他說的一切,相信我們是親兄弟,相信未來就像那棟正在起高樓的工地,一天比一天高。
我沒去想,那棟樓的每一塊磚,都是誰搬上去的。
那樓里的每一根鋼筋,又是誰一根根扎起來的。我只覺得,樓起來了,我們都能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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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正開始賺錢,是第二年的事。
靠著劉總的介紹,我們接到了一個廠房改造的大活。
這個活工期緊,要求高,好幾家工程隊看了都搖頭。
王浩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硬是把這活拿了下來。
他從酒桌上回來,滿臉通紅,把合同往我面前一拍。
“阿誠,這次咱們要發了。”他說。
我拿起合同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
工程款確實高,但里面的技術要求,有好幾項是我們從沒做過的。
我對王浩說:“哥,這活有點懸,沒干過。”
他正端著茶杯喝水,聞言把杯子重重一放。
“有什么懸的?有你在,什么技術問題搞不定?你就是我定海神針。”
他話說得漂亮,像戲臺上的詞兒。
我聽了,心里那點不安就被壓下去了。他信我,我就得對得起這份信。
那三個月,我幾乎就睡在工地上。
為了攻克那幾個技術難點,我買了十幾本書,天天晚上抱著啃,像回到了高三。
白天,我帶著工人們一遍遍地試驗,失敗了就推倒重來。
有個老師傅,干活的時候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滑下來,摔斷了腿。
我連夜把他送到醫院,墊了所有的醫藥費,又給他家里送去一筆錢。
王浩知道這事后,給我打電話,語氣有點不高興。
“阿誠,你怎么回事?一個工人而已,給他看病就行了,還送什么錢?這錢從公賬上出?”
我捏著電話,聽著那頭嘈雜的麻將聲,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我說:“哥,人是跟著我干活摔的,我得負責。這錢算我的,不走公賬。”
他“嗯”了一聲,聽起來滿意了,然后說:“行,那你處理好,我這邊牌局正關鍵呢。”
電話就掛了。
我看著醫院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忽然覺得工地上白天那么大的太陽,照到我心里,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但活兒最后還是被我們啃下來了。
交工那天,甲方派來的總工程師拿著檢測儀器,一寸一寸地驗,最后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
他說:“李師傅,你這活干得,比圖紙還標準。”
那一刻,所有的累都值了。
年底盤賬,除去所有成本,這個項目凈賺了八十多萬。
王浩拿著賬本,手都在抖,他看著我,眼睛里放著光。
“阿誠,我們發了,真的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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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說要慶祝,就在城里最高檔的酒店訂了個大包廂,把兩邊的親戚都請來了。
那天,王浩穿著新買的名牌西裝,頭發抹得油光锃亮,像個成功人士。
他老婆,我表嫂劉靜,戴著金項鏈金耳環,挨個給親戚們發華子煙,滿面春風。
我還是老樣子,一件洗得發白的夾克,坐在角落里,不太說話。
酒過三巡,王浩站了起來,端著酒杯,臉喝得通紅。
他大聲宣布:“今年,我和阿誠的公司,掙了這個數!”
他伸出八根手指。
包廂里一下就炸了鍋,親戚們嘖嘖稱奇,羨慕的眼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王浩身上。
“浩子真有本事!”
“這下出人頭地了!”
王浩很享受這種感覺,他擺擺手,顯得很謙虛。
“主要還是我路子走得對,現在這社會,光會干活沒用,得會做人,得有關系!”
他說話的時候,眼角瞟了我一下。
我低著頭,夾了一筷子涼透了的菜,塞進嘴里,什么味都嘗不出來。
我只覺得,那八根手指,像八根鋼針,扎在我心里。
飯局散了,王浩讓我留下。
親戚們都走了,包廂里只剩下我們三個,還有一桌子的殘羹冷炙。
王浩從他的皮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信封,推到我面前。
“阿誠,今年辛苦了。”
我看著那個信封,沒動。
他點了根煙,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
“你也知道,這些項目,全靠我出去跑關系,喝酒陪笑,一個個磕下來的。”
“這里外里的人情打點,看不見的開銷,都是大頭。我拿七十萬,不算多。”
他頓了頓,指著那個紅包。
“這里是十萬,是你的辛苦錢。拿著吧。”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的表情很坦然,很理所當然,好像這是一個再公平不過的分配。
旁邊的表嫂劉靜也開了口,她語氣里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優越感。
“阿誠啊,你也別嫌少。你哥在外面多不容易,天天喝得胃出血,都是為了這個家。”
“你就在工地上帶帶人,風吹日曬的,是辛苦,但那都是死力氣。跟你哥操的心,不能比。”
我看著他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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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閃過我鉆進地下管道的惡臭,閃過我抱著書熬夜的困頓,閃過老師傅摔斷腿時痛苦的臉,閃過我為了趕工期帶著工人們在冬天里吃著冰冷盒飯的場景。
這些畫面,在他們嘴里,就成了“死力氣”。
我拿起那個紅包,捏在手里,很沉。
心,比紅包更沉。
我站起來,點了點頭表示默認,對他們說:“哥,嫂子,我先回去了。”
走出酒店,外面的冷風一吹,我打了個哆嗦。
我走了很長一段路,一直走到江邊。
江水黑漆漆的,嘩嘩地響。
我把那個紅包揣在懷里,感覺那不是錢,是一塊冰。
拿到那十萬塊錢之后,日子還跟以前一樣過。
王浩接活,我帶人干活。
只是我心里那桿秤,開始晃了。
他依然在酒桌上稱兄道弟,把功勞都說成是他的關系硬。
我依然在工地上處理各種麻煩,解決一個個技術難題。
他換了新車,從桑塔納換成了奧迪。
我還是騎著那輛舊電瓶車,在城市里穿梭。
有一次,我們接了個給老干部活動中心翻新的活。
活不難,但是很瑣碎,而且那幫老干部特別挑剔。
今天說墻的顏色不對,明天說地磚的縫沒對齊。
王浩去過兩次,被幾個老頭說得頭都大了,后來就再也不去了。
他給我打電話:“阿誠,那邊你多費心,那幫老家伙,比甲方還難伺候。”
于是,就變成我天天守在那兒。
有個姓張的老爺子,是以前單位的工會主席,最是挑剔。
他每天拿著個放大鏡,趴在地上看地磚的縫,說我們的工人手藝不行。
工人們被他搞得怨聲載體,都不想干了。
我沒發火,我對張大爺說:“大爺,您覺得哪塊磚鋪得不好,您畫出來,我親自給您砸了重鋪。”
張大爺愣住了,可能沒見過我這么說話的包工頭。
他將信將疑地畫了幾個圈。
我二話不說,拿起錘子,當著他的面,把那幾塊磚敲得粉碎。
然后,我和上水泥,親自跪在地上,一塊一塊地重新鋪。
我鋪得很慢,很仔細,用水平尺反復地量。
張大爺就在旁邊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等我鋪完,站起來,滿頭大汗。
我對他說:“大爺,您再看看。”
他走過去,看了半天,然后轉過頭對我說:“小伙子,你這手藝,比我當年見過的老師傅還好。”
從那天起,張大爺再也沒找過麻煩,還幫著我們跟其他老干部解釋。
工程順利結束了。
慶功宴上,王浩又喝多了。
他摟著甲方的領導,吹噓自己怎么“搞定”了那幫難纏的老干部。
“對付這幫人,你得比他們還橫,鎮住他們就好了。沒什么了不起的。”
他笑著說:“管好這幫干活的,就更容易了。”
這句話,像一根針,不偏不倚,扎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坐在桌子的另一頭,看著他口沫橫飛的樣子,忽然覺得很陌生。
在他眼里,我,還有那些跟著我一起流汗的工人,原來跟那些需要被“鎮住”的老干部是一類人。
我們不是兄弟,不是伙伴。
我是他手底下“干活的”。
那頓飯,我一口也沒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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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要走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我不想再當他嘴里的“死力氣”,不想再當那個“干活的”。
我想知道,我的那些“死力氣”,到底值多少錢。
我挑了一個平靜的下午,去了公司。
王浩正翹著二郎腿,在辦公室里看股票,電腦屏幕上紅紅綠綠的。
我走進去,把一份辭職信放在他桌上。
那是我花了一個晚上寫的,其實也沒幾個字,就是說我不干了。
他愣了一下,拿起那張紙,看了兩遍,好像不認識上面的字。
然后他笑了,把紙扔在桌上。
“阿誠,你跟我開什么玩笑?辭職?這公司是我們倆的。”
我說:“哥,公司是你的,我只是給你打工的。”
我的聲音很平靜。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我。
“你什么意思?因為去年分錢的事?十萬塊少了?”
“你要是覺得少,我們可以再談。”他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我搖了搖頭。
“不是錢的事。”
“那是什么事?你別跟我繞彎子。”他有點急了。
我說:“哥,我想自己出去試試。”
這句話說完,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過了很久,他突然爆發了。
“你自己出去試?李誠,你是不是瘋了?你懂個屁的關系?你認識哪個局長哪個老總?”
“離了我王浩,你去哪里接項目?你去喝西北風嗎?”
他指著我的鼻子罵:“你就是個干活的命,你以為你是誰?”
我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心里反而平靜了。
我最后叫了他一聲:“哥,保重。”
然后我轉身就走。
他沒有追出來。
我帶走了三個跟我關系最好的工人,都是技術扎實的老師傅。
我們租了一個小門面,成立了自己的工程隊,連個正式的公司名都沒有。
起步比我想象的還要難。
沒有關系,沒有名氣,根本接不到大活。
我們只能去建材市場門口等,接一些家裝的零活,貼貼瓷磚,刷刷墻。
有時候一連幾天都沒有活干,幾個老師傅就蹲在門口抽悶煙。
我對他們說:“別急,只要我們活干得好,總會有生意的。”
我不信,一身的手藝,會餓死人。
第一個轉機,是一個給別墅做地下酒窖防潮的活。
活小,但要求高,好幾個師傅都說沒把握。
我接了。
我查資料,請教專家,最后用了一套連環防潮系統。
活干完,業主是個懂行的人,非常滿意,不但給了雙倍的工錢,還把我介紹給了他一個開餐廳的朋友。
就這樣,一個介紹一個,靠著口碑,我們的活漸漸多了起來。
雖然都是些小項目,賺的也是辛苦錢,但每一分錢進賬,我都覺得踏實。
我給工人們的工錢,開得比王浩那邊還高。
年底一算賬,刨去所有開銷,我們這個小小的團隊,竟然也賺了十幾萬。
錢不多,但我們幾個人在小飯館里喝酒慶祝,比在王浩的大酒店包廂里開心多了。
我終于可以響亮地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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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單干的第二年,生意慢慢走上了正軌。
我注冊了自己的公司,叫“誠邦建筑”。誠,是我的名字。邦,是安邦定國的邦。
聽起來有點大,但我就喜歡這個名字。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工地上。
但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每一滴汗水,都是為自己流的。每一個解決的難題,都在為“誠邦”這兩個字添磚加瓦。
王浩那邊,我也聽說了一些。
我走之后,他新招了一個技術主管,但聽說手藝不行,連著搞砸了兩個小項目,賠了點錢。
不過他關系網還在,靠著以前的人脈,還是能接到一些大活。
我們倆在同一個城市,但再也沒見過面。
有時候去建材市場,會碰到他以前的供應商,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復雜。
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和王浩掰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像流動的河水,平靜,但一直在向前。
那是一個冬天的夜里。
那天特別冷,北風刮得窗戶嗚嗚地響。
我剛從一個項目現場回來,那個項目收了尾款,雖然只有幾萬塊的利潤,但我心里很暖和。
我洗了個熱水澡,準備睡覺。
剛躺下,手機就響了。
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我拿起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有點猶豫,但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很安靜,只能聽到壓抑的呼吸聲。
我“喂”了一聲。
然后,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哭腔,聽起來無比急切。
“阿誠……是、是我……你嫂子……”
是劉靜。
她的聲音不再有過去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充滿了顫抖和哀求。
我心里一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嫂子?怎么了?”
“阿誠……求求你,你快回來一趟吧!你哥他……他快撐不住了!”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絕望。
“你回來,求你回來幫我們……求求你了!”
電話那頭,我能聽到她泣不成聲。
我握著手機,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萬一是個局呢?萬一合伙騙我呢?萬一....
窗外的風,還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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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到他們家樓下的時候,看到他們家客廳的燈還亮著。
那是一套高檔小區的復式樓,我曾經來過一次,是在他們喬遷的時候。
那時候,這個房子是王浩成功的象征,是劉靜驕傲的資本。
我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劉靜,她穿著睡衣,頭發凌亂。
看到我,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阿誠,你可算來了。”
她把我拉進屋里,可眼前出現的景象令我徹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