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擇旅行目的地時,墓地一向是我在做計劃時的重要參考因素。
巴黎的四座墓地,可以讓我忽略城市的雜亂無章和混沌無序;為了布拉格的卡夫卡,我也愿意從城市的一端步行數小時前往;奧地利的音樂家墓群,更是值得一個全天的計劃,去拜訪莫扎特和貝多芬這些耳熟能詳的名人生命結束的地方。
但當我在查看倫敦的墓地時,卻發現似乎并沒有太多名人最終葬在倫敦。這座人類歷史上的偉大城市,經歷了千年人類發展歷史,卻依然輝煌的城市,卻并沒有成為那些點亮星空的偉人最后的歸宿。
唯一讓人耳熟能詳的,就只有馬克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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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我在準備這次墓地旅行時,我和朋友決定參加墓地的導覽解說,而這也讓倫敦HighGate墓地成為了我最喜歡的墓地之一。
倫敦總共有七處墓地,每片墓地都由專門的基金會負責打理,一切開支由死者親屬繳納的費用,墓地收入及基金投資的分紅解決。HighGate墓地最負盛名的墓碑自然是卡爾·馬克思了,但除了他以外,這片擁有200年歷史的墓地依然在講述著其他動人的故事。
墓地一開始歸教會所有并管理,和大多數歐洲的墓地一樣,多數墓碑都充滿了宗教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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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動容的是很多墓碑和圍欄的細節。以前在參觀墓地的時候,大多數墓碑都由自己的圍欄和長椅,我以為這是生者對自己的親屬死后領地的一種保護,以及方便日后悼念。但其實這里面也有很多有意思的細節。Highgate墓地的第一個墓碑主人是一個傳令員,他在一次傳信任務結束后因為心力交瘁而死,因此他的墓碑前豎立著小小的界碑,上面刻著一個倒放的馬蹄鐵。馬蹄鐵代表了他的職業,而倒放通常意味著不再營業,而在墓地中,這意味著這里的主人已經逝去,再也不需要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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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另一個較大的墓碑被非常有現代感的金屬柵欄包圍,而柵欄上的裝飾則是倒放的炮彈,也解釋了墓地主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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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第一片墓地后,可以看到Highgate公墓最負盛名的埃及大道和黎巴嫩環型區域。整個公墓依山而建,作為主要區域,這里采用了當時最時尚的埃及建筑風格,而這里的死者也是以豎放棺冢的形式直接挖入山體掩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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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放的棺冢內體是原本的山丘,門前的火炬倒放,有一種生命之火以另一種形式燃燒的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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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環形區域的底層是一排排墓碑,而二層中央曾經是一顆具有280年歷史的黎巴嫩雪松,但是在2019年已經被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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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這片區域之后,是一片可參觀的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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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里面是羅列整齊的棺材,以及死者生前的遺物。由于歲月變遷和盜墓事件的頻發,很多棺材已經開裂腐壞,英國人的做法是把保留最初的棺材,在外部再套一層新的棺材,如此反復。也正因此,可以看到很多棺材都有里三層外三層的外皮,然后被塞進小小的壁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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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壁龕的設計,倒是跟太平間的尸體陳列方式有點相似,大概有異曲同工的意思吧。
這是我第一次被人帶著游覽墓地,也正是因為一些講解,證實了我以前的一些猜想。死者會將自己生前最懷念的,最喜歡的人事物刻畫進墓碑,成為永恒的記憶。ThomasSayers是英國當時著名的地下拳擊手,職業生涯不算順遂,但也有不少高光時刻。在一次拳擊賽中,他體力不支,最后因為身體受傷去世。在他死后,他的家人把他最愛的寵物狗雕在了墓碑之上,而那只狗也躺在墓碑面前,久久不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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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gate公墓的另一個比較著名的人,則是法拉第。
法拉第是最著名的實驗物理學家之一,他發明的電磁感應和麥克斯韋方程,成為了我高中物理最難逾越的鴻溝之一。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那些磁感線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但這不妨礙我對他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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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似乎把時間壓縮的很短,人們總說曾經那個時代,人類群星閃耀,無數發明創造,不斷開啟人類新的篇章,帶來一次又一次的技術革命,讓人類可以擁有火,擁有光,擁有無法掌控的能量。
但回顧歷史,牛頓生于1642年,法拉第生于1791年,特斯拉生于1856年。這些科學家跨越了300年的光陰,卻將他們的知識融合進了同一本物理教材里,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我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萌智爆發期,而現在的生活每天平淡無奇,再也沒有什么劃時代的創新和突破。
但事實卻是,任何事情拉長到一定年限,就會變得奇妙而有趣。20年前,家家戶戶還在用撥號上網,現在已經進入了一個手機5G的時代;10年前,社交媒體才第一次進入人類的視野,現在卻已經幾乎成為每個人的第二張名片;5年前,這還是一個完全開放的世界,還沒有各種額外的證明材料,來預防不可預知的疫情風險。
再往后,5年,10年,20年,又會有什么樣的變化呢?
墓地依然在這里,逝去的人經歷春風秋雨,經歷四季交替,在花草樹木,山水石林中成為自然的一部分,而活著的人還在努力生活,為擁有更美好的未來努力奮斗著。
未知的未來總是美好,神秘,無法參透,卻充滿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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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更新的這兩個月,我的父親去世了。
已經過去兩周,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消息。
我應該難過嗎?應該難過多久,才顯得我沒有那么冷漠?我應該盡快回歸正常生活嗎?是不是應該像一個成年人一樣,把這些事情壓在心底,不要被情緒干擾?
Highgate公墓里有一座墓碑,碑文上寫著:我們終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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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再次相見的那一天,我會對他說什么呢?
他知不知道,我在這些年里的變化?他知不知道,我有在努力的生活,對未來充滿向往,并且希望有一天,和他再次相見?
也許到那一天,我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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