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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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她紅著眼眶站在他面前:“江浩初，
我喜歡你!你喜歡喜歡我好不好?”
回答她的，卻只有男人冷漠的言語:“我是你小叔!你的喜歡只讓我覺得惡心。"
兩年后。
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笑容甜美:“江浩初，這是我男朋友。"
從小跟在他身邊的小姑娘，放下他去喜歡別人了。
江浩初差點死在那個晚上。
“731……”
距離那個男人不告而別已經731天了，他還會回來嗎？
宋雨佳站在窗前出神想著，忽然身后響起一道門鈴聲。
她掩下心緒回頭去開門，卻在看到眼前男人那一秒，僵在原地。
迎著男人的熟悉目光，宋雨佳整個人都在發抖。
“……小叔！”
她哽咽著喊出這個稱呼，一股腦沖進男人的懷抱！
江浩初被抱住的時候愣了下，隨即沉著臉一把將人扯開：“怎么是你？”
擰緊的眉心透露著不喜。
宋雨佳攥了攥空落的手：“兩年不見，小叔要對我說的只有這個嗎？”
江浩初是宋家世交鄰居江家的小兒子，按照輩分，雨佳喚他一聲小叔。
江浩初沒有半分動容：“你爸媽呢？”
男人的忽視和兩年前分毫不差，宋雨佳難受的同時，竟有些慶幸。
至少如此，不算疏離。
宋雨佳盡量平復著心緒，讓開了路：“爸媽在客廳，我帶你過去。”
“不用。”江浩初冷漠拒絕，越過她走進。
客廳。
宋雨佳進去時，江浩初和宋父宋母正聊著過往兩年的生活。
她悄聲落座在母親身邊靜靜聽著，通過只言片語來得知這兩年江浩初的生活。
時間漸漸劃過。
宋雨佳落在江浩初身上的目光也漸漸變得縹緲，直到聽見宋母的問話時，倏然回神。
“浩初啊，兩年前你到底是為什么走啊？還那么著急？”
這個問題也是梗在宋雨佳心里的刺，她唇角緊抿著，連目光都變得緊張。
與此同時，江浩初看了過來。
對視的一剎，他眼里的冷漠刺痛了宋雨佳的心。
“因為知道了些事，不想拒絕的太難看，就離開了。”
他……知道了什么？
宋雨佳慌忙垂下眼，心中那股不安念頭叫囂著躁動。
她不敢再待下去，想找個理由逃離。
江浩初卻先一步開口：“晚上還有個酒局，我先走了。”
話落，便起身離去。
想到男人剛剛語焉不詳的話，宋雨佳抿了抿唇：“爸媽，我去送送小叔。”
宋雨佳說著，快步朝江浩初的身影追去。
夜深。
宋雨佳跟在江浩初身后，兩人間的距離隨著男人的走遠，逐漸拉開。
江浩初卻沒有絲毫察覺般，腳步踩在雪上，沙沙作響。
他不喜歡自己這件事，宋雨佳很早就心知肚明，于是她千方百計的藏著掖著愛意，卻還是不知在何處露了馬腳。
冷風吹打在身上，越發稱得胸腔里這顆滿藏愛意的心熾熱滾燙。
她也終究還是想要問個明白。
“江浩初！”
這是宋雨佳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迎著男人回頭看來疑惑的目光，宋雨佳用盡了力氣，才啞聲問出：“你剛剛說不想拒絕的太難看的事……是我的喜歡嗎？”
江浩初的回答鏗鏘有力：“是。”
宋雨佳眼婕顫了顫，眼看他還要繼續說出拒絕的話，她連忙打斷：“小叔，你不是有事嗎？先回去吧，我……我也要回家了。”
說這話時，她還怕江浩初不信，特意揚起抹笑。
江浩初漠然看了她很久，才徐徐開口，字字如刀：“宋雨佳，你知不知道你的笑，真的很丑。”
扔下這句話，他轉身離去。
宋雨佳站在原地，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
第2章
江浩初的話像是懸而落下的利刃，斬斷了本就脆弱的堅強。
宋家。
宋雨佳看著鏡子里映出的自己，像是著了魔般，不斷牽動著嘴角，露出標準的笑容。
一遍又一遍，直到臉頰酸澀，再也笑不出——
沒有人知道，為了這一抹讓所有人都喜歡的笑容，她一個人對著鏡子練習了多少遍！
可江浩初卻說：“宋雨佳，你知不知道你的笑，真的很丑。”
想到這兒，宋雨佳心臟像被巨石砸了般，悶悶作痛！
一整晚，不得安眠。
第二天，等宋雨佳下樓時，就看到收拾打扮好的父母。
見到她，宋母笑著開口：“我和你爸有個午宴，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就沒叫你。”
宋雨佳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下一秒，卻聽宋母又說：“對了，我和浩初打過招呼了，中午你去江家吃飯。”
宋雨佳腳步一頓，拒絕的話來不及說出后，宋父宋母就出了門。
去，還是不去？
選擇的天平搖擺不斷，始終沒有答案。
眼看著指針馬上就要劃過飯點，雨佳還是起身前往了江家。
江家餐廳。
宋雨佳到時，江浩初正坐在椅子上擺弄著手機，桌上擺著的飯菜分毫未動。
他……是在等自己嗎？
宋雨佳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走到江浩初對面落座。
剛拉開椅子，就聽到男人冷沉的聲音響起：“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過來。”
宋雨佳動作一滯，抬頭就對上江浩初冰涼的目光。
“小叔的話……我不明白。”
她習慣性的裝傻，因為無比清楚有些話一旦說清，自己連留在江浩初身邊的機會都沒有。
江浩初卻不給她這個可能。
“我同意讓你來用午飯只是出于禮貌，你不要多想。”
宋雨佳強迫自己笑著點頭：“我知道，小叔放心。”
說著，她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江浩初卻沒動，繼續開口：“昨天的事我說話重了些，但我只是想讓你清晰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不會道歉。”
宋雨佳咀嚼的動作一頓，強迫著自己開口同意：“……好。”
“還有……”
江浩初好像說了好多，句句都將兩人分的很清。
宋雨佳機械性的點著頭，垂頭掩下的眼眶也越來越滾燙。
耳邊，江浩初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最后一件事，從今天開始，除非是兩家人聚餐，否則私下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聽到這句話，宋雨佳再也沒辦法沉默聽從。
她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
江浩初一身松軟的家居服，腕間帶著檀木手串，整個人看上去是那么溫柔。
可偏偏在面對宋雨佳時，豎起了周身的保護墻，不容許她靠近半分。
宋雨佳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她連笑都做不到，只能含著淚啞聲發問：“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江浩初，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江浩初無視了她泛紅的眼，淡漠從容的下了審判：“你喜歡我，就是最大的錯。”
第3章
喜歡，是錯。
活了二十多年，宋雨佳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動心，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答案。
江浩初的拒絕是那么果決，讓她連再問下去的勇氣都提不起。
沉默良久，宋雨佳閉了閉眼將淚意掩下。
“江浩初，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心，我也不想喜歡上你。”
扔下這句話，她起身沖出了江家。
南城的冬天，哪怕不下雪，也冷得人發抖。
宋雨佳蹲在江家門外，背靠著柵欄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也將哽噎都咽在喉嚨里。
可滾燙的淚還是從臉頰流過，等風吹來，陣陣刺痛。
江家。
江浩初還坐在原地，沒有絲毫變化。
管家走過來：“小先生，雨佳小姐還在門外，好像在哭。您……要不要去看看？”
聞言，江浩初本就緊蹙的眉心又皺緊了幾分。
他看向窗外，不知在想著什么，半晌后，終于有了動作，起身出門。
別墅區靜謐，尤其是冬天，連鳥叫蟲鳴都沒有，顯得雨佳嗚咽的聲音格外清晰。
江浩初走到那小小一團前：“宋雨佳，你丟不丟人？”
宋雨佳一顫，她沒想到江浩初會出來，會看到這一幕。
她慌忙又狼狽的抹掉眼淚：“對不起，我……我現在就走。”
說著，就要離開。
手腕卻被人扯住，緊接著，頭頂就蓋下來一件衣服，帶著熟悉的檀木香。
“不管怎樣，我都還是你小叔，也希望你好。”
男人久違的溫柔語氣讓宋雨佳再一次情緒決堤！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次順著臉頰滑落，她沒有去擦，只是抬手一點點的拽掉了衣服。
漸漸的，白日光重新蔓延了視野，也清晰了江浩初的面容。
四目相對，宋雨佳不敢奢求，小心翼翼：“所以……小叔你還要我，是嗎？”
她目光里滿是卑怯，直到江浩初點頭確認，才蒙上了層光。
劫后余生。
幸好！幸好……他還沒有真的拋棄自己！
宋雨佳想要笑，可鼻間的酸澀又再一次涌來。
她不想讓江浩初覺得自己矯情，匆忙將衣服塞回他手中：“那我先回家了，小叔也要照顧好自己！”
說著，宋雨佳蹦蹦跳跳的走遠。
她背影看上去是那么歡快，可除了風沒有人知道，她早已淚流滿面……
這天之后，宋雨佳時不時會去江家找江浩初。
周圍鄰居見了都說：“雨佳這丫頭又開始黏著浩初了？他們的感情真好，哪怕兩年沒見，一點兒都沒生分，還和從前一樣！”
但宋雨佳心里明白，不一樣了！
從自己隱秘的心思被戳破那天起，她和江浩初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現在，只不過是她自欺欺人。
只是宋雨佳沒想到，夢醒的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臘月二十三，宋江兩家聚餐。
宋雨佳被江老爺子派去律所，接江浩初回家。
律所樓下，宋雨佳本想給江浩初打電話，讓他下來。
可卻一直沒有人接，沒辦法，她只好上了樓。
出了電梯，宋雨佳走到辦公室門口剛要敲門，卻聽里面響起道女聲：“浩初，你娶我好不好？”
雨佳一震，緊接著，江浩初的回答徹底將她打進了冰窟。
他聲音溫柔：“好。”
第4章
原來有時候，不加掩飾的溫柔也是一把捅穿心臟的利劍！
可惜這個道理，宋雨佳明白的太晚。
屋內人又說了什么，她聽不清，只有不斷靠近的腳步聲，逼著她后退。
下一刻，門被打開——
江浩初臉上的笑意在看到雨佳的一瞬間，消失不見：“你怎么在這兒？”
宋雨佳沒回，目光落向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駝色大衣里面搭著淺色毛衣長裙，及腰的長卷發搭著一雙笑眼，怎么看，都和江浩初無比相配！
越這么想，宋雨佳心里越忍不住泛起酸澀：“小叔什么時候交的女朋友，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江浩初皺了皺眉，還沒答話。
他身后的女人便先開口介紹：“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思，浩初的未婚妻。”
說著，她挽上了江浩初的臂彎：“作為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人，你要不要給我們一句祝福？”
此話一出，宋雨佳臉上的笑差點撐不下去。
以一個晚輩而言，她是該祝福。
可作為一個喜歡江浩初的人，她……說不出口！
掩在大衣袖中的手不斷收緊，傳來陣陣刺痛。
宋雨佳看向江浩初，期待著他能說些什么，解救下自己。
沉默更像是煎熬。
半晌，江浩初終于開了口：“她一個小孩兒，哪懂要說什么祝福的話。”
小孩兒！
聽到這個詞，宋雨佳連呼吸都顫了顫。
所以在江浩初的世界里，自己連一個成熟的大人都不算！
壓抑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涌上，宋雨佳一把拉住要走的江浩初。
對視間，她掩去眼中的熱意，重新掛上抹笑：“我當然要祝福啊！”
宋雨佳咽著發哽的喉嚨，看向楊思啞聲祝愿：“我祝二位終成眷屬，早結連理，永浴愛河！”
說完，又重新看向江浩初：“小叔，這樣的祝福，夠嗎？”
江浩初蹙了蹙眉，冷漠抽回了手：“夠。”
話音落下，沉寂蔓延。
宋雨佳拼命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那就好。”
“既然小叔有約，我就先回去了，免得江爺爺擔心。”
盡可能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宋雨佳轉身離開。
江浩初站在原地看著她身影消失在電梯里，一雙眼里翻涌著深沉。
南城的冬夜，冷風刺骨。
海邊。
漆黑的夜和海岸線融于一色。
宋雨佳呆呆望著，腦海里滿滿都是重遇以來江浩初的冷漠與忽視。
有些事，一旦作了比較，愛與不愛就更加分明。
十一年前，父母忙于工作，將小小的她帶去了江家，交給當時也還是個孩子的江浩初照顧。
初見的那日，也是冬日。
江浩初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襯得臉上的笑意溫暖。
他從父母手中牽過自己的手，許下承諾：“放心，我會照顧好雨佳的。”
彼時，誰也沒想到這一照顧，就是十一年。
如今，小小的雨佳長成了大人模樣，卻也弄丟了那個少年！
滾燙的淚滑落臉頰，宋雨佳一步步的走向了如墨的海。
冰涼的海水逐漸蔓延向上，吞噬了溫暖。
腳踝，膝蓋，大腿……
最后淹沒呼吸——
第5章
死亡，是一種什么感覺？
冰涼的海水侵透心肺，火辣的灼燒感從喉嚨一直蔓延到鼻腔。
腦海中這輩子遇見的人，發生的事不斷交錯，如走馬燈般。
鄰居，朋友，父母，江浩初……
想到那個男人的一刻，宋雨佳那顆早就傷痕累累的心，又不可自制的急速跳動了一下。
“咚！咚！”
心臟起搏器在胸膛上起伏不斷。
偶爾間，宋雨佳甚至能聽到耳邊醫護人員的交談。
“病人求生意識弱，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緊接著，吱呀的開門關門聲順次響起，盡管很快，卻仍沒能遮住搶救室外傳來的哭喊！
宋雨佳還記得，爺爺病危前，對著守床的她說：“人死前，其實什么都知道。所以啊囡囡，爺爺走的時候，你們千萬別哭，我怕走的不安心。”
那時候，宋雨佳只當他是在騙人。
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真的。
搶救室外的聲響，宋雨佳竟能一一辨別清楚。
護士無奈的通知，母親嘶啞的哭喊，父親的沉重嘆息，還有江浩初蒼白的話——
“很抱歉，我該送她回去的，否則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他為什么要道歉？他又做錯了什么呢？
他……只是不愛她，只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人，僅此而已！
宋雨佳掙扎著想要說話，想要讓江浩初不要道歉。
可無論她怎么用力，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只能聽著江浩初一遍遍道歉，認錯，甚至……聲音中蒙上了沙啞！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宋雨佳一遍又一遍的嘶喊著，卻覺得江浩初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
耳邊，尖銳的頻率波動聲不斷增加，倏然一切死寂——
等再有意識時，宋雨佳最先聞到的，是那抹熟悉的檀木香。
她費力睜開眼，循著香氣看去，就瞧見江浩初坐在一旁的陪護椅上，閉目休憩。
他還穿著律所那天的西裝，原本打理整潔的發絲凌亂著，下顎還冒出了些許的胡茬，看上去那么疲憊。
宋雨佳看得有些難受，伸出手想要去觸碰。
下一秒，男人卻突然驚醒。
四目相對，宋雨佳意識到自己做出的那些事，第一次有些心虛。
而江浩初也反應了過來，眼里復雜情緒翻涌，最后化作了沉寂。
“你別動，我去叫醫生。”
說著，他起身朝外走。
“小叔別走！”宋雨佳下意識的將人留下。
可當江浩初真的停下，她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寂靜在兩人間蔓延。
很久，宋雨佳只聽到一聲沉重的嘆息。
緊接著，江浩初轉過身看向她：“宋雨佳，你到底要長到多大，才能不再胡鬧？”
他沒有生氣，只是無奈。
卻也是這樣的江浩初，更讓宋雨佳不安。
“不是的小叔，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
宋雨佳想要辯解，可聲音卻漸漸消弭在江浩初沉默的注視中。
宋雨佳再說不下去，垂眸認錯：“對不起。”
聽到這個詞，江浩初笑了，語氣里充滿了冷嘲。
“你沒錯，錯的是我。”
他深吸了口氣，走到床前站定，居高臨下的望著宋雨佳：“是我總想留余地，總想著你還小，再長大些自己就放棄了，一次次的放縱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現在，我來糾正這個錯誤。”
此刻的男人太理智，理智到宋雨佳看著他眼中映出來的自己，心慌不止。
“小叔……”
江浩初的話沒有停下：“我和楊思的婚禮定在半個月后，等辦完婚宴，我們會出國定居，再不回來。”
第6章
再也……不回來！
宋雨佳喉嚨發哽，淚比聲音先一步涌出。
“是像……兩年前一樣嗎？”
一干二凈的切斷所有的聯系，將她一個人拋下，只有日復一日的無望等待。
那一次，宋雨佳等了731天，才將江浩初等了回來。
這一次呢？要耗盡一輩子嗎？
淚水滾燙，流下時卻已變得冰涼。
江浩初皺了下眉：“隨你怎么想，只是再做蠢事之前，想想那些愛你的人。”
扔下這句話，他就走了。
走廊外的冷風吹進病房內，一室寒涼。
一周后，宋雨佳出院了。
宋家。
宋雨佳站在陽臺上，望著門口正張羅著貼春聯的父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過年了！
從小到大，她最盼望的就是過年，期待著父母的紅包，江浩初的禮物。
江浩初消失的那兩年，宋雨佳更盼望除夕，總想著也許年夜飯上，他就突然出現了。
可惜，從未成真。
想到這兒，宋雨佳心臟像被人緊捏著，酸澀脹痛，讓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快速喘息。
突然，宋母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雨佳，你怎么了？”
宋雨佳連忙將手放下，轉身走向宋母：“沒事兒，就是剛剛雪落衣服上了。”
宋母卻不信。
自從宋雨佳出院后，宋母幾乎把自己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生怕她再出半點差錯。
“天那么冷你少在外面呆，小心生病。”
宋母瞪了宋雨佳一眼，將手里的大衣給她穿上，“我早上跟江老爺子商量了下，今年兩家人就不一起吃年夜飯了，咱們一家三口過個團圓年！”
不和江家一起過了！
宋雨佳心跳空了一拍，她以為，至少在江浩初婚前，還能再和他見一面的。
她攥了攥大衣衣角：“媽，我沒那么脆弱的，還是兩家人一起過吧。”
宋母愣了下，停住腳步看她：“為什么？”
宋雨佳垂眸看著腳尖，回避著她的視線：“小叔年后不就要出國了嘛，這說不準就是兩家人一起過的最后的春節了。”
她話音落下很久，宋母都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好，我去和江老爺子說。”
宋雨佳沒想到母親會答應的這么快，下意識抬頭，就瞧見她眼中的復雜。
盡管宋母什么都沒說，但宋雨佳知道，母親已經猜到了自己那份藏起來的心意。
冬天，天黑的很快。
江家。
兩家人一起用過年夜飯，就三三兩兩閑聊了起來。
宋雨佳坐在沙發邊緣，望著二樓江浩初緊閉的房門，悄聲起身上了樓。
“咚咚！”
宋雨佳敲開門后，直接開口：“小叔，能麻煩你件事嗎？”
江浩初微微皺眉，眼里寫滿了猶豫的拒絕。
宋雨佳看得清楚，心臟撕裂般的疼，連呼吸都開始打顫。
她握著門把的手死死收緊，才保持聲音的平靜：“我只是想讓你陪我再看一次煙花，不會讓你為難。”
“小叔，求你了。”
聽到這話，江浩初眼里情緒倏然翻涌，末了，還是答應了下來。
午夜十二點半，南城外灘。
漆黑的天空中，無月，無星。
只有一團又一團的煙花在天際炸響，璀璨奪目，又無聲散落。
怦然的聲音里，周圍的情侶相擁，熱吻。
宋雨佳轉頭看向身旁的江浩初，輕聲喊了句：“江浩初。”
江浩初循聲看她。
四目相對間，宋雨佳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字無聲的說出了那句不曾出口的告白。
“我喜歡你。”
第7章
回程的車上，只有宋雨佳一個人。
幾乎是在那句告白出口的那一刻，江浩初就轉身離開。
沒有拒絕，而是選擇了忽視。
有人說：“能被傷害，只能證明你還心存期待。”
出租車內，宋雨佳跟著輕哼廣播電臺里的音樂聲，淚劃過緊閉的眼角，無聲無息。
宋家。
宋雨佳進門時，宋母正坐在沙發上，見她回來，招了招手：“回來了。”
宋雨佳點了點頭，脫掉外套后走到她身邊坐下，鉆進她的懷抱。
“媽，我是不是很任性啊？”
她突然而來的親近讓宋母有一瞬間的無措，但很快就將人抱住。
“怎么會這么想？”
宋雨佳回想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還有她瀕死時母親的崩潰失態。
“對不起，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這是母女兩人第一次提起跳海的事。
宋母抱著宋雨佳的手微微收緊，就好像在確認自己的女兒現在正好好的陪在自己身旁。
但盡管如此，她還是心有余悸。
“你能想清楚就好。”宋母手輕拍著宋雨佳的后背，用小時候給她講童話故事時的輕柔語氣，
“媽這輩子只要你健康平安，一直陪著我和你爸，就知足了。除此之外，無論你想做什么，媽都支持。雨佳，你明白嗎？”
宋雨佳怎么會不明白。
母親是在告訴她，無論她的心意有多驚世駭俗，有多不被接受，她也會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
被愛的溫暖趕走了被江浩初忽視的冷。
宋雨佳緊緊回抱著母親，將所有的酸澀淚意都發泄了出來，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母女兩人就這么相擁著，直到很晚才各自回房。
天際，朝陽漸漸升起，驅散了黑暗。
宋雨佳坐在窗邊，垂眸看著手臂，然后一點點挽起衣袖。
白皙的皮膚上縱橫著或深或淺的刀疤，有新有舊。
沒人知道，除了喜歡江浩初，宋雨佳還有另一個隱藏了很多年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但現在……
宋雨佳想起母親說的那些話，拿起手機撥通了那串淹沒在通話記錄最底下的電話號碼。
“醫生，我……想活下去。”
這話出口的一瞬，宋雨佳松了口氣，就好像一直壓在心里的那塊大石不見了般。
治療的周期漫長又枯燥。
宋雨佳卻意外的堅持了下來，只是和江浩初的見面徹底停留在了除夕夜那晚。
她甚至以為這樣就是結束了，卻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見到他。
正月初四，南城心理診療室。
宋雨佳剛結束今天的治療走出門，就看到了江浩初，而他身邊站著的，是楊思。
在他們朝自己走來時，宋雨佳恍惚了一瞬。
江浩初目光劃過宋雨佳，落到她身后的心理診療招牌后，皺了下眉。
“你來這兒干什么？”
宋雨佳將手里的病歷本往身后藏了藏，下意識的編謊：“例行檢查而已，小叔呢？”
江浩初沒說話，審視探究的視線不曾移開。
氣氛逐漸尷尬，一旁的楊思開了口：“浩初是陪我逛街，剛好路過看到你，過來打個招呼。”
原來是約會啊。
宋雨佳嘴里發苦，卻笑著附和，“這樣啊，那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
話落，她快步越過兩人，就要離開。
下一秒，手腕卻被拽住，緊接著掌心一空，病歷本已經到了江浩初手中。
宋雨佳心一慌，大步上前就要奪回來。
卻晚了。
江浩初已經翻開了病歷本，薄唇逐字念出了上面的診斷——
“微笑型抑郁癥，晚期。”
第8章
深藏了這么多年的秘密被不該發現的人盡數知曉。
宋雨佳只覺得自己此刻像被剝干凈了衣服一樣，無地自容。
耳邊，江浩初的質問聲倏然響起：“你怎么會得這種病？！”
宋雨佳從沒有哪一刻覺得他的聲音是這么刺耳，甚至想要避開。
可她逃不掉。
宋雨佳無力的垂下手，沒有再去奪回報告。
她強撐著一口氣，抬頭看向江浩初：“這種病怎么了？”
“小叔是覺得得了這種病的我，丟你的臉了？”
少有的被宋雨佳刺到，江浩初皺了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話落，他稍稍緩和了語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為什么不告訴我？”
什么時候？宋雨佳忍不住去回憶。
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從零點開始期待，等來了日升，等來了月落，卻沒能等來江浩初的出現，亦或是一句他的生日快樂。
他，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宋雨佳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拿起的刀，只記得剛落下時只是淺淺一道白印，一點兒都不疼。
可隨著不斷用力，鋒利的刀刃割破了血肉，鮮紅刺目的血倏然涌出，彌漫了視線……
一個人的等待實在太難熬了。
兩年，730天，宋雨佳從心慌淪落到麻木。
而現在被江浩初問起，她要怎么將那些真相說出口？
宋雨佳深吸一口氣，將那些回憶重新壓回深處。
她聲音沙啞：“你不會想知道的。”
聞言，江浩初一愣，隨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閃過抹復雜。
“雨佳……”
他語氣中滿是擔憂與愧疚，卻都不是宋雨佳想要的。
她靜靜看著江浩初，lz和他身旁的楊思，伸手拿回了病歷本。
“那些都是過去了，我也已經開始治療，醫生說我會好，我也相信我會好。”
說著，宋雨佳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就麻煩小叔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別告訴我爸媽，謝謝。”
留下這句話，她便越過兩人走遠。
江浩初視線一直黏在她背影上，哪怕宋雨佳已經沒入人海，也不曾收回。
一旁楊思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浩初，你怎么了？”
江浩初垂眸看了眼空落的掌心，慢慢攥成了拳：“沒什么。”
他只是好像……做錯了事。
“走吧。”江浩初沉默遠走。
楊思跟在他身后，回頭看了眼宋雨佳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夜，華燈璀璨。
江家書房。
江浩初坐在書桌前，靜默了很久后拉開了左手邊的抽屜。
里面是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以及兩個紅包。
那是他給宋雨佳準備的生日禮物和壓歲紅包，只可惜，沒能送出手。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宋雨佳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生了病，還那么嚴重！
如果他真的走了不再回來，她該怎么辦？她甚至還沒學會照顧自己！
想到那些朝壞發展的可能性，江浩初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片刻后，他拿起禮物和紅包起身就往外走。
不想，門開，卻瞧見了楊思。
楊思視線上下掃過江浩初，在他拿著東西的手上停頓了兩秒：“這么晚了，你要去哪兒？”
“之前準備的禮物忘記送出去了，我拿給雨佳。”
江浩初說著，越過她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楊思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你喜歡宋雨佳，對嗎？”
江浩初腳步一頓，從來淡漠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
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他轉回身看向楊思：“你胡說什么。”
楊思倚在門框上，兀自分析：“其實你根本沒想過要娶我。”
“在律所答應我的求婚，是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宋雨佳在外面，做戲給她看的。包括你兩年前突然決定出國，也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怕她受到傷害。”
“江浩初，我說的對嗎？”
楊思的聲音落下，寂靜在書房蔓延。
許久，江浩初才說：“不對。”
猜測被否認，楊思沉默了很久：“那就當是我誤會了吧。”
說著，她越過江浩初朝外走去，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又停下了腳。
楊思扭頭看著男人英俊的側臉，溫聲提醒：“婚禮日子就快到了，明天要一起去試禮服。”
江浩初沒有異議。
只是在楊思離開后，他沒再出去，而是回了書房。
書桌前，江浩初垂眸看了手中的東西很久，最后還是放回了原位，關上了抽屜。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前點燃了根煙，深吸了一口。
煙霧彌漫。
江浩初望著濃厚的夜色，閉上了眼，只是腦海中楊思那句“你喜歡宋雨佳，對嗎？”的質問反復響起。
直到那煙燒盡，他才在心底給出了只有自己會知道的回答——是。
第9章
北風裹挾著雪，吹打在窗戶上，映襯的屋內燈光昏黃。
宋雨佳坐在床邊，拿著自己和江浩初的合照細細看著。
不得不接受，是時候……該放棄了。
她手指拂過照片上男人的笑容，看了很久后，才將照片慢慢倒扣了下去。
之后，宋雨佳將有關江浩初的一切都收了起來，也將自己那些濃郁的情感盡數封存。
做完這一切，她疲憊的倒在了床上，滾燙的淚一股一股涌出，滑落眼角，沾濕枕頭。
她緊咬著牙，不敢發出半點哭聲，怕父母聽到為她憂心。
第二天，宋雨佳一大早就去了心理診療所進行治療。
再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
剛進門，就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年紀似乎和她差不多大。
而宋母就坐在那女孩兒身邊，雙眼紅腫。
就連忙于工作很少在家的宋父也都陪在身旁。
見到宋雨佳回來，宋母眼里閃過一瞬間的慌張：“雨佳，你……你回來了！”
宋雨佳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媽，你怎么了？這位是？”
宋母張了張嘴，半晌卻都沒說出話來。
最后，還是宋父開了口：“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雨佳，很抱歉瞞了你這么多年，其實你是我們收養的孩子，我們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宋父的話如雷劈在宋雨佳腦海中。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爸媽，只覺得整個人生都在被顛覆。
耳邊，宋父的話還沒停下：“我知道這種事很難一時間就接受，我和你媽也不會趕你走。不管怎么說我們也養了你這么多年，感情還是有的。”8
“這幾天我們看了不少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定會給你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婆家，嫁過去也不會吃苦。”
他話里句句是在為宋雨佳著想，卻也句句都在告訴她——他們不要她了！
宋雨佳的雙手無意識的緊攥著，視線劃過宋父，宋母，最后落到女孩身上。
很久很久，她才找回聲音：“我明白了，正巧……我也想出去走走。”
宋雨佳說著，下意識的撐起抹笑藏起受傷：“那我先回房間收拾東西了。”
說完，就快步上了樓。
轉身的那刻，她好像還聽見了宋母哽咽的叫聲。
可宋雨佳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去想那哽咽的真意！
沖進臥室，關上門的那一刻，她背靠著門板無力的滑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耳邊，宋父的話一遍遍重復不斷。
短短一天，仿佛天塌地陷，世界顛倒！
宋雨佳顫著手拿出手機，下意識的給江浩初發微信，想要尋求依靠。
“小叔，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對方回復的很快，可宋雨佳看著那一行文字，幾乎無法呼吸。
“宋雨佳，你能不能滾出我的生活！”
宋雨佳死死的盯著手機上江浩初的這句話，似乎是想透過手機看到男人的神情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手腳麻木發僵。
她才動作著酸麻的手指，將輸入框里之前打下的文字，一個個刪掉。
按滅手機屏，她緊緊環抱住自己，呆呆望著窗外漸漸西落的夕陽，漸漸融于黑暗……
此時，婚紗店。
穿著婚紗的楊思拿著江浩初的手機，看著宋雨佳發來的消息，眼底閃過抹嫉妒。
她回頭看了眼試衣間，將宋雨佳拉進了黑名單后，將手機放回了原位。
這時，江浩初從試衣間出來。
楊思像什么都沒發生般，走到他身邊：“很帥，就這套吧？”
江浩初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點頭說好。
宋宅。
隨著路燈接連亮起，驚動了沉溺無聲的宋雨佳。
她確實該走了，鳩占鵲巢，霸占了別人的父母這么多年，現在是時候還回去了。
找回真正的孩子，爸媽他們應該很開心，以后一家三口也會很幸福！
宋雨佳想著，慢吞吞的拖出了床底下的行李箱，打開衣柜，將衣服一件件摘下疊好，放進去……
一遍遍重復著機械式的動作。
半晌后，衣柜已經空了一半，地上展開的行李箱也被放滿。
宋雨佳看著，眼前卻被涌出的淚水掩蓋，越來越模糊。
她什么都看不清，胡亂的將剩下的東西扔在行李箱里，然后合起。
可箱子上的拉鏈卻怎么都拉不上。
像是較勁般，宋雨佳死死拽著拉鏈頭，手指用力到青白。
下一秒，只聽砰的一聲，箱子直接炸開——
宋雨佳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狼藉，本就瀕臨崩潰的心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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