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書面合同未生效，律師已完成反訴代理，委托人該不該付費

文/盛學友

天津碩眾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建華律師

“委托人天津A公司作為原告和我們律所僅簽訂了本訴案件代理合同代理與被告的訴訟，兩年后被告卻突然提出反訴，天津A公司雖然未在我們起草的反訴案件委托合同上蓋章，但是口頭答應支付反訴案件律師代理費，我們很相信公司老板，將反訴案件代理完畢，該反訴案件經兩審均駁回被告反訴請求。沒想到，天津A公司卻拒付反訴案件代理費。”天津碩眾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建華，接受筆者訪談時，顯得非常無奈。

2023年4月23日，天津碩眾律所將天津A公司起訴至天津市南開區人民法院，訴請法院判令被告支付反訴案件律師代理費。6月21日，南開區法院一審駁回了天津碩眾律所的訴求。7月10日，天津碩眾律所上訴至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代理兩起案件均獲勝訴

2017年8月20日，天津A公司及張某某因與河北B公司合作交易糾紛一案，與天津碩眾律所簽訂001號委托合同，約定就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與河北B公司關于合作經營糾紛案件，委托天津碩眾律所作為代理人，代理事項為：就案件問題提供法律咨詢，起草相關法律文件，代為提起訴訟，代為接受和發送相關文件。代理權限為特別授權：代為進行調解、和解，代為起訴，反訴，撤訴等。代理期間至案件款項執行終結之日止。約定了首期律師費和后期律師費的金額、時間及支付方式、時限。

天津碩眾律所依上述合同約定，代為委托人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2018年11月6日，法院立案受理了天津A公司及張某某訴河北B公司合同糾紛一案。

在上述案件審理期間，2019年3月6日，被告河北B公司提出反訴，訴請法院判令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支付拖欠河北B公司收益分配款721.3萬余元。

就上述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訴河北B公司、河北B公司反訴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這兩起案件，天津碩眾律所全部履行了委托代理事項。

2021年6月30日，衡水市中院作出終審判決：本訴案件，判決河北B公司支付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違約金共計553.7萬余元；反訴案件，駁回河北B公司要求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支付收益分配款721.3萬余元的反訴請求。

起訴委托人支付代理費

張建華律師說：“依照001號委托合同，本訴案件回款的15％，作為后期律師代理費，但是，天津A公司和張某某，并未依約支付本訴后期代理費。”

為此，天津碩眾律所將天津A公司、張某某訴至法院。2022年7月26日，南開區法院作出判決，支持了天津碩眾律所的訴求，判令二被告支付后期律師費共計83萬余元。

“本訴案件后期律師代理費，在簽訂委托合同的情況下，天津A公司也不依約按期支付，但我們通過訴訟總算是要回來了，而讓我們想不到的是，反訴案件代理費，雖前期協商一致，但他們仍以各種理由拒絕支付”，張建華律師講到這里，顯得有些氣憤，“太不講誠信了，嚴重違背契約精神”。

2023年4月23日，天津碩眾律所具狀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天津A公司支付反訴案件代理費31萬余元。2023年5月4日，南開區法院受理該案，并適用簡易程序，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

原告天津碩眾律所就該案向法庭提交了該所李東嶺律師與被告天津A公司法定代表人的通話錄音以及原告蓋章而被告未蓋章的反訴案件委托合同等證據。

本訴合同是否包含反訴代理費

在法庭上，原被告唇槍舌戰，針對辯論焦點，雙方各執一詞。

雙方辯論的一個焦點問題是：001號委托合同，受托人天津碩眾律所代理的是本訴案件，還是既包括本訴也包括反訴？約定的律師費是本訴案件代理費還是包括了反訴案件代理費？

001號委托合同

被告天津A公司辯稱：

第一，001號委托合同約定原告代理權限為特別授權，其中就包括代為進行反訴，反訴案件代理費不屬于另行計算服務費的事項；

第二，該合同是風險代理合同，代理服務范圍是其與河北B公司合作事務發生的全部糾紛，包括提出反訴和對方提出的反訴，而不是按照參與了多少案件來計算代理費。

原告天津碩眾律所認為：

本訴和反訴是兩個案件，是兩個獨立之訴。001號合同是本訴案件代理合同，被告卻辯稱也包括反訴案件事務代理及律師費，卻無法舉證001號合同中關于反訴代理及反訴代理費的相關具體條款和內容，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應當由被告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

被告故意將代理權限中的“代為反訴”混淆為代理事項內容。001號委托合同約定的代理事項為：就案件問題提供法律咨詢，起草相關法律文件，代為提起訴訟，代為接受和發送相關文件。

“代為提起訴訟”，僅是代為對河北B公司提起訴訟，沒有任何文字表述同時代理河北B公司提起反訴的案件。授權原告參與反訴訴訟，不代表約定反訴代理費也包括在本訴也即001號委托合同約定的本訴代理費中。

天津碩眾律所與被告簽訂001號委托合同是在2017年8月20日，提起本訴也是在2017年，而河北B公司提起反訴的時間是2019年3月6日，時隔兩年之久，不可能約定還未發生的反訴事項，更不可能約定反訴代理費。

反訴事宜雙方是否協商一致

庭審中，原被告雙方辯論的另一個焦點問題是：原被告雙方是否就反訴事宜協商一致？

被告天津A公司辯稱，原告當庭提交的就反訴事宜與被告簽訂的委托合同，被告未加蓋公章，不予認可，原被告雙方沒有約定反訴事務合法有效的法律文書。

反訴代理合同

天津碩眾律所向法庭提交了天津A公司未蓋公章的反訴事宜委托合同，提交了參與反訴案件代理的李東嶺律師2022年9月21日上午與天津A公司法定代表人的一段手機通話錄音。

在庭審中，原告介紹，在本訴訴訟期間，河北B公司突然提出反訴，天津碩眾律所將委托合同擬好蓋章后送給天津A公司，但天津A公司一直拖延蓋章，當時考慮到時間很緊迫，并且雙方合作多年，出于對天津A公司的信任，就沒太介意，而是繼續履行反訴代理事項，最后的結果是，法院駁回反訴請求，為天津A公司避免了721.3萬余元的經濟損失。

錄音對話中，天津A公司法定代表人認可應當支付反訴律師費，知道“反訴律師費一審二審一共30萬”，并且答應給錢，表示“什么時候有錢什么時候給”，天津碩眾律所律師提出可以和解，被告也表示“你們寫個和解方案給我發過來，我看看，因為我出不去，這都隔離了”。

通話錄音文字整理

該通話錄音表明，第一，本訴合同不包括反訴；第二，被告知悉不是免費代理反訴；第三，表示過應當支付反訴律師費；第四，對于反訴律師費兩審一共30萬沒有提出異議；第五，被告愿意與原告和解。

以上說明，雖然反訴合同被告未加蓋公章，但是雙方已就反訴事宜協商一致，只是被告以資金困難為由不予支付，為此，形成本之訴。

一審駁回律師所訴求

南開區法院一審判決

南開區法院經審理認為，原告天津碩眾律所作為提供法律服務的專業機構，理應具備更強的法律規范意識，在為被告天津A公司提供法律服務過程中，應當依據律師法以及相關規范和慣例，與被告簽訂書面委托合同，明確約定委托代理事項、代理權限以及收費標準，規范自身法律行為。現原告雖當庭提交了就反訴事宜與被告簽訂的委托合同，但被告以未加蓋其公章為由不予認可，同時原告未提交其他證據證明就反訴律師費事宜與被告協商一致，故對原告訴求不予支持。故，判決駁回原告訴求。

一審判決被指遺漏案件重要事實

筆者注意到，南開區法院上述一審判決中，對原告提交的錄音證據沒有任何記載，更未進行任何評述。

這份錄音證據，不僅能證明原被告雙方就反訴律師費事宜協商一致，而且還能和被告未蓋章的反訴案件委托合同形成證據鏈條，一審判決卻未作任何表述和評價。

對此，張建華律師認為，“一審判決遺漏了如此明顯而又重要的案件事實，導致認定事實不清，進而作出錯誤結論”。

7月10日，天津碩眾律所向天津市一中院提起上訴。

等價有償原則該不該依法保護

001委托合同第二頁和第四頁，有三處文字表述是“本案”，張建華律師認為，“本案律師代理費……”“本案委托人”的表述，更進一步說明，本案就是指一個案件，且就是代為提起訴訟的“本訴”之案，不可能“本案”既是本訴又是反訴，因為本訴和反訴原本就是分別需要繳納訴訟費的兩個獨立案件。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天津碩眾律所為天津A公司提供了反訴案件的一、二審代理服務，且獲得勝訴結果，法院駁回了河北B公司反訴請求，天津A公司也享受了該服務。

天津碩眾律所上訴認為，原審判決嚴重侵犯了律師所的合法權益：

通話錄音可以反映出天津A公司認可反訴律師費，天津碩眾律所雖然作為專業的法律服務機構，沒有和委托人簽訂書面合同，但責任不在律所，更不能以此完全讓律所承擔全部責任。

原審判決忽略案件重要事實，也未遵循誠實信用、等價有償原則，作出錯誤判決，錯誤判決一旦生效，實際上，等于在支持不誠信、不等價的無償行為，且完全否定了事實合同的效力——也即未簽合同，但履行了服務，卻得不到費用，這也與公平原則背道而馳。

要求被上訴人支付反訴律師費的訴求，能否得到二審法院的支持，是駁回上訴，還是全部支持，亦或酌情部分支持，均不得而知，相信二審法院一定會依法秉公作出公正裁判。結果如何，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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