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大浪已去,我恍惚信以為真,回神看見了一坨屎;他們說天朗氣清,本沒有烈日灼心,卻不料踩了一坨屎;他們說大道滄桑,無以為風餐露宿,轉眼卻怨吃了坨屎;他們說道阻且長,總是要默默前行,轉頭就四處避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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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來想去,踱來踱去,思慮著“屎何其多,又為何多”的玄學。周遭總頻頻撒著臭氣間,頗是難耐。看著八股文般的“避屎指南”,聽著這般或那般的“治天大道”,看著那自欺欺人的“人間門面”,也頓覺諷刺——都不過是些演戲的紙好人罷了。只恍然的那么一瞬間,我明了一個理:門外那些明著拉屎的是坨屎,門內這些暗著拉屎的也是坨屎。只有肅清這些拉屎的、護屎的和懶得鏟屎的,才有真正的天朗氣清。
今年南國的雨,多得有些狂了,全然使得南國無了“美艷之至”的氣息。山里的竹木,田里的稻,魚塘里的魚,還有那肥臀的豬,都有被淹了去的。有些人家,那小橋流水的岸頭院子,本該是最美的歸處,也被泥黃的洪水裹了去。據說這是全世界都這般的異常,不算是風調雨順的日子。加上些四處拉屎的臭人惡人,氣息不是太好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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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周遭的素人,在這狂雨里浸了得有數月吧,漸不識日月了。那暖陽與光為何,我好似不清晰。像是只在書本上或旁人的說道間有的幻想,或類同于兒時的事物,總之是遙遠的,且越來越遠了罷。
是我等不喜日月不喜光嗎?一些拿著大喇叭和望遠鏡的人,像是這般說的。他們從不去鏟屎,偶爾還會怨我等為何多事鏟屎。不知何時,他們還撰了幾篇文,寫到:這些南國的后生,是底氣子十足的,不屈于苦難亦不喜于暖陽,甘心與那陰穢的霉雨并處,不爭不搶,不吵不鬧,士氣可嘉。
最令人感到可惡的,是還有些拿著望遠鏡窺探的人,是這么寫的:那些鏟屎的人,是壞了風氣的根源,他們叫百姓一起鏟屎的呼聲啊,是會破壞和氣的,是會友邦驚詫的。鏟屎的氣焰太高了,拉屎的都不來,那就是沒了生機。且封了這些鏟屎官的鏟子的好,別叫他們吃飽了。
我們鏟的明明是亂拉的屎,是狗東西拉的屎,這些拿著望遠鏡窺探的人,卻偏喜歡說我們連茅廁里的也鏟出來,說我們是“極端鏟屎派”,搞臭了風氣。他們有時候會變成它們,然后對著我們喊打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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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那些歪屁股或騎墻的人寫文說話,本質就是放屁,臭得驚天動地。
雨過天晴,是忘了日月為何物后的事情了。打太陽出的那一日起,已過了年中。沒有什么浪漫可言,更不興是文人雅客口中的流水小橋。不過是誰見了都愁得難耐的烈火般的日子,那日子好似通體灼燒,沒日沒夜熱得滾燙。
我覺得這是不妥的,無有公平,熱得上躥下跳的,不該是鏟臭屎的人,應該是那亂拉屎和本質是屎的人。
這炎炎夏日,倒是喜得那些個拿著大喇叭和望遠鏡的人,神氣了起來:這雨歇了,你們談的澇便也不存在了,寫的那些個鏟屎治氣的文就算了吧。所以,都談談別的些話吧。這日子這般熱情,該散散氣了,別總盯著陰雨綿連的晦氣。
話音剛落,南國是無雨了,但好似一些不是南國的地處,也成了澤國。陰穢的臭氣,像是北上了去。
我等提著筆,站在南國的大地上,在那烈日的灼燒下,往那拿著大喇叭和望遠鏡的人站過的地方,寫下了四個字:這是坨屎。
形式上的天朗氣清,沒有換來惠風和暢。四野倒顯得是綠油油的模樣,但燥死的東西也是遍地的。有成干了的鳥,有爬不動的螞蟻,有翻肚了的魚苗。就連長壽花也給曬得沒了青綠的神色,原本的紅顏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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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說是雨過天晴吧,那確也是,你說是沒了狂烈的雨吧,那確也是。但這如爐子里煎烤般的日子,怎么能叫“大好”呢?這顯然是屁放多了,找不著調了。我說這天太熱,一時之間竟無幾個拿著大喇叭和望遠鏡的人信,他們示意我別囔囔:你可安分點好了,這天有太陽了,光天化日下亂拉屎的就少了。這已經很好啦。
吹冷氣的,哪里管那些個掃地鏟屎的熱不熱。
不知從何時起,我與我身旁的伙計不再執著于鏟那亂拉的屎。我們改掃落葉了。至于躲在那落葉堆底下,或是藏在暗處不見光的臭屎,也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不是不愿意掃,是但凡掄起了筆墨去掃,往往是要被人告的。要么告你“不務正業”,要么告你“大搞破壞形式之舉”,偶爾還能來上幾條震懾的文書:極端鏟屎人,小心逮了你。
鏟屎也不是說不鏟了,而是轉成了地下暗自的鏟。我覺得,這一定程度上,是亂拉屎的狗東西勝了一局。鏟屎的人越來越少,這總不歸是什么好的風氣,也說明不了“大勢趨平”。向來都是趨利風氣的問題,哪有那么多正氣當然。
好在,這大江南北的鏟屎人,都沒有全然棄了鏟屎的精氣神。鏟屎的工作是糊不了口的,鏟屎的毛刷、鐵鏟、清潔劑、墨水等等,都是要花錢的。所以,鏟屎的沒有都叛了信仰,多是要么吃不上飯沒了活氣鏟不動了,要么是打別的工作來養鏟屎的工具的。
上月我在江南見了王先生,王先生是很有正氣的鏟屎屆老兵。王先生說:咱們這片土地上,慶幸有這么一群脊梁!在任何時候,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都有這么一群脊梁!
王先生的話,是能提勢氣的,精氣神上給人飽足。但于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了。這也不矛盾,鏟屎是精神上的建設,而社會終究還是要付諸于實際的。而精氣神富足了,鏟屎衍生的實際行動,自然也會有更多的氣力的。
我還是那掃大街的郎。廟堂的香我點不著,拉屎的營地我也不愿去。我不識這人間的殊途,也無力去戲謔別家的院墻。只是這日頭大了,有點烈日灼心,讓人不很適應。
恍然之間,倒是懷念暖國的雪了——或是說冬的景色,可算是純潔的。偶有幾場美艷之至的雪,漫天奮飛。雪中有耐寒如翡翠的嫩草,有深黃喜人的臘梅。雪野中,還有嬉鬧的孩童,就連那些思緒紛雜的大人,也像孩童一般沒了心計。不管那露天的地處有多么的逼仄,都能白得透透的。
有時冬日確乎是寒冷,特別的南國的冬,裹緊衣物是不足御寒的。但只要人有活氣,就凍得快活。有時凍得手腳通紅,還是要抔雪堆雪娃娃,然后隔天四處說道“我那手都生了凍瘡,哈哈哈,那雪娃娃昨夜就化了,化成了一攤冰水,哈哈哈”。
我大抵也是這樣的人,有時我也夢著自己變成朔方的雪,在苦寒的天地間,升騰彌漫,在無邊的曠野里,在寒涼的天宇下,盡情地奮飛。
你瞧,這人是不怕苦寒的。
但夢畢竟是夢。醒來定睛一看:嚯,快看吶,那是坨屎。鏟它!
作者:劉斯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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