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賈府，襲人就失去了一切？

在曹雪芹的《紅樓夢》中，襲人是賈寶玉的貼身丫鬟。

她性格溫順體貼，做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伺候賈寶玉這樣的“小祖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賈寶玉性格“特殊”之外，更有賈政、賈母等“老太爺”、“老祖宗”。

襲人攤上的差事，是個難免費力不討好、兩邊受夾板氣的難題。

但她處處都能做到讓誰都挑不出毛病，小少爺把她當成自己人，大老爺也信任她。

襲人堪稱賈府的“模范員工”。

然而到頭來，賈府的榮華富貴，基本沒她的份兒，殘羹冷炙也分不到幾口；

而賈府一旦衰敗，襲人也失去了一切，出身草根的她，再次回到社會底層……

01

“沒有個性”，是因為別無選擇

很多愛好《紅樓夢》的人，都對襲人評價不高，覺得她除了溫柔可人之外，沒啥其他優點。

她就像一個工具人，一心伺候主子，沒有獨立思想，甚至沒有自我。

然而站在襲人的角度想一想，除此之外，她幾乎別無選擇。

王熙鳳可以撒潑打滾、頤指氣使；林黛玉可以旗幟鮮明的站在賈寶玉一邊，鄙視功名利祿；薛寶釵可以在賈寶玉和賈政之間左右逢源……

因為她們都是貴族小姐。

她們的爹和賈政，地位即使有些差距，也都在同一個層次。

反觀襲人，就是一個小丫鬟，出了賈府，再無其他依靠。

丫鬟當中，也有“堅持個性”的，比如晴雯和鴛鴦，但她倆的悲劇，有目共睹。

襲人不是英雄，不是反抗者，她無非是個和福貴一家沒啥區別的普通人，只求有口飯吃，能夠活著。

所以，即使襲人從內心深處，同情賈寶玉，卻也不得不經常勸說賈寶玉，聽從老爺（賈政）的話，苦讀所謂的圣賢書。

寶玉挨父親的毒打，襲人看在眼里，毫無辦法。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邊為遍體鱗傷的寶玉擦藥，一邊無聲的哭泣。

然后，還不得不繼續婆婆媽媽地勸他“別再惹老爺生氣”。

即使如此，經常對賈寶玉看不順眼的賈政，有時也會把邪氣撒在襲人身上。

襲人姓花，酷愛詩詞歌賦的賈寶玉，根據陸游的詩句“花氣襲人知晝暖”，為她取名為“襲人”。

賈政由此當著襲人 的面責怪賈寶玉：

不好好學習八股文，為科舉做準備，瞎讀什么靡靡之音的詩詞？給一個丫鬟，挖空心思取這么斯文的名字，可見你不務正業！

當時襲人的尷尬和惶恐，可想而知。

處在這樣的位置，襲人除了唯唯諾諾，無條件的溫良恭順，徹底壓抑自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02

朝夕相伴寶玉，彼此咫尺天涯

襲人比賈寶玉稍大，但彼此都是青春年華的同齡人。

賈寶玉性格溫柔，對身邊的每個女孩都很體貼，小丫鬟也可以和賈寶玉毫無顧忌地開玩笑。

很多跡象都足以表明，襲人對賈寶玉，在內心深處，有著明顯超出一般主仆的特殊感情。

她何嘗不想嫁給“寶哥哥”？

哪怕做個小妾，也像是中了大彩票。

然而，這個夢想，也只有永遠壓在襲人的內心深處。

平時，她和賈寶玉朝夕相伴，貌似親密無間，但彼此的之間，其實一直都有著“遠在天涯”的隔閡。

首先在那個年月，婚姻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賈寶玉是堂堂的少爺，他爹賈政和伯父賈赦，名字連起來，諧音“攝政”，其身份之高貴，不言自明。

寶玉身邊的妙齡少女多的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個全家都是尋常百姓的小丫鬟。

如果襲人真和寶玉有了戀愛關系，一旦賈政得知，就會將襲人視為勾引自家兒子的“狐貍精”，輕則逐出家門，重則性命難保。

其次，賈寶玉的“精神層次”，襲人根本無法企及。

身為貴族少爺的賈寶玉，可以放言批評封建禮教，最多落個癡狂的名聲。

但寶玉的話，如果換個普通人隨便說，搞不好就會大禍臨頭。

賈寶玉平時喜歡和林黛玉等女孩子，一起作詩吟誦風花雪月，襲人在一旁伺候著。

即使襲人也會作詩，如果參與進來，也許能讓賈寶玉格外開心。

但賈府豈有不透風的墻？

如果大老爺賈政知道了，說不定當場就會把自己開除，苦心經營的飯碗立刻就砸了。賈寶玉能拗得過他爹嗎？

以上種種，都注定了襲人，根本沒有追求賈寶玉的資本，雙方只能“咫尺天涯”。

03

沒了賈府，襲人就失去了一切

對庭院森森、禮教森嚴的賈府，賈寶玉和林黛玉可以盡情吐槽。

——盡管沒了賈府，習慣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他們，都未必能夠活下去，但身為年輕的貴族，他們可以不切實際的浪漫。

但草根出身的襲人，則無法不正視現實。

她深知自己，一旦沒有賈府，立刻就會從衣食不愁的高門丫鬟，淪為類似劉姥姥的社會最底層。

論對賈府的感情，或曰骨子里的依附性，襲人遠比賈寶玉深厚得多。

但金碧輝煌多年的賈府，隨著皇帝的一聲令下突然垮臺，賈政從高官淪為罪臣。

即使賈政，也無法左右這一切，就像和珅這樣的大官，哪怕富甲天下，其生死也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賈寶玉離開破敗的賈府，出家為僧，皇帝故作慈悲，賜給他一件大紅袈裟。

賈寶玉沒有任何生存能力，就算有些錢也不會打理，讓他“云游四海”，絕大概率是用不了幾天，就會饑寒交迫、倒斃街頭。

但無論如何，賈寶玉都會無怨無悔，至少比在賈府里自由得多，如果能在另一個世界和黛玉相會，簡直求之不得。

襲人沒有繼續追隨寶玉。

此時的寶玉也不需要誰追隨、幫助，黛玉死后，寶玉萬念俱灰，襲人大概也深知這一點。

襲人嫁給了一個名叫蔣玉菡的伶人，那年頭，演戲的人是下九流，社會底層，但畢竟有一技之長。

和丈夫一起在底層一邊受氣、一邊為日常衣食奔忙的襲人，大概會經常回憶身在賈府的日子，懷念過去的“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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