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骨科快四十年了,見多了腰腿疼的。
但有種情況,一碰面,我后背都冒涼氣——馬尾綜合征。
李老當年教我,脊柱里頭有根弦,叫馬尾神經,一斷,人可就毀了半截。
他老人家常說:“脊柱是龍骨,馬尾是龍筋,筋斷了,龍就癱了。”
是啊,這病兇險,耽誤不起。
病人遭罪,往往是從腰腿疼開始,不當回事。
拖著拖著,壞了!
大小便管不住了,肛門那塊兒沒知覺了,兩條腿像灌了鉛,挪不動道兒,腳底板踩棉花似的。
更揪心的是,男人那事兒,徹底歇菜。
看著壯年漢子,癱在床上,屎尿不知,眼里的光一點點滅掉,當醫生的,心里跟刀絞似的。
我曾翻爛一本老解剖圖譜,上面畫得清楚:
馬尾神經,像一束束細絲,從脊髓尾巴尖兒垂下來,藏在腰椎骨縫里。
嬌貴得很!
腰椎間盤突出,骨頭茬子壓著它,或者腫瘤擠著它,再狠點,外傷直接給它干斷了…
這根弦一緊、一斷,下面全亂套!
信號傳不下去,也送不上來。
你說,能不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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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才咂摸過味兒,有些號稱“大專家”的,也配叫“救死扶傷”?
印象最深一次,外地轉來個病人,拖了快一周。
大小便失禁,腿都抬不起來了。
之前找的“名醫”,片子拍了,輕飄飄一句“腰椎間盤突出,回家養養”,給打發走了。
收費單子倒是不含糊,好幾千!
我看著他診室墻上掛的“仁心仁術”,真想啐一口。
耽誤成這樣的,若都算“仁術”,那真正的救命,該用什么詞兒形容?
我在臨床摸爬滾打大半輩子,最深的體會就是:
病人的癥狀,比任何書本都鮮活!比任何報告都急迫!
早一刻鐘切開那壓迫,就多一分站起來的希望!
去年接診個貨車司機,老王。
腰疼半年,自己瞎貼膏藥,硬扛。
突然一天,尿不出來了,腿麻得沒知覺,家里人抬著來的。
一查體,肛門括約肌松得跟棉花似的,會陰部感覺全無。
我心里咯噔一下:“壞了,馬尾危象!”
立刻安排急診手術。
打開一看,好家伙!
巨大的椎間盤脫出,像塊石頭,死死卡在馬尾神經上,都壓變形了!
趕緊把那“石頭”摘了,給神經松綁。
術后,老王眼淚嘩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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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
手術及時啊!
術后配合康復,一點點,腳趾頭能動了,腿有勁了,尿管拔了,自己能解小便了。
雖然恢復慢,但好歹保住了站起來的希望,尊嚴也撿回來了。
要是再晚半天…
那畫面,我不敢想。
這病,關鍵就在一個“快”字!
內經講:“筋急者,攣縮不利。” 這神經,就是最精細的筋啊!
受壓、缺血,它就“急”,就“攣”,功能就廢了!
為啥會大小便失禁?
膀胱、直腸的開關,神經管著呢!開關失靈了,可不就亂套?
為啥腿沒勁、腳麻木?
信號斷了!司令部(大腦)的命令下不去,前線(腿腳)的敵情(感覺)也報不上來!
為啥會陰部像塊木頭?
那地方神經最密布,也最脆弱,一壓迫,先遭殃!
治療呢?
說白了,就是搶時間,給神經“解圍”!
手術,是硬道理。
開窗,把壓迫神經的“罪魁禍首”——突出的間盤、增生的骨頭、或者腫瘤——拿掉!
把空間騰出來,讓神經喘口氣。
手術臺上,分秒必爭。
那神經根,細得跟頭發絲似的,得用顯微鏡,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剝離粘連,一點一點減壓。
就像在雷區排雷,手一抖,可能就…
術后康復,更是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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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損傷了,恢復起來像蝸牛爬。
得用營養神經的藥(甲鈷胺之類),就像給受傷的士兵送糧草。
得用電針、灸法,刺激穴位,喚醒沉睡的經絡,像吹響集結號。
得一點一點練抬腿,練收縮肛門(提肛),重新建立大腦和身體的聯系。
這個過程,煎熬!
病人急,家屬躁。
但沒辦法,神經的修復,急不來。
只能耐心,再耐心。
看著病人從癱在床上,到能坐,到扶著站,到顫巍巍邁出第一步…
那一刻,當醫生的,比什么都值。
脊柱外科是片深海,馬尾綜合征,就是那深海里最險的暗礁。
我知道現在環境復雜,有人圖名,有人圖利。
我不能管別人怎么干。
我只認一條:
面對這根“斷弦”的呼救,我必須快!
像李老那樣,用一輩子,搶回兩輩子的命。
足矣。
這根弦,連著的,是一個人的脊梁,一個家的頂梁柱。
接上了,生命之歌,就還能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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