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陽府有個安樂鎮,鎮西頭住著戶姓王的人家,當家的叫王元寶,是個做皮貨生意的,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到頭回不了幾趟家。家里只留個媳婦,名叫素娘,生得膚白貌美,尤其是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含著一汪春水。
王元寶怕素娘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又怕招賊,特意養了條大黃狗,取名 “虎子”。虎子通人性,見了生人就齜牙咧嘴,唯獨對素娘,溫順得像只貓,素娘走到哪,它跟到哪,夜里就守在素娘的窗臺下,稍有動靜就 “汪汪” 叫。
鎮東頭有個窮后生,姓李名二狗,爹娘死得早,靠著給人打零工過活,三十出頭了還是光棍一條。他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卻生得一副好皮囊,嘴甜會哄人,鎮上的小媳婦們見了他,都愛打趣幾句。
這年夏天,雨水多,王元寶去南方進貨,被困在了路上,走了快兩個月還沒回來。素娘一個人在家,心里悶得慌,常在傍晚時分,搬個竹椅坐在院里的老槐樹下乘涼,手里拿著針線,卻半天也縫不了一針。
二狗不知從哪聽說了,每天傍晚都繞到王家院墻外,假裝路過,嘴里哼著浪蕩小調,眼睛卻直勾勾地往院里瞟。素娘起初沒在意,后來見他天天來,心里有些發慌,就把院門關上了,可二狗還是在墻外轉悠,哼的小調越來越露骨。
這天,素娘去鎮上的布莊扯布,正好遇上二狗。二狗嬉皮笑臉地迎上來:“素娘嫂子,一個人逛街呢?王大哥還沒回來?” 素娘沒理他,轉身就走。二狗卻跟在她身后,低聲說:“嫂子,我知道你悶得慌,我會吹笛子,夜里給你吹幾段解悶?”
素娘的臉 “騰” 地紅了,加快腳步回了家,把院門閂得死死的。可夜里躺在床上,卻總想起二狗的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守了兩年活寡,王元寶對她雖好,卻不懂風情,二狗的挑逗,像根羽毛,撓得她心里癢癢的。
過了幾天,素娘去河邊洗衣,又遇上了二狗。二狗手里拿著塊花手帕,遞到她面前:“嫂子,這是我前幾天在集上買的,想著你用得上。” 素娘看著那塊手帕,繡著對鴛鴦,針腳細密,心里有些動搖,卻還是搖搖頭:“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二狗卻把帕子往她籃子里一塞,笑著說:“嫂子拿著吧,不值錢的玩意兒。”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夜里我來找你,虎子我來對付,保準它不叫。” 素娘的心跳得厲害,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當天夜里,素娘翻來覆去睡不著,豎著耳朵聽著院外的動靜。三更時分,院門外傳來 “窸窸窣窣” 的聲響,接著是虎子 “嗚嗚” 的叫聲,不像平時那么兇狠,倒像是在撒嬌。素娘心里明白,二狗來了,還真把虎子收買了。
她悄悄起身,走到院門口,猶豫了半天,還是把院門打開了條縫。二狗閃身進來,手里拿著塊油乎乎的肉骨頭,想必是用這個收買了虎子。虎子叼著骨頭,蹲在墻角啃得正香,見了二狗,搖了搖尾巴,根本不叫。
“嫂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二狗湊到素娘面前,一股汗味混合著劣質香粉的味道撲面而來。素娘的臉通紅,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你…… 你快走吧,要是被人看見了,可怎么好?”
“怕啥?” 二狗一把抓住她的手,手粗糙有力,燙得素娘心里一顫,“王大哥遠在天邊,誰會知道?我保證,只陪你說說話,絕不動別的。” 他的嘴湊到素娘的耳邊,吐氣如蘭,“嫂子,你真美,比鎮上所有的女人都美。”
素娘的心里像被什么東西點燃了,渾身發軟,任由二狗把她摟在懷里。月光透過槐樹葉,灑在地上,斑斑點點的,像一張網,把兩個人罩在了里面。虎子啃完了骨頭,蹲在一旁,歪著頭看著他們,尾巴時不時搖一下。
從那以后,二狗幾乎每天夜里都來,都是趁著月色,用肉骨頭收買了虎子,悄悄溜進院里,和素娘私會。素娘起初還有些害怕,后來漸漸放了心,甚至盼著二狗來,覺得他比王元寶懂情趣,能說些貼心話。
她開始給二狗做新衣裳,把王元寶的好酒偷偷拿給二狗喝,甚至把家里的銀鐲子摘下來,送給二狗當念想。二狗也嘴甜,一口一個 “心肝” 叫著,哄得素娘暈頭轉向,把夫妻情分拋到了腦后。
鎮上漸漸有了風言風語,說王家的媳婦不守婦道,和個窮后生勾勾搭搭。素娘的鄰居張大媽是個熱心腸,見素娘每天神不守舍的,就勸她:“素娘啊,女人家要守本分,王元寶對你不薄,你可不能做傻事。”
素娘嘴上應著,心里卻不以為然,覺得張大媽多管閑事。她甚至覺得,就算王元寶回來了,她也不怕,大不了跟二狗私奔,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這天,二狗又來私會,手里拿著個小巧的銀鎖,遞給素娘:“嫂子,這個給你,算是我的定情信物。等王大哥回來,我就帶你走,去南方,過好日子。” 素娘接過銀鎖,心里甜滋滋的,完全沒注意到二狗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像平時那么真誠。
其實,二狗根本沒想帶素娘走,他只是貪圖素娘的美色和錢財。他最近在賭場輸了錢,欠了一屁股債,正想從素娘這里騙些錢還債。他知道王元寶快回來了,打算撈一筆就走,根本沒把素娘的情意放在心上。
王元寶果然回來了,比預想的早了幾天。他一路風塵仆仆,還沒進門,就聽見院里傳來虎子 “嗚嗚” 的叫聲,不像平時那么熱情。他心里有些奇怪,推開院門,正好看見二狗從屋里跑出來,慌慌張張的,差點撞在他身上。
“你是誰?在我家干什么?” 王元寶又驚又怒,一把抓住二狗的胳膊。二狗嚇得魂飛魄散,掙扎著說:“我…… 我是來借點東西的,素娘嫂子讓我來的。”
這時,素娘從屋里走出來,頭發散亂,衣衫不整,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見了王元寶,嚇得腿一軟,癱坐在地上。王元寶一看就明白了,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打在素娘臉上:“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我對你那么好,你竟然…… 竟然做出這種事!”
素娘捂著臉,哭著說:“元寶,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王元寶哪里聽得進去,轉身要去打二狗,二狗趁機掙脫,撒腿就跑,連掉在地上的銀鎖都沒顧得上撿。虎子追了幾步,見王元寶沒發話,又耷拉著尾巴回來了,蹲在王元寶腳邊,不敢吭聲。
王元寶看著地上的銀鎖,又看了看素娘,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他把素娘拖進屋里,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素娘哭哭啼啼,把和二狗私會的事說了,只是沒說自己送了銀鐲子給二狗,也沒說二狗騙她要帶她走。
王元寶氣得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去衙門報了官,說二狗入室行竊,還勾引他媳婦。縣令派人去抓二狗,卻發現他早就卷著鋪蓋跑了,不知去向。有人說他欠了賭債,被債主抓走了;也有人說他去了南方,繼續混日子。
素娘的事在鎮上傳開了,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笑柄。張大媽來看她,嘆了口氣:“你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做這種傻事,現在可咋整?” 素娘只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元寶心里有氣,卻念在夫妻一場,沒把素娘休掉,只是對她冷若冰霜,不再跟她說話,分房而睡。素娘每天活在悔恨和羞恥中,人也憔悴了許多,再也沒了往日的光彩。
虎子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錯,見了王元寶總是低著頭,不敢吭聲,對素娘也不像以前那么親近了,只是默默地守在門口,夜里偶爾會發出幾聲嗚咽,像是在懺悔。
過了半年,素娘生了場大病,躺在床上起不來。王元寶請了郎中來看,郎中搖搖頭說:“她這是心病,郁氣積在心里,藥石難醫啊。” 王元寶心里雖有氣,見她病成這樣,也有些不忍,每天讓丫鬟給她端湯送藥,自己卻從不進她的屋。
素娘臨終前,拉著王元寶的手,眼淚直流:“元寶,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錯了,可太晚了…… 你別怪虎子,是我不好,是我教唆它的……” 王元寶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神復雜,有恨,有怨,也有一絲憐憫。
素娘死后,王元寶把她葬在了亂葬崗,沒給她立碑。他賣掉了王家的房子,帶著虎子,離開了安樂鎮,再也沒回來。有人說他去了南方,繼續做皮貨生意;也有人說他看破紅塵,當了和尚。
虎子后來老死在了鎮上的破廟里,是張大媽給它收的尸,埋在了廟后的樹下。張大媽說:“這狗通人性,就是太貪嘴,被塊肉骨頭收買了,才壞了大事,也算是遭了報應。”
安樂鎮的老人們常把這事講給年輕媳婦聽,說:“做人要守本分,尤其是女人,要懂得潔身自好,不能被一時的新鮮感沖昏了頭腦,不然不僅害了自己,還會毀了整個家。還有,那嘴甜會哄人的男人,多半靠不住,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許多年后,安樂鎮的皮貨生意依舊紅火,只是再也沒人記得王元寶和素娘了。只有鎮東頭的老槐樹下,偶爾會有老人坐著聊天,說起當年那段丑聞,搖搖頭,嘆口氣,然后告誡身邊的年輕人:“夫妻情分,來之不易,要懂得珍惜,可不能學素娘,做出那等不顧廉恥的事。”
有一年春天,鎮西頭的王家舊址上,長出了一棵歪脖子樹,枝葉雜亂,不像別的樹那么挺拔。有人說,那是素娘的魂魄變的,在那里懺悔呢;也有人說,那是二狗的魂魄,因為做了虧心事,永遠也長不直了。
不管是真是假,那棵歪脖子樹就在那里,年復一年,提醒著安樂鎮的人們,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被一時的欲望沖昏了頭腦,做出讓自己后悔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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