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青州有個姓周的綢緞商,名喚周明遠(yuǎn),為人寬厚,在城里開著家 “聚鑫號”,生意做得紅火。他常說,錢財是身外物,積德行善才是根本。
那年冬天,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屋檐下的冰棱能當(dāng)拐杖。周明遠(yuǎn)剛關(guān)了鋪子,就見門口蜷縮著個婦人,懷里抱著個孩子,身上蓋著層薄雪,眼看就要凍僵了。
“快,扶進(jìn)來!” 周明遠(yuǎn)喊來伙計,把母子倆架到火爐邊,又讓廚娘煮了鍋姜湯。
婦人喝了姜湯,緩過些氣,“噗通” 跪在地上,眼淚混著鼻涕:“周老爺救命!俺男人病死了,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實在沒活路了……”
懷里的孩子也跟著哭,約莫五六歲,小臉凍得發(fā)紫,瘦得只剩把骨頭。周明遠(yuǎn)心一軟,扶起婦人:“起來吧,若不嫌棄,就在我家暫住,做點雜活糊口。”
婦人千恩萬謝,說自己姓劉,孩子叫狗剩。周明遠(yuǎn)聽著別扭,給孩子改了個名,叫劉守義,盼他長大后能守本分、重情義。
劉家母子在周家住了下來。劉婦人手腳勤快,把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條;劉守義也機靈,跟著賬房先生識字,還常幫著看鋪子,嘴甜得像抹了蜜,一口一個 “周伯伯”,喊得周明遠(yuǎn)心里暖烘烘的。
周明遠(yuǎn)沒兒女,待劉守義像親兒子,教他做生意,帶他去外地進(jìn)貨,甚至把庫房的鑰匙都交給他管。伙計們都說,周老爺是想讓這孩子繼承家業(yè)。
劉婦人總在周明遠(yuǎn)面前抹眼淚,說這輩子沒福氣,能遇到他這樣的好人,是祖宗積德。周明遠(yuǎn)只是笑笑,說都是緣分。
轉(zhuǎn)眼過了十年。劉守義長成個挺拔的后生,眉眼間卻沒了小時候的憨厚,多了些精明,甚至帶點陰鷙。他接管了聚鑫號的大半生意,周明遠(yuǎn)樂得清閑,把心思放在了慈善上,時常去鄉(xiāng)下施粥舍藥。
這天,周明遠(yuǎn)從鄉(xiāng)下回來,剛進(jìn)鋪子,就被賬房先生拉住,老頭臉色發(fā)白,嘴唇哆嗦:“老爺,不好了!庫房的綢緞…… 全沒了!”
周明遠(yuǎn)心里咯噔一下,沖進(jìn)庫房,只見貨架空空如也,地上散落著些碎布,鎖頭被撬得稀爛。他踉蹌著后退,撞到門框上,疼得齜牙咧嘴,卻沒顧上揉。
“劉守義呢?” 周明遠(yuǎn)的聲音發(fā)緊,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喉嚨。
伙計支支吾吾:“劉少爺…… 帶著劉嬸,還有賬上的銀子,一早出城了。”
周明遠(yuǎn)眼前一黑,差點栽倒。他想起今早出門時,劉婦人塞給他個熱乎乎的饅頭,笑盈盈地說讓他早點回來;劉守義還幫他牽馬,說周伯伯辛苦了。
原來,那笑容背后藏著的,是狼子野心!
他跌跌撞撞回到客廳,見桌上放著張字條,是劉守義的筆跡,字里行間卻透著股得意:“周老爺,十年養(yǎng)育之恩,今日一筆勾銷。聚鑫號歸我了,您老安心養(yǎng)老吧。”
周明遠(yuǎn)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起字條揉成一團,胸口像堵了團棉花,喘不上氣。他待他們?nèi)缬H人,換來的卻是恩將仇報,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街坊們聽說了,都替周明遠(yuǎn)不平。張秀才搖頭晃腦:“升米恩,斗米仇啊!這劉家母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周明遠(yuǎn)病倒了,躺在床上,水米不進(jìn)。伙計們急得團團轉(zhuǎn),想去報官,卻被他攔住:“算了,就當(dāng)我瞎了眼,看清了人心。”
他心里疼的不是錢財,是那十年的情分,像被人用刀剜了去。
半月后的一天,聚鑫號掛出了新招牌,改成了 “劉守義綢緞莊”。劉守義穿著錦袍,戴著玉扳指,在門口放鞭炮,引來不少人圍觀,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劉婦人站在他身邊,穿著綾羅綢緞,頭發(fā)梳得油亮,見了周明遠(yuǎn)的老伙計,眼皮都不抬一下,哪還有半分當(dāng)年的卑微?
“周老爺呢?” 有人小聲問。
劉守義嗤笑一聲:“老東西?氣病了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shù),還想跟我斗?”
話音剛落,人群里走出個穿綠裙的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生得明眸皓齒,腰間別著把折扇,嘴角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
“劉掌柜好大的口氣。” 姑娘走到他面前,聲音清脆得像風(fēng)鈴,“占了別人的家產(chǎn),還敢在這兒耀武揚威?”
劉守義上下打量著她,眼里閃過絲貪婪:“小娘子,哪來的?敢管爺爺?shù)拈e事?”
“我從哪里來不重要。” 姑娘折扇 “唰” 地打開,遮住半張臉,“重要的是,我來治你。”
“治我?” 劉守義笑了,招來兩個家丁,“把這瘋丫頭拖走,別在這兒礙眼!”
家丁剛要動手,姑娘卻折扇一揮,不知從哪飛出些粉末,嗆得家丁直打噴嚏,手忙腳亂地去揉眼睛。
“你到底是誰?” 劉守義的臉沉了下來,心里有點發(fā)慌。
“我是誰?” 姑娘收起折扇,指著聚鑫號的老招牌,“我是這鋪子的舊主,周明遠(yuǎn)的故人。”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周明遠(yuǎn)從沒說過有什么故人,還是個這么年輕的姑娘。
劉婦人擠過來,指著姑娘:“你胡說!我在周家待了十年,從沒見過你!”
“你當(dāng)然沒見過。” 姑娘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個玉佩,翠綠的玉上刻著個 “周” 字,“十年前,周伯伯救過我全家,這塊玉佩,是他送我的信物。”
劉守義的臉色變了變,強作鎮(zhèn)定:“誰知道你這玉佩是哪來的?我看你是來訛錢的!”
“訛錢?” 姑娘走到鋪子門口,指著門板,“劉掌柜,你敢讓我進(jìn)去看看嗎?”
劉守義心里發(fā)虛,卻嘴硬:“有什么不敢的?里面的東西,都是我的!”
姑娘走進(jìn)鋪子,手指在貨架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找什么。突然,她停在塊不起眼的木牌前,那是塊舊賬本,被壓在箱底,上面落著層灰。
“這是什么?” 姑娘拿起賬本,翻開幾頁,聲音陡然提高,“上面記著你三年前就開始偷偷倒賣店鋪的綢緞,還偽造賬目,把虧空都算在周伯伯頭上!”
劉守義的臉?biāo)查g白了,像被抽了筋:“你…… 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姑娘又掏出幾張紙,“這是你爹當(dāng)年的賣身契,你娘根本不是什么寡婦,是你爹把她典給周家的,你卻騙周伯伯說她是你親娘!”
人群炸開了鍋。原來這劉家母子,連身份都是假的!
劉婦人癱在地上,哭著喊:“不是的!是他逼我的!都是劉守義的主意!”
劉守義見勢不妙,轉(zhuǎn)身想跑,卻被姑娘攔住。她不知何時手里多了根軟鞭,“啪” 地抽在地上,嚇得他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周伯伯心善,不忍治你的罪。” 姑娘的眼神冷得像冰,“可我不一樣,誰欺負(fù)他,我就讓誰付出代價!”
她讓人去報了官,又把賬本和賣身契交給縣令。縣令一看,證據(jù)確鑿,當(dāng)即下令把劉守義和劉婦人抓了起來。
聚鑫號又回到了周明遠(yuǎn)手里。他看著失而復(fù)得的鋪子,握著姑娘的手,老淚縱橫:“孩子,謝謝你……”
姑娘笑了,眼睛彎得像月牙:“周伯伯,您救過那么多人,這點小事,不算什么。”
后來才知道,姑娘叫蘇婉兒,是江南的富商之女。當(dāng)年她家遭了劫匪,是周明遠(yuǎn)出手相救,還送了筆錢幫她家重整家業(yè)。這次聽說周明遠(yuǎn)出事,她特意趕來報恩。
劉守義和劉婦人被判了流放,家產(chǎn)也被充公。百姓們都說,這是善惡有報,周明遠(yuǎn)的好心,終究沒白費。
周明遠(yuǎn)把鋪子交給蘇婉兒打理,自己則專心做慈善。蘇婉兒精明能干,把聚鑫號經(jīng)營得比以前更紅火,還在鋪子門口設(shè)了個施粥點,每天接濟窮苦人。
有人問蘇婉兒,為什么要幫周明遠(yuǎn)。她總會指著門口的老槐樹:“周伯伯就像這棵樹,默默給人遮風(fēng)擋雨,從不求回報。我能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時候,為他擋擋陽光罷了。”
每年春天,老槐樹下總會開滿槐花,香氣飄滿整條街。周明遠(yuǎn)和蘇婉兒坐在樹下喝茶,看著往來的客人,臉上的笑容,比槐花還要甜。
街坊們都說,周明遠(yuǎn)是積了大德,才會遇到蘇婉兒這樣的貴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世間的善意,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付出,而是像種子一樣,播撒下去,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開出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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