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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1日，英國動物學家珍·古道爾(Jane Goodall)因自然原因逝世，享年91歲。
這位享譽全球的靈長類動物行為研究者曾在東非長期、系統性記錄野生黑猩猩的獨特行為，取得顛覆性發現——原來這些人科遠親也吃肉，也能制造使用工具、跳祈雨舞蹈甚至發動有組織的戰爭。此外，古道爾一直致力于自然保護與和平事業。
“西方世界最偉大的科學成就之一”
1963年夏，時年29歲的古道爾于《國家地理》雜志發表長達37頁篇幅的文章，以7500字詳細介紹了她在現坦桑尼亞境內的貢貝溪黑猩猩保護區(Gombe Stream Chimpanzee Reserve)的觀察記錄。
文章也展現出野外工作的艱辛：身處坦噶尼喀湖東岸極為原始的研究站，要對抗疾病、猛獸以及成功接近黑猩猩前的無數次失敗。
值得一提的是，荷蘭野生動物攝影師胡戈·范拉維克(Hugo van Lawick)為該文章提供了配圖，后與古道爾締結婚姻并育有一子。
古達爾與第一任丈夫胡戈·范拉維克在1974年的留影
僅就科學價值而言，古道爾關于野生黑猩猩養育幼崽、確立權力、社交與溝通等行為的觀察發現可謂開天辟地。
演化生物學家兼科學史家斯蒂芬·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如此評價道：她對黑猩猩的研究“堪稱西方世界最偉大的科學成就之一”。
古道爾的導師、古人類學家路易斯·利基(Louis Leakey)得知學生證明“人類并非唯一能制造使用工具的物種”后感嘆道：“如今要么重新定義‘工具’，要么重新定義‘人類’，要么承認黑猩猩也算‘人類’。”
古道爾的文章著作清晰、生動又時而詼諧地描繪了非洲雨林里的種種險境，包括瘧疾、豹子、鱷魚、射毒眼鏡蛇、致命巨型蜈蚣……
其中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作為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發表于《國家地理》的3篇深度長文，以及三部經典：《我的朋友，野生黑猩猩》(
My Friends, the Wild Chimpanzees，1967)、《在人類的陰影下》 (
In the Shadow of Man，1971)和《透過視窗》 (
Through a Window，1990)。
跨越叢林與電視的科學佳人
古道爾敢于挑戰科學陳規，也樂于將研究細節組織為引人入勝的冒險故事，故事主角有兩個，即黑猩猩與她自己。
會講故事的科學家，溫柔知性，博學多才，富有熒幕魅力，身處美麗又危險的貢貝溪保護區，身邊是頑皮野性的靈長類，身后有廣播電視公司的大力支持——不難理解古道爾在1960年代就成為電視上的現象級人物。
1965年12月，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部在黃金時段播出了一部關于她工作的紀錄片，由此開啟“古道爾系列”電視特別報道。
在成為20世紀最知名科學家之一的同時，古道爾也引領更多女性進入這片本由男性主導的領域(甚至可以認為是整個科學領域而不單指動物研究)。后來者包括黛安·福西(Dian Fossey)、布魯特·高爾迪卡(Biruté Galdikas)、謝麗爾·諾特(Cheryl Knott)和彭妮·帕特森(Penny Patterson)等人，逐步成長為靈長類動物行為學界的中堅力量。
1965年，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首播的電視專題片《古道爾女士與黑猩猩世界》(
Miss Goodall and the World of Chimpanzees) 讓這位野生黑猩猩觀察者家喻戶曉
母親的智慧
古道爾的觀察聚焦一個由30~40只黑猩猩組成的族群并持續了幾代。她還給其中不少成員起名，比如弗洛(Flo)、菲菲(Fifi)和灰胡子大衛(David Greybeard)，并與它們逐漸熟絡。古道爾特別關注黑猩猩的求偶、交配、生育及撫育行為。她發現：
黑猩猩母親每四年半到六年才能生育一次，而貢貝溪區域的族群每年僅有一兩只幼崽降生。初產母親總會把幼崽藏起，以避成年雄性，這常引發雄性持續長達五分鐘的瘋狂——表現為跳躍鳴叫，躁動不安。經驗豐富的分娩者則會淡定允許雄性及其他雌性觀察自己的新生兒，滿足群內成員好奇心……
古道爾也在眾多文章與紀錄片中分享了自身人生的類似重要時刻。1964年3月，歷經近一年交往后，她與范拉維克步入婚姻殿堂。過了三年，二人的獨子雨果·埃里克·路易·范拉維克(Hugo Eric Louis van Lawick)誕生，并從母親處領取昵稱“格魯布”(Grub)。
古道爾、范拉維克以及他們的兒子出現于美國廣播公司特別節目《簡·古道爾與動物行為世界：塞倫蓋蒂的雄獅》(
Jane Goodall and the World of Animal Behavior: The Lions of the Serengeti
古道爾坦言，自己的育兒哲學與方法一定程度上借鑒了黑猩猩母親的智慧，尤其是那名行事沉穩的母首領“弗洛”。當然，作為人類母親的她，在帶著孩子深入野外時必備防護籠，用以罩住格魯布從而防范被黑猩猩傷害甚至吞食的風險。
古道爾曾在一次科學會議上表示：若當初依照慣例，僅以編號而非人名來稱呼那位驕傲自信的“灰胡子大衛”，她的研究成果將難以激起學界和大眾的共鳴。
熱愛的根與芽
到了1970年代，古道爾開始減少觀察工作，將更多時間精力投入對黑猩猩及其日益萎縮的棲息地的保護。
她公開反對捕捉野生黑猩猩用于動物園展示或醫學實驗，并開啟環球旅行，通過演說向各地觀眾傳遞自己的信念——人類終將認識到保護自然資源的重要性。
70年代也是她個人生活的動蕩時期。
1974年，她與范拉維克離婚，不久后嫁給了坦桑尼亞國家公園主管德里克·布萊森(Derek Bryceson)先生。1980年，布萊森因癌癥去世；古道爾后來回憶，那個階段或許是她人生中最艱難的歲月。
1977年，她創立了珍·古道爾研究所(Jane Goodall Institute)。該機構現已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非營利性研究與保護組織之一，在35個國家設有辦事處，其于1991年發起的“根與芽”項目，如今正向120個國家的年輕人傳播環境保護理念。
1978年，坦桑尼亞將貢貝溪保護區正式指定為國家公園，以表彰古道爾的卓越貢獻。珍·古道爾研究所在此設立的研究站至今仍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與學者。2002年，聯合國授予古道爾“和平使者”稱號。
古道爾幼年時鐘愛《人猿泰山》女主角珍·波特?、與動物交談給動物治病的怪醫杜立德以及父親送給她的一只絨毛小猴玩偶。而在人生的后半程，長期堅持巡回演說的她，總會公開講述自己童年時期對動物和非洲的熱愛以及好奇、愛冒險的天性——若沒有這些基礎，自己的職業生涯與科學成就或許迥然不同。
幼年古道爾正懷抱由父親所贈的絨毛猴玩偶
從倫敦到貢貝溪
1956年，古道爾已完成秘書學校課程并于倫敦從事過幾份工作，一位友人來信邀請她前往肯尼亞首都內羅畢的一所農場。該農場由友人的家族經營。
于是古道爾立刻搭乘貨輪前往非洲，并在抵達內羅畢當天迎來自己23歲的生日。很快，她結識了當地其他英國僑胞，以及當時頗有名望但尚未享譽國際的古人類學家利基。
距離生日過去七周后，古道爾開始擔任利基的秘書兼助理。到了夏天，她隨同利基前往坦桑尼亞的奧杜瓦伊峽谷，于人跡罕至的荒野開展了3日探險。彼時后者正進行古人類遺骸發掘的早期工作，經常提起這樣一種設想：派遣一名研究人員常駐坦噶尼喀湖畔，對那里的野生黑猩猩種群作深入研究。
身處貢貝溪保護區的古道爾與其小說家母親——本名瑪格麗特·米凡韋·約瑟夫(Margaret Myfanwe Joseph)，筆名范妮·莫里斯-古道爾(Vanne Morris-Goodall)
最終，古道爾決定擔負起這項探索使命。1960年7月14日，她在母親陪同下抵達貢貝溪保護區。3個月后，她目睹了成年雄性黑猩猩灰胡子大衛，達成人類從未設想的操作。她寫道：
“它正蹲在白蟻巢穴的紅土丘旁，我親眼看見它小心翼翼地將一根細長草莖探入蟻穴，片刻后抽出草莖，用嘴巴從其末端取了點附著物。顯然，它把草莖當工具用了。”
1961年，劍橋大學因古道爾卓越的科學貢獻而破格錄取她攻讀博士學位。那時她甚至還沒拿到本科學位。1965年，她正式取得博士學位。
1997年，古道爾與三歲大的雌性黑猩猩巴哈蒂(Bahati)嬉戲
1998年，古道爾觀察幼猿蓋婭(Gaia)為母親格萊姆林(Gremlin)梳理毛發
古道爾一生著述頗豐，共出版32部著作，其中15部為兒童讀物。在最后一部作品《希望之書：艱難時期的生存指南》(
The Book of Hope: A Survival Guide for Trying Times， 2021 年 ) 中，她表達了對人類未來的樂觀態度。
眾多榮譽獎項也輝映著古道爾的傳奇生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包括：1995年美國國家地理學會頒發的哈伯德獎章，2021年的鄧普頓獎，2003年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授予的大英帝國女爵士勛章，2025年1月，美國總統拜登頒發的平民最高榮譽——總統自由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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