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設置國際生錄取上限阻力重重

當地時間10月1日，特朗普政府向麻省理工學院、賓夕法尼亞大學、布朗大學、范德堡大學、南加州大學、達特茅斯學院、得克薩斯大學奧斯丁分校、亞利桑那大學，以及維吉尼亞大學九所高校發出“高等教育學術卓越契約”備忘錄，提出了包括限制國際學生人數在內的一系列要求，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

這份由白宮特別項目高級顧問梅·梅爾曼、教育部長琳達·麥克馬洪和白宮國內政策委員會主任文斯·哈利聯合簽署的備忘錄，要求試點的九所大學“不遲于10月20日”前提交書面反饋意見。特朗普政府收到反饋意見后，將邀請同意加入契約的學校面談，敲定最終文本，并在11月21日前簽署協議。

總的看來，這些高校的反饋令特朗普政府大失所望。截至10月20日最后期限前，麻省理工學院、賓夕法尼亞大學、布朗大學、南加州大學、達特茅斯學院、弗吉尼亞大學和亞利桑那大學等七所大學已正式拒絕加入學術卓越契約，范德堡大學也有保留意見。

麻省理工大學

增設國際本科生錄取上限

特朗普政府巧妙地將加入契約與聯邦政府資金激勵綁定。大學簽署契約后，只要按約支持政府高教優先事項，即可優先獲得聯邦撥款及其他經濟支持。對國際學生而言，在備忘錄提出的十點要求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限定國際本科生的招生比例最高不超過15%，且單一國家學生比例不得超過5%。

從2024年秋季招生情況看，在上述九所高校中，有的學校國際本科生的比例早已超過15%的上限，有的則接近上限，有的則離上限還有相當距離。其中，得克薩斯大學奧斯丁分校錄取國際本科生1936人，約合本科生9210人總數的21%；南加州大學錄取的國際生，約占本科生3489人總數的17%；達特茅斯學院錄取的國際生約占本科生1710人總數的16%。

接近15%上限的學校包括：布朗大學共錄取本科生1725人，其中國際生占14%，約241人；賓夕法尼亞大學共錄取本科生3523人，其中國際生439人，占13%；范德堡大學共錄取本科生7221人，其中國際生807人，占12.3%；麻省理工學院共錄取本科生1102人,其中國際生121 人，占11%。此外，弗吉尼亞大學共錄取本科生3989人，其中國際生218人，約占5.5%；亞利桑那大學國際生比例較低，僅占本科生總數的4%左右。

美國還有許多大學國際本科生的比例相當高，如紐約大學高達22.2%，哥倫比亞大學本科國際生也將近10%。顯而易見，國際學生比例越高，學校面臨的調整壓力就越大，即使某一學年的招生比例尚未達到招生上限，也必須通盤考慮，結合在校國際本科生的總體情況自行調節，嚴格控制后續招生。

對國際生總體影響有限

美國國務院教育與文化事務署和國際教育協會聯合發布的《2024年門戶開放報告》數據顯示，2023-2024學年，美國大學在讀學生總數將近1894萬人，同比有所下降，但國際學生比例卻逆勢上升，超過112萬人，創近10年新高，占在讀學生總數的5.9%。再細分到本科生，截至2025年春季，美國共有在讀本科生1530萬人，其中國際生人數近34.3萬，僅占本科生總數的2.2%，遠低于特朗普政府限定的15%門檻。

美國國家教育統計中心（NCES）資料顯示，目前，美國獲得教育部認可有資格參與聯邦學生資助計劃的“第四類教育機構”共有3931所大學，其中提供本科教育的有 2637所。在這兩千多所院校中，即使縮小至Launchpad排名榜所列780所排名靠前的大學，本科生總數也有613萬之多，按15%上限計算，這些學校加起來的國際本科生配額高達90萬。

若按單一國家5%的上限計算，相應配額也超過了 30萬，足以滿足任何一個國家的赴美留學需求。以中國為例，2023-2024 學年中國赴美接受本科教育的有87551人，居各國之首，即使未來五年每年增長25%，也不會突破5%的上限。

顯而易見，假設特朗普政府的設想落實到位，對優質教育資源的爭奪將日趨激烈，但只要采取多元化申請策略，理性選校，不一味扎堆國際生比例過高的頂尖名校，欲圓留學之夢不會比過去更困難。倒是今年以來特朗普政府收緊學生簽證審批，實施多項限制措施導致國際學生簽證拒簽率上升更值得關注。

美國商務部國際貿易管理局（ITA）與國土安全部學生和交流訪問者信息系統（SEVIS）公布的資料顯示，今年8月共有約31萬名學生持簽證抵達美國，而去年同期數字超過38萬，國際學生入境人數同比下滑19%，創下疫情以來最大降幅。美國國際教育工作者協（NAFSA）更是悲觀預測，與2024-2025學年相比，2025年秋季美國大學新入學國際生人數或將減少30-40%。

備忘錄被批損害大學獨立性

這份備忘錄的總體目標不僅是限制國際學生的人數，而且還要終結DEI理念（多元化、公平、包容），捍衛保守主義觀點，限制行政費用增長等，充滿了意識形態色彩，被批有政治目的，遭到普遍質疑。

除給國際本科生設定限額外，備忘錄的主要內容還包括：所有大學教職員工避免以官方身份下發表與政治相關的言論或采取相關行動；制動政策保護學術自由，主動調整或關閉“故意懲罰、貶低，甚至引發對保守主義觀點暴力”的機構；反對任何破壞學習環境或騷擾學生團體的政治示威；學校需按國土安全部和國務院的要求，提供國際學生包括守紀情況在內的所有信息；公開披露所有外國資金來源。

此外，備忘錄還要求大學需根據SAT或同等標準化考試成績錄取學生，并按種族、國籍和性別細分，公布被錄取學生的GPA、考試成績等招生資料；在學生錄取、助學金審批和教職員工聘請過程中不得考慮種族、民族、性別、政治觀點等因素；淘汰對美國、美國盟友，或其價值觀抱有敵意的學生，并為國際學生提供美國公民教育；凍結5年學費、削減行政費用、按專業公開畢業生收入等，以及捐贈額超過200萬美元/每名本科生的院校應免除物理學、化學、生物學、天文學和地質學等“硬科學”專業學生的學費等。

為了確保落實到位，備忘錄要求學校任命獨立審計員，通過對師生員工的不記名調查，監督、評估學校遵守協定的情況，公布調查結果，接受司法部審查。若未達標，需退還當年聯邦撥款和其他私人捐款。

各方對備忘錄貶多褒少。其中，得克薩斯大學奧斯丁分校反應熱烈。該校發表聲明稱，“得克薩斯大學系統深感榮幸，我們的旗艦院校德州大學奧斯丁分校被特朗普政府選定為全美僅有的9所高校之一，有望在其新推出的《高等教育學術卓越契約》框架下獲得資金支持優勢。”德州大學系統董事會主席凱文·埃爾蒂夫稱，歡迎特朗普政府向學校提供新機會，并期待與政府就此進行合作。

大多數受邀學校態度消極，批評備忘錄損害學術自由。如麻省理工學院校長莎莉·科恩布魯斯專門致函教育部長婉拒邀約，稱備忘錄有麻省理工學院不認同的價值觀和原則，與學校的核心理念相悖，“將限制言論自由和我們作為一個機構的獨立性”。

她強調，“美國在科學和創新方面的領導地位取決于獨立思考和追求卓越的公開競爭。” “在自由的思想市場中，麻省理工人樂于不帶傾向性地與最優秀的展開競爭”，不能支持政府提出的“解決高等教育面臨的問題的方法。”

白宮官員透露，除上述九所院校外，特朗普政府的邀請名單又增加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堪薩斯大學和圣路易斯華盛頓大學。目前，備忘錄仍是針對特定學校的，尚未成為普適性規則，然而，不難看出，特朗普政府先選九所大學征求意見是在投石問路，其終極目標是讓所有美國大學都參與進來。

特朗普政府聲稱，“如果高等教育機構選擇放棄聯邦福利，它們可以自由發展與備忘錄要求不同的模式和價值觀”，白宮官員也解釋說，簽署協定的大學有望優先獲得聯邦撥款，但未簽署協議的學校同樣有機會獲得聯邦政府撥款，只是排序靠后，但正如美國學院與大學協會主席林恩·帕斯克雷拉所言，大家擔心的是，若有院校簽署了協議，為了保持獲得聯邦資助的競爭力，其他大學的領導人將面臨簽署協議的壓力。

不管特朗普政府限制國際學生人數有何考量，限招國際生無疑將累及美國經濟。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國際學生人數穩步上升，從1949-1950學年的2.6萬人，激增至30年后的28.6萬人，到上世紀90年代，每年新招國際生逾40萬，到本世紀初增至50多萬，到2015-2016學年，首次超過100萬。

數十年來， 國際學生不僅已成為校園多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還帶動了當地社區的經濟發展。美國國際教育工作者協會（NAFSA）數據顯示，2023至2024學年，國際學生為美國經濟貢獻了438億美元，支持了逾37.8萬個工作崗位，為美國經濟作出了顯著貢獻。除學費之外，這些學生在當地社區的住房、食品、交通和購物等其他費用上的平均每年支出約3.5萬美元。

據估計，美國每招收三名國際學生，就能創造或維持一個就業崗位。2025-26學年，預計國際學生數量的急劇下降可能給美國經濟帶來70億美元的損失。隨著美國高中畢業生數量逐漸減少，

美國大學面臨的"人口懸崖"現象也將日益凸顯，所謂國際生爭奪本土學生的教育資源更將被證明是偽命題。在此當口，特朗普政府力推的限招措施或有助于國際生分布更為均衡，但總體看得不償失，恐終被反噬。

來源：香港經濟導報

作者： 張介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