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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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過后,天朗氣清,我們四人終于踏上了擱置一年的泰山之旅。同行的有林瑜生夫婦、金華與我,此行目標明晰:登泰山、謁孔廟,再陪瑜生老師尋訪老鄉。我們乘G3860次列車從贛州出發,十六個小時的車程后,穩穩抵達泰安。
出發前的搶票堪稱一場“硬仗”。起初想四人同乘硬臥,怎奈票源緊俏,連搶幾日都落空。最后我索性松口:“算了,還是我‘奢侈’一回,你們仨湊一起有個照應,我單獨買軟臥就行。”就這樣,我多花了一百九十多塊,拿下僅剩的一張軟臥票,他們則搶到三張連座硬臥,也算達成了“就近相伴”的心愿。
出發當日,眾人在火車站興沖沖集合。林老師夫婦拎著鹵得油亮的鹵肉與鴨爪,我揣著提前剝好的柚子,金華老弟背著鼓囊囊的行李,一行人拎著大包小包涌上火車。列車緩緩啟動,朝著泰山的方向駛去——這趟行程來得格外不易,去年便已規劃,卻因工作調度、天氣突變等緣由一推再推。如今四人總算湊齊時間,定在10月13日出發,滿車廂都飄著按捺不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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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車時我忽然想起,十六個小時的車程,打牌正好消磨時間,可手里連副牌都沒有。眼看發車時間逼近,我趕緊往火車站小店跑,買了兩副牌才安心上車。
午后的車廂漸漸熱鬧起來。金華與林瑜生夫婦從包里掏出一瓶老酒,三人圍坐在硬臥小桌旁慢酌。一斤酒不算少,他們索性熱情招呼了鄰鋪的陌生旅客,邀對方一同品鑒。頃刻間,酒香混著鹵肉的濃醇在車廂里漫開,幾人你一杯我一盞,聊得熱絡。就著鹵味、鴨爪,你一筷我一口,沒片刻便將帶來的吃食掃了個空。
酒酣飯飽,每人又泡了碗方便面,吸溜著吃完,個個拍著肚子說“飽了飽了”。牌局隨即開張,從午后的酒意微醺,一直打到夜里十點。我們邀上那位同飲過的鄰鋪朋友加入,幾人圍坐一桌打升級,笑聲此起彼伏,早忘了十幾個小時車程的漫長。直到晚上十點列車熄燈,才意猶未盡地各回鋪位——我躺在軟臥里,倒也享了片刻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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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五點四十八分,列車準點抵達泰安站。最讓我們心頭一暖的是,瑜生老師的老鄉林輝楊老總,為了接我們,凌晨三點就從臨沂動身,驅車上百公里趕來泰安。林總濃眉大眼,肩寬背厚,自帶一股沉穩大氣的氣場。他從福建來山東三十多年,與瑜生老師既是同鄉又是親戚,感情深厚;話不多卻極務實,雖是事業有成的老板,卻毫無架子,凡事親力親為,待人熱絡又大方。早在兩年前,聽說瑜生老師計劃來山東,他特意換了輛六座商務車,就是為了方便接人;只因行程一推再推,如今這車已開了三年,當年的新車也悄悄添了歲月痕跡。
見面時彼此都喜笑顏開,林老師與他寒暄幾句,便一一為雙方互作介紹。林總開門見山:“先吃口熱早點墊墊,一會兒咱直接去登泰山,趕早不趕晚!”瑜生老師應聲點頭,我們便在火車站對面的杭州小籠包店簡單用餐,隨后跟著林總驅車前往泰山,一路順暢,很快便到了山腳下。
我們幾人都年過花甲,買票時自然享了“銀發福利”——原價一百元的門票只需半價,四十元的索道票也能往返半價。大家笑著互相調侃,打趣說也算為國家“銀發經濟”添了份樂呵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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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山上,突如其來的低溫便給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從贛州出發時還是暖意融融,可山上卻冷得人直打哆嗦,不少游客都裹著厚棉襖。我凍得鼻涕直流,實在扛不住,瞥見林總背著背包,趕緊上前說:“林總,您這包借我背會兒唄,剛好能壓一壓背上的寒氣!”也多虧了這法子,才勉強撐過了山上的時光。
上午十點左右,我們乘索道到了中天門。寒風裹著山氣往衣領里鉆,石階上已攢滿了游客,遠遠望去,像一條蜿蜒向上的“人河”。我們跟著人流拾級而上,起初還能閑聊幾句,可走到十八盤,便只剩粗重的喘息與鞋底蹭著石階的聲響。
這段路最是陡峭,石階窄得僅容半只腳落下,兩旁鐵鏈上掛滿的同心鎖,在風里不時閃著冷光。每向上一步,都像在與地心引力較勁;等終于攀上南天門時,天邊已升起暖融融的太陽。回頭望去,方才走過的險路竟隱在云霧里,渾身雖酸痛不已,卻莫名生出一股“征服”險峰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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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的陽光,給山間添了幾分溫馨。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灑在青石板路上時,兩旁的仿古商鋪已盡數開門,各色幌子在風里輕輕晃蕩。我們挨家逛了逛商鋪,隨后選了家小店歇腳,點了幾碗熱乎的豆腐腦,就著剛出爐的油餅慢慢吃。看著云霧在街旁屋檐下緩緩流動,明明站在海拔千米的高山上,卻因這份煙火氣,生出幾分江南小鎮的閑適。等云霧漸漸散開,遠處山巒層層疊疊,黛色山影與金色陽光交織,才驚覺自己竟站在“天上的街市”——腳下是人間煙火,眼前是山河壯闊。
稍作歇息,我們繼續前行,轉過碧霞祠的朱紅山門,周身瞬間被肅穆包裹。檐角的銅鈴在風里輕響,混著殿內的香火氣息,香客們虔誠跪拜,神色沉靜。我駐足在殿前的銀杏樹下,看陽光透過金黃的葉片,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光影,忽然覺得山間的喧囂都被隔絕在外。這里沒有十八盤的險峻,也沒有天街的熱鬧,只有一種歷經千年的安穩——仿佛每一片瓦、每一塊磚,都在靜靜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此行最難忘的,莫過于玉皇頂的際遇。登頂時已是午后,山頂的風格外大,吹得人頭發亂飛。我本想給林老師拍張照,可風總把他的頭發吹得遮住臉,實在沒法拍。心里暗自盼著風能停幾秒,哪怕片刻也好,無奈之下,只好讓他戴上帽子,才算勉強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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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照,我們挪步到刻有“五岳獨尊”的巨石旁,想在這兒合影,卻發現拍照的游客早已排起長隊。有位游客見我想上前,輕聲提醒“拍照請排隊”,我轉頭一看,隊伍都快延伸到階梯上了,大家都自覺等候。我們也跟著排隊,靜靜盼著與這塊標志性巨石同框。
就在排隊時,我回頭望向遠山,竟意外撞見了一片云海。白茫茫的云濤裹著山風在谷間翻滾,不時漫過石階,帶著絲絲涼意;遠處的山峰只剩黛色峰頂,像被云浪托著的小島,忽隱忽現。風一吹,云海便緩緩流動,時而像奔騰的駿馬,時而像輕柔的棉絮,剛才還清晰的山巒,轉眼間就被云霧吞沒。那一刻,登山的疲憊盡數消散,只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埃,又因眼前的壯闊,內心變得遼闊如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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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登泰山,雖只有兩個多小時,且多是走馬觀花,卻讓人受益匪淺。站在山頂,杜甫《望岳》里的詩句不由自主涌上心頭:“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詩中描繪的壯闊,此刻盡數刻入眼簾。
下山時,我們選了相對平緩的慢道。路過經石峪,順著指示牌拐入,便見山間溪水繞著青石潺潺流淌,濺起細碎的水花,叮咚聲混著林間鳥叫;溪邊的巨石上滿刻《金剛經》,字跡被風雨磨得有些溫潤,卻依舊透著古樸蒼勁,連筆畫間的紋路都清晰可辨。我們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聽著溪水撞石的聲響,看著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經文上,忽然明白:泰山的美從不是單一的壯闊,它既有十八盤的險峻、云海的縹緲,也有經石峪這般藏于山間的幽靜,需慢慢探尋、細細品味。
稍顯缺憾的是,沿途風景雖好,我們也不停拍照留念,可山上的寒意總讓人分心,我們到底滿心都盼著趕緊下山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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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我們在當地找了家小院吃飯。店家笑著說“雞飛不過臨沂”,極力推薦當地的炒雞與豆腐皮,嘗過才知味道果然地道。正吃著,院子里來了位姑娘,是獨自登山的驢友。她面前擺著不少吃食,我好奇地湊過去問:“姑娘,你這紙包著的是啥呀?”她笑著打開紙包,原來是面皮卷蔬菜,蘸著豆醬與芝麻吃,看著就有食欲。閑聊中得知,她從重慶來,一個人在山頂住了一晚才下山,性格沉靜卻很健談。
一旁的金華老弟可算讓我見識了他的“搭訕”本事,不愧是當過辦公室主任的人。他湊過去笑著問:“小姑娘,你是哪兒人呀?看你挺文靜的,會抽煙不?”姑娘愣了兩秒,指尖無意識碰了下衣角,笑著點頭:“還真會!您怎么看出來的呀?我這模樣不像會抽煙的吧?”金華立馬遞過一支煙,順勢聊了起來。沒一會兒,他又問:“你們重慶人大多能喝酒吧?”姑娘眼睛一亮,含著笑說:“您可真厲害,怎么知道我會喝酒?其實我在山上還喝了點呢!”原本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絡,笑聲灑滿小院,倒像認識多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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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旁看著聽著,愈發覺得這趟泰山行意義非凡——不僅看遍了山頂風光,更邂逅了這般溫暖的煙火氣,而金華與陌生人輕松破冰的本事,比山頂風光更讓人印象深刻。談笑間,王家炒雞店的泰山炒雞已被我們吃得精光,緊實的雞肉裹著濃郁醬香,就著熱乎米飯下肚,登山時的饑腸轆轆、渾身酸痛,還有山上的凜冽寒風,都被這口煙火氣悄悄熨帖好了。
回想這趟旅程,心里滿是溫暖與滿足。泰山的景,有十八盤的風、云海的壯闊,也有山間古亭的清幽;登山的意義,不止是登頂時的震撼,更是一步一挪的堅持,是林總凌晨趕路的陪伴,是老鄉間純粹的情誼,是金華打破陌生的溫暖,還有下山后那碗驅散寒意的熱湯。這趟行程雖累,卻值得永遠銘記——所有細碎的美好與感動,深深印在了心尖上。
供圖謝文海(路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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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海,江西省贛州市章貢區人,1960年生,江西省書法家協會會員,贛州市書法協會常務理事,章貢區書法家協會主席,章貢區作家協會理事。多年從事政法工作,工作之余師從名師學習書法,并創建海琳畫派,立足于贛南山水寫意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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