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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熱度銳減,但今年的雙十一還是迎來了一位新客戶。蘋果首次允許天貓官方旗艦店參與,給出的優惠乍一看還算不錯,但緩過神的消費者掐指一算,暗罵了一聲老登太雞賊。
今年最受歡迎的iPhone 17標準版被排除在外,不愁賣的型號蘋果沒打算補貼,平臺想補都不行。再就是據說蘋果嚴控自己的線下經銷商參與線上銷售。
蘋果管控線下經銷商,不得參與線上,妥妥的開“雙十一”倒車。這,并不是雙十一的初衷,也不是消費者想要的雙十一。
2009年11月11日,雙十一誕生在杭州淘寶城的一間辦公室里,張勇對外給出的口號是“想讓消費者每年好好玩一次”,而如今被玩弄的卻是消費者。
從全民狂歡到三方疲憊,從破局者到內卷代表,雙十一的異化背后,是一場商業邏輯的集體失焦。
曾經推動商業進步的雙十一,為何會淪為消耗各方的落后形態?它的黃金時代為何悄然而止?而這場持續15年的商業實驗,又暴露了當前電商生態的哪些深層困境?
從“一天狂歡”到“半年拉鋸”:雙十一的形態異化
與任何商業故事一樣,雙十一也有一個看似隨意實則刻意的開始。
2008年張勇接手的淘寶商城,肩負著為阿里創收的重任。它將目標客戶從C端轉向B端,試圖讓中國的零售業從線下搬到線上。但上線一年,卻只做到了整個淘寶體系的3%,巨大的壓力讓張勇亟需一個“工具”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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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十一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了。
2009-2010年的雙十一,規則簡單到近乎粗暴:僅一天活動,折扣直接明了,消費者無需復雜計算,品牌只需備好庫存,平臺也無需冗長的運營統籌。
彼時的電商尚處藍海,線下零售仍是主流,雙十一的唯一目的是教育用戶:
讓消費者意識到網上買東西更便宜,也讓品牌看到電商渠道的潛力。
雖然當時的雙十一是“求著品牌玩”,張勇也要親自打電話邀請,甚至承諾價格由平臺補,可伴隨2012年190億的成交額,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在隨后的四年間,京東、蘇寧、唯品會等幾乎所有電商平臺都參與進來,供給開始膨脹;移動電商的崛起,又讓消費者的購物門檻被徹底踏平。雙十一也由此走上“人生巔峰”:
2018年成交額已經來到2135億,六年翻了11倍之多。
美國互聯網媒體CNET直言,與中國光棍節相比,黑色星期五微不足道;路透社甚至將“光棍節”視為檢驗中國消費實力的試金石。
這場消費狂歡終于在2019年迎來高潮,2684億的成交額再次刷新記錄,但也被媒體稱為“最后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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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2020年開始雙十一成交額的記錄時間,從11月11日一天延長到11月1日至11月11日。
雙十一的異化隨即開始,時間維度逐漸失控、規則維度慢慢臃腫。它從一個集中釋放消費需求的節點,變成了一場消耗多方精力的漫長拉鋸戰,而背后是平臺競爭無壁壘下的被動內卷。
時間線被不斷拉長,最初是預售+尾款拆分,后來干脆將活動周期延長至40多天。時間拉長背后,是平臺間的流量爭奪。
抖音、快手、小紅書等新渠道崛起,天貓、京東等傳統平臺為了防止用戶流失,只能通過延長活動周期鎖定用戶時間,避免消費者被競品吸引。
規則的臃腫則比時間拉長更讓消費者崩潰。早年的“滿200減50”“直接5折”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預售定金膨脹”“跨店滿減疊店鋪券”“直播間專屬紅包”“疊貓貓游戲換優惠”等一系列復雜機制。
更諷刺的是,這種復雜規則并非為了給消費者更多實惠,而是平臺的“價格歧視”。
用微觀經濟邏輯解釋,平臺通過復雜機制篩選用戶——愿意花2小時算優惠的,往往是價格敏感型用戶,他們為了節省幾十塊錢,會投入大量時間,而一旦投入時間,沉沒成本就會讓他們不愿再切換到其他平臺比價。
時間和規則維度的失控、臃腫,本質是平臺用時間成本鎖定用戶,而不是靠真正的低價吸引用戶。
變質的雙十一:從“助力用戶”到“裹挾商家”
雙十一的異化最典型的一個表現在于,當初傳遞給大眾的“便宜”,不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能消費者算清楚了復雜的規則,享受到了優惠,但為此也被迫付出了不菲的時間成本,以及得到了遠不及以往的優惠。
在供給不那么豐富、商品具有一定稀缺性的年代,消費需求被限定在特定范圍內時,即使沒有折扣商品依舊很受歡迎。需大于供決定了市場的主動權被握在B端,這時雙十一被創造出來,肩負的使命雖然是替淘寶引流,但它也替所有人把價格打下來了。
在那些交易額瘋狂增長、線上渠道僅有幾家的年代,平臺可以輕易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匯聚下游龐大消費者需求,用以向B端的品牌要折扣空間。在這其中,消費者、平臺和品牌三方都獲得了既定利益。
轟轟烈烈的消費升級,連同移動電商和直播電商一起,又把這種三方共贏的既定組合向前推了好幾年。
但消費市場的變化總是突然出現,然后給每一個沉浸在美夢之中的人潑一盆冷水。
供給的愈發豐富導致人們有了多樣選擇。十幾年前人們徹夜蹲守只為搶到5折iPad,其中緣由恐怕是因為他們也沒有其它更好甚至平替的選擇。商品的稀缺性在今天依舊是平臺引流的不二之選,蘋果手機、戴森吸塵器甚至茅臺、特斯拉都在榜單的前頭。
可今天稀缺性不再是唯一的選擇,平替和白牌滿足了那些即使半價也無力考慮的群體,有經濟能力的消費者也未必會等到雙十一才入手,何況“5折iPad”早已被塵封。
稀缺性的價值下降以后,以競爭為目的的促銷也就隨處可見了。有人計算過,2024年一共365天時間里,天貓大大小小的促銷加起來長達185天,超過50%的時間里,消費需求能被隨時隨地滿足。
雖然平臺仍在爭先恐后的傳遞“低價”“便宜”,但當理性消費占據上風時,雙十一對用戶的吸引力已經一點一點消退了。
這背后隱藏的一點變化在于,平臺按年計劃大促,而用戶按日更新需求。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消費者的偏好并非靜態,需求波動不再是季節性的,可能是實時的。需求多變進而促使用戶習慣短平快的購買(價差不大的前提下),不再有囤貨心理。
甚至雙十一對消費者的價值,早已從“買到便宜好貨”變成了“被迫付出時間成本”。消費者的疲憊,不僅來自復雜的規則,更來自優惠感知下降與信任流失,而這恰恰是雙十一落后性的一種體現:它不再創造價值,而是消耗用戶的耐心與信任。
這種消耗,本質上是雙十一價值錯位的體現:它本應是方便消費者買便宜貨的工具,卻變成了讓消費者為了便宜貨付出額外成本的負擔。當一個商業形態需要消費者犧牲時間、消耗耐心才能參與,它的落后性已不言而喻。
品牌困局:價格戰下的利潤與尊嚴雙輸
對品牌而言,它們被迫卷入價格戰,在保銷量與保價格體系之間掙扎,最終陷入利潤下滑與品牌資產受損的雙輸局面。但平臺為了營收和綁定用戶,依舊要借由強勢渠道按住品牌方反復的參與進來。
在雙十一的競爭中,價格是唯一的通行證,渠道間的價格差被壓縮到極致。這種錙銖必較的競爭,讓品牌陷入不敢漲價、不敢降價的囚徒困境。
品牌方的價格體系,在多元渠道時代脆弱性堪比黃油,哪怕某個渠道破價1分錢,也會像一顆子彈一樣擊穿整個體系,引發可怕的連鎖反應:
其他渠道要求賠償,分銷商大量退貨,甚至平臺會以失信為由減少流量扶持。品牌為了維護價格體系,只能投入大量人力盯價,防止破價,而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謂的消耗。
更嚴重的是價格戰導致的利潤稀釋。為了在雙十一沖銷量,品牌不得不讓利,甚至虧本促銷。早年的電商藍海,品牌還能通過規模效應攤薄成本,但如今電商滲透率見頂,流量成本飆升,讓利就意味著利潤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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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多個美妝品牌雙十一成交額看似增長,但凈利潤卻同比下滑10%-20%,“賣得多,賺得少”成為普遍現象。
個中緣由離不開一個既定事實:消費需求的個性化,導致以計劃經濟為主的大促越來越失去吸引力。
每年兩個大型促銷節日試圖承接國人一整年的消費需求,在這背后便是品牌方長達半年的備貨期。但消費需求的個性化反饋到生產端,并非只有平臺一種媒介。
品牌自身的數字化、社媒、門店等等,皆可成為生產端收集反饋的渠道。換言之,當品牌不再單純以銷量作為生產改進反饋,意味著個性需求被隨時滿足的概率急劇增加。
這時生產節奏和生產效率的調節就顯得至關重要,甚至類似拼多多這樣的平臺出現,能夠給予供給側的需求收集,并借助完善的基礎設施完成對需求的滿足。而且這一切,是發生在常時,而非必須蹲守到一個大促節點。
而品牌之所以還在玩這種危險的游戲,多半是屈居于平臺的強勢渠道之下。
平臺間的存量廝殺裹挾著品牌,天貓、京東等傳統平臺,要面對抖音、快手等新渠道的沖擊。而新渠道為了搶用戶,又會推出更激進的優惠政策。
平臺為了吸引用戶,不得不補貼更多優惠,而這些補貼最終要么轉嫁給品牌(提高服務費),要么由平臺自己承擔(降低利潤)。這就像在電影院里有人站起來,你必須跟著站,不然就看不到,但所有人都站著,跟坐著沒區別,只是更累了。
平臺看似掌握著流量分配權,實則陷入無壁壘競爭的被動局面:沒有核心差異化優勢,只能靠“延長時間”“復雜規則”“價格戰”搶用戶,最終導致運營成本飆升、用戶體驗下滑。
落后的本質:商業邏輯的歷史重復與價值空耗
雙十一的落后,本質上不是形式的落后,而是商業邏輯的落后。
它沒有跳出線下零售的老路,也沒有創造新的商業價值,只是在重復“價格戰-消耗-內卷”的循環,最終導致消費者、品牌、平臺三方都被消耗,卻沒有任何一方真正受益。
線下零售的黃金時代,也曾靠“店慶”“五一促銷”吸引用戶,但當所有線下商場都開始搞促銷,最終只能靠“延長時間”“加大折扣”搶用戶,結果是利潤下滑、用戶疲憊,最終被電商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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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雙十一,正在重蹈線下零售的覆轍。它沒有找到新的競爭壁壘,只能靠“價格”和“時間消耗”爭奪用戶,而這恰恰是最底層、最落后的競爭方式。
更核心的問題是價值空耗:雙十一沒有創造新的消費需求,只是在提前透支需求。
消費者在雙十一買的東西,很多是非即時需要的,比如買144箱方便面湊滿減,買10瓶洗發水囤貨,這些需求本會在未來幾個月內逐步釋放,雙十一只是將它們集中到一個周期內,并沒有真正拉動消費增長。
對品牌而言,雙十一的高成交額,往往伴隨著節后銷量暴跌。2024年雙十一后,多個美妝品牌的月銷同比下滑40%,因為消費者已經提前囤夠了貨。
對平臺而言,雙十一的流量高峰,也伴隨著節后流量低谷,需要投入更多成本吸引新用戶。這種“集中釋放、節后低迷”的模式,本質上是一種寅吃卯糧的短視行為,沒有為商業生態創造長期價值。
從2009年到2024年,雙十一走過了15年。它曾經是電商崛起的象征,是消費升級的載體,但如今,它已淪為一個落后的商業形態。它消耗消費者的耐心,稀釋品牌的價值,也掏空平臺的資源。
當雙十一的成交額不再增長,當消費者的抱怨越來越多,當品牌開始逃離價格戰,或許我們該思考:雙十一的使命,是否已經完成?而未來的商業,是否需要一種更高效、更可持續的模式,來替代這場無意義的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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