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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三年夏天,我在杭州西湖邊的斷橋上,偶遇了王秀芳,我們有四十多年沒見了,兩人相視而立,一時竟都說不出話來,她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執意要請我去她家坐坐。
王秀芳和丈夫住在西湖邊的一個老小區里,老周是位退休教師,為人特別和善,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地道的杭幫菜,看著他們相敬如賓的模樣,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一九八一年,那時我剛從軍校畢業,晉升為副連長,十月份,我回山東老家探親,說起來我能上軍校,還是因為在戰場上立了功,這次回鄉除了看望父母,更重要的是去見通信兩年的相親對象李曉琳。
回家的路總是特別漫長,要轉三趟車,在火車上,我把座位讓給了一位帶嬰兒的婦女,自己站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到站時天都黑了,只能在火車站附近找個旅館將就一晚。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趕到汽車站,原本計劃下午三點前到縣城,沒想到客車半路拋錨,修了三個多小時,到縣城時,夕陽都快落山了。
我急著去高中時常去的燒餅鋪,那家的芝麻燒餅讓我惦記了好幾年,穿過一條小巷時,突然聽見女孩的呼救聲,三個小混混正圍著一個姑娘動手動腳。
我立刻沖上前把姑娘護在身后,那幾個混混罵罵咧咧,見我獨自一人,更加囂張了,領頭的伸手要抓我衣領,我順勢一個過肩摔把他撂倒在地,另外兩人愣神的工夫,也被我制服了,要不是念在他們年輕,我真想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救下的姑娘就是王秀芳,我把她送到家門口,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清晨,她竟然在車站等我,手里還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
她說要請我吃飯表示感謝,我急著見李曉琳就婉拒了,臨上車時,她硬把木盒塞給我,叮囑我一定要親自打開,回家后我發現里面是桂花糕,底下壓著一封情書,才見一面就表白,我覺得太輕率了,也沒往心里去。
其實就算她再認真,我也不會接受,因為我和李曉琳已經通信兩年多,這次回鄉就是準備訂婚的。
見到李曉琳本人時,我眼前一亮,她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個子很高,笑起來特別溫柔,她父母對我也很滿意,兩家人很快就把婚事定了下來。
有一天我陪李曉琳在縣城買衣服,正好遇見王秀芳,她看見我們挽著手,沖上來就給了我一個耳光,李曉琳立刻護在我身前,也回敬了她一巴掌。我趕緊把兩人分開,王秀芳哭著跑開了。
訂婚后我返回部隊,第二年才和李曉琳辦了婚禮,婚后有一次趕集,我又遇見了王秀芳,知道我已經結婚,她的眼神黯淡下來,聽說她還沒成家,我就把和李曉琳的故事告訴了她,她聽完釋懷了很多,后來聽說她嫁到了杭州,我們就再沒聯系了。
我和李曉琳婚后生了個女兒,那時候計劃生育很嚴格,雖然想要個兒子,但政策不允許,好在女兒很爭氣,考上了重點大學,現在在上海當醫生。
三年前李曉琳因病去世,女兒把我接到上海同住,現在的生活很安穩,就是常常想起早逝的妻子。
這次重逢,王秀芳告訴我她的一雙兒女也很優秀,女兒是醫生,兒子是工程師,看著她幸福的模樣,我也就放心了,臨別時,她送給我自己曬的龍井茶,輕聲說,當年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的坦誠。
坐在回上海的高鐵上,我望著窗外連綿的茶園,忽然覺得,人生所有的相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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