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萬物萌發的季節,小草悄悄鉆出了泥土,柳梢也已經吐出了嫩芽。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又到了給親人上墳填土的時候了。
那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志愿軍幾名工作人員驅車來到了毛岸英和高瑞欣的墳墓所在地大榆洞,準備將他們的遺骨遷往志愿軍烈士陵園。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動手挖土的時候,卻被一位突然趕到的朝鮮老婦人攔下了。
老婦人名叫樸真真,志愿軍同志溫言向她解釋了要將烈士遺骨遷到烈士陵園,哪料到,樸真真一聽說要遷墳,更是直接拖著孫女攔在了墳前說:“這是我兒子的墳,誰也不能遷。”還堅定地表示,會讓后輩子孫一代代地守護這座烈士墓。
志愿軍工作人員都愣住了,毛岸英同志的母親楊開慧同志1930年就已經犧牲了,這位老婦人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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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岸英
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毛岸英出生于1922年,作為毛澤東的長子,他幼年時受盡苦難,剛出生不久就跟隨父母輾轉于各大革命城市,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算是吃飯,穿衣長大。
1927年,毛澤東在湘贛邊界組織了秋收起義,為避免家人受到反動派迫害,楊開慧女士帶著毛岸英三兄弟回長沙鄉下避難。但不幸的是,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危險。1930年毛岸英與母親楊開慧被湖南軍閥逮捕,年僅29歲的楊開慧女士慘遭殺害,毛岸英幾經波折,才被地下黨救出牢籠。隨后毛氏三兄弟被送往上海大同幼稚園念書,那里是中共上海地下黨的一個據點。
平靜安穩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1931年,因叛徒出賣,位于上海的中共中央遭受重大打擊,大同幼稚園也暴露在敵特的視線中,無奈之下,黨組織被迫解散幼稚園,分批轉移孩子們。然而當時上海地下黨的機動力量幾乎損失殆盡,毛岸英與毛岸青(毛岸龍到上海不久就得病夭折了)最終沒能成功與黨組織會合,自此之后,兄弟二人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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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白色恐怖
為了養活弟弟,毛岸英推過人力車,撿過破爛、賣過報紙,整日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直到1936年, 重建的上海地下黨才在張學良的幫助下找到了毛岸英兄弟二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兩個孩子是怎么在魚龍混雜的上海灘活下來的,個中艱難只有毛岸英兄弟倆最清楚。
黨組織找到毛岸英兄弟二人之后,就托人將他們送到了巴黎,隨后又輾轉到了莫斯科兒童院學習。1941年,蘇德戰爭爆發,毛岸英寫信給斯大林請求參戰,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蘇方將他送到了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
畢業后,他率領部隊在西伯利亞的荒野縱橫馳騁,與德軍幾番血戰。蘇德戰爭結束后,為了表彰他在蘇聯衛國戰爭中的卓越表現,斯大林還專門贈送了他一把手槍以作紀念,直到犧牲,這把槍一直被他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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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夫婦到蘇聯看望毛岸英兄弟倆
1946年,毛岸英回到了延安,毛澤東親往機場迎接兒子,這對闊別十幾年的父子終于見面了。毛岸英回國后,沒有享受什么優待,反而被毛澤東送到了農村,與百姓同吃同住,共同勞動。1948年,毛岸英與劉思奇在西柏坡相識,并互生情愫,不久后兩人訂婚,并于次年喜結連理。當時老蔣敗局已定,國內即將安定下來,小兩口的幸福生活一眼望不到頭。
然而,世事無常,國內趨于平靜了,國際上卻風起云涌,還波及到了新中國。
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美國為維護自己在遠東地區的利益,組織“聯合國軍”,公然干涉朝鮮內戰,朝鮮人民軍在南韓軍隊以及“聯合國軍”地強大攻勢下,節節敗退,被美軍壓縮在鴨綠江畔,無法動彈。美軍得意之下,無所顧忌,多次派飛機越過中朝邊境轟炸我國丹東地區,鑒于種種情況,中央軍委決定答應北朝鮮政府的援助請求,出兵抗美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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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
當時毛岸英正在北京機器總廠任職,朝鮮戰爭爆發后,他一直十分關注,當他得知中央有意出兵支援朝鮮后,他心里萌發出了上戰場的想法。他先是找到了父親毛澤東,表達了自己的意愿,毛澤東得知兒子的想法后,思考片刻選擇了允準。
毛澤東雖然同意,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彭德懷總司令手中。
1950年10月7日,毛澤東設宴為彭德懷踐行,毛岸英在一旁作陪。席間,毛岸英起身為彭德懷斟滿酒杯,期待地問道:“彭叔叔,抗美援朝有沒有我一份呀?”
彭德懷一臉錯愕,驚訝地看向毛澤東,毛澤東笑著說,“老彭,岸英不想在工廠干了,想和你一起上戰場,還寫了請戰書,你看要不要這個兵啊?”
彭德懷一聽,果斷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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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元帥
“主席,這不行,這真不行。”隨后又轉頭嚴肅地對毛岸英說:“朝鮮太危險,敵人的飛機到處轟炸,岸英你還是在國內搞經濟吧,也是抗美援朝嘛。”
毛岸英鐵了心要去朝鮮參戰,一聽彭德懷拒絕了,心里也有些急,連忙說,“彭叔叔,你就讓我去吧,我在蘇聯當過兵,和德國人交過手,一直打到柏林呢。”
彭德懷還是有些為難,又把目光轉向了毛澤東,希望毛澤東能夠勸阻毛岸英。
哪料到毛澤東卻說,“老彭,我替岸英求個情,讓他跟你去戰場鍛煉一下,岸英會俄文,英文,你去了朝鮮,免不了和蘇聯人、美國人打交道,岸英去了擔任翻譯還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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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毛澤東
彭德懷張口結舌,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拒絕的余地了,只能勉強答應下來,只是他看著欣喜的毛岸英,目光中不由得透露出些許擔心。
當時,中央雖作出了出兵朝鮮的決定,但還沒有整軍,嚴格意義上,毛岸英是第一位志愿軍戰士,包括彭德懷后來也曾多次這樣說。
1950年10月19日,彭德懷率領10萬志愿軍浩浩蕩蕩跨過鴨綠江,毛岸英以俄語翻譯兼機要秘書的身份隨行入朝。關于毛岸英的真實身份,只有彭德懷等少數人知道,他對外自稱姓劉,志司的工作人員也都稱呼他劉秘書。
毛岸英平時話很少,平易近人,從不搞特殊,彭德懷多次留他吃飯,都被其婉言謝絕,工作時認真負責,積極參與志愿軍各項工作。在眾人眼里,他只是一個上進的年輕人,誰也沒想到他是毛澤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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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朝鮮人民軍軍服的毛岸英
入朝后,志司安置在大榆洞,由于需要調配各軍,志司幾部電臺接發電報頻繁,整日忙碌不斷。敵軍偵聽到后,就經常派飛機轟炸,其中一次,一顆航空炸彈從高高的天空拋下,深深地砸在了泥土中,竟沒有爆炸,留著始終是個隱患,為防萬一,毛岸英孤身一人,冒險拆除了炸彈引線。
美軍的轟炸,除了給志愿軍帶來不小的傷亡之外,最遭殃的還是大榆洞當地的朝鮮百姓,大量的住房被炸彈炸垮,又被熊熊大火燒個了精光。彭德懷見狀也是不忍心,就派毛岸英等人幫助當地居民挑水砍柴,修繕房屋,雖說語言不通,但友善的行為總是能拉近關系。
接到命令的毛岸英立刻展開了工作,他領著大家就去了最近的村子,一進村子才發現,村里人煙稀少,大多數村民都已經逃走了,轉了一圈只看到一個小女孩在一間破茅屋前玩耍。毛岸英趕緊走過去,小姑娘看到陌生人嚇得吱哇亂叫,聽到小女孩的叫聲,房屋里走出來一位朝鮮阿媽妮(大娘的意思),就是我們開頭講的樸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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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百姓
樸真真見到毛岸英等人并不慌亂,只是走過來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毛岸英這時也認出了這位阿媽妮,幾天前,樸真真和另外幾位阿媽妮曾為志司送過水,毛岸英對這位會說東北話的朝鮮阿媽妮印象深刻。
樸真真親切地招呼志愿軍進屋,還拉著小孫女去為毛岸英幾人倒水。樸真真的父親和丈夫在二戰期間跟隨金日成在我國東北進行革命活動,其丈夫與中國共產黨人聯系密切,在家也多有談起,所以她對志愿軍很親近。除了送水,她還幫志愿軍做向導,照顧傷員,總之做了很多工作。
樸真真的熱情令眾人都很感動,毛岸英幫她們把屋頂收拾好,走之前還告訴樸真真,有困難就去大榆洞找他,就這樣一來二去,他們逐漸就熟悉起來。毛岸英八歲就失去了母親,這個善良的朝鮮阿媽妮帶給了他母親一般的溫暖,毛岸英對她也就越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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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開慧女士
有一天,敵機再次轟炸大榆洞地區,毛岸英掛念著樸真真和小女孩,內心十分焦急,敵機剛走,他就沖出防空洞,直奔樸真真所在的村莊跑去。遠遠地他就看見村莊已經被濃煙吞噬,熊熊大火在瘋狂地燃燒,等他跑近一看,樸真真已經暈倒在了門口。
眼看房子已經岌岌可危,他趕緊把樸真真背到了安全位置。這時,樸真真也醒了過來,指著燃燒的房子崩潰地哭喊道,:“我的小龍女還在屋子里啊。”,喊完不顧一切的都要沖回屋子里。
毛岸英趕緊攔住她,讓她去就等于送死,隨即他拎起一桶水呼啦潑在身上,就一頭沖進了還在燃燒的房子,不一會,他背著一個小女孩沖出了火海,沒幾秒,身后的房子就轟然倒塌。
樸真真看著眼前頭發已經被燒焦,衣服也被燒出幾個大洞的毛岸英,失聲痛哭,她兒子女兒都已離世,只留下一個孫女相依為命,如果這個孩子再有什么不測,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好在,有驚無險。樸真真顫顫巍巍地抱住毛岸英,失聲喊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兒子。”
經歷這次危險后,樸真真經常帶孫女來大榆洞看望毛岸英,毛岸英每次都送她們一些糧食,保障她們的基本生活。然而誰也想不到,不久后,他們就將天人永隔。
1950年11月25日,美軍再次轟炸志愿軍司令部,毛岸英因收拾文件,未能及時躲進防空洞,壯烈犧牲,時年28歲。
彭德懷收到消息后,一瞬間差點崩潰,他十分自責沒能保護好毛岸英。夜晚,他將這一噩耗電告了周總理,總理顧及毛澤東的身體,就沒有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他。后來,毛澤東知道消息后,沉默良久,只有通紅的眼眶在訴說著他心中的痛苦,中年喪子該是何等的悲涼啊。
毛岸英犧牲后,就葬在了樸真真家附近不遠,樸真真帶著孫女幾年如一日地照看著烈士墓,周圍連一棵雜草都不允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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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岸英烈士之墓
1954年,朝鮮戰場的硝煙早已經散盡,軍委總干部部有意將毛岸英的遺體運回國安葬,彭德懷考慮到若是毛主席長子能夠葬在朝鮮,即是對國人的教育,又有利于中朝鮮友誼,所以寫信給周總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周總理思考許久,認為彭德懷說得有道理,回復同意,并將信送給毛澤東閱覽,請他做最終定奪。
毛主席看后沒有遲疑,就同意了彭德懷的意見,并指示將毛岸英與其他千千萬萬的烈士葬在一起。1955年,檜倉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大致修建完畢,工作人員開始將各地烈士遺骸遷往烈士陵園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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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援朝烈士陵園
于是,就有了開頭遷葬的一幕。
對于樸真真的阻攔,幾位工作人員很是無奈,最后,一位首長告訴了樸真真毛岸英的真實身份。
樸真真霎那間就驚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這位救過她命的“劉秘書”,居然是毛主席的兒子。過了許久,她擦干眼淚,向著北京的方向鞠了一躬,又對著毛岸英的墳墓鞠了三躬,退到了一旁。
隨后,毛岸英被安葬到了烈士陵園,與千萬萬萬同胞合葬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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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岸英烈士之墓
在墓碑的背面,則鐫刻著中國人民抗美援朝總會的一段碑文:
毛岸英同志原籍湖南省湘潭縣韶山沖,是中國人民領袖毛澤東的長子,一九五零年他堅決請求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于一九五零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光榮犧牲。毛岸英同志的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將永遠教育和鼓舞著青年的一代。毛岸英烈士永垂不朽!
所有志愿軍烈士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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