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汪明珠,絕對是被家里當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養大的。
我從小品學兼優,五好學生,大隊長一年不落。
爸爸疼媽媽愛,誰要是來欺負我呢,我哭了媽媽也會跟著哭,然后爸爸是一定要找那個人拼命的。
1987年,我從上海外國語大學畢業分配到輕工局,爸爸覺得這個job還是不夠好,于是,作為27號的老外銷員他就提早退休了。這樣單位里正好讓出一個位置給我,所以,我小汪就順理成章得成了27號的“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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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27號什么地方?
這都不知道?
外灘27號啊!
1955年,上海市外貿局正式成為它的新主人,外灘27號改名為外貿大樓。
所以,外灘27號朝南坐,我是外貿局紡織部的汪小姐,人人都要給我面子的,好嗎?
何況,我還長得像唐嫣,那么漂亮,那么敢打敢拼,積極向上,最最重要的是,我上面有人,師傅可疼我了。
誰啊?
當然是金花科長,連爺叔都斗不過她的,好吧?
所以,我汪小姐從來不缺自尊,天生自信小太陽,我還需要靠“裝”來刷存在感秀優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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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繁花》從頭到尾,從里到外,我汪小姐戴過墨鏡裝酷嗎?
范總戴過,玲子戴過,魏宏慶戴過,李李戴過,王家衛戴過,我汪小姐戴過嗎?
我只戴過厚瓶底近視眼鏡,最多后面戴過寶哥哥送給我的隱形眼鏡。
其實,要說“裝”呢?
唉,愛上那個賈寶玉,鵝,不,寶總哥哥以后,我也是“裝”過的。
裝,是什么?
裝,是表現自己不具備的品質和能力。
其實啊,和金玲阿姐一樣,我也是被感情的死路給“逼上梁山”的。
事實上,我是相當看不慣寶哥哥和那個李李“客客氣氣的眉來眼去”,所以,我跑去至真園義正詞嚴得讓敏敏給擅長曖昧的李李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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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姐:“好好的做生意,不要把寶總當個人標簽往自己身上貼,她這種女人呢,我也看得多了,最后都會像自來水一樣流走的。”
這兒,我很真實得表達了我的態度,氣都氣死了,根本來不及“裝大度”。
打心眼里,我也是真的嫉妒那個李李啊。
金美林老板娘說“我是單相思,只是寶總的跟班、狗皮膏藥、倒貼戶”,因為寶總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還是老婆。
呵!
黃河路第一潑婦嘴里說出來的話,果然難聽!
可是,那也是事實啊!
于是,我一點兒沒裝,就直愣愣去問寶總“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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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因為按照27號的規定“我們是不可以有業務以外的關系”,所以“在一起”的代價是有一個人要放棄現在的事業。
汪小姐:“現在我們面前只有兩條路,要么我去辭職,要么你不做外貿,現在就看你是不是愿意為了我放棄做外貿,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不會看不起你的,哪怕你去賣茶葉蛋”。
你想想,拼死拼活努力干了四年,就為了培養一個“科長”,當時,賈寶玉顯然不愿意放棄他的外貿事業和我一起去“賣茶葉蛋”,他更不愿意我放棄做科長去“賣茶葉蛋”,初步答復就是維持現狀。
就是!
正常人都能理解,眼看著寶董事長和汪科長都指日可待,折騰啥呢?就是裝也要裝下去吧?此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開玩笑?!
男女之間窗戶紙都捅破了,我汪小姐不要面子的啊!
在27號的我,真的是一分鐘也“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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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么?
裝不喜歡賈寶玉啊,裝只和他是工作關系咯,這是我目前無法具備的品質和能力。
我回去立馬就寫了辭職信,準備第二天交給科長。
沒想到假閨蜜梅萍比我還要著急,提前向科長告發我貪污寶總送的“貴重珍珠耳環”,然后我就直接被組織部的人提去六樓審問了。
回來以后,這個沒品的梅萍,又終極殺回來一個“單相思”回馬槍。
梅萍:“那我以為寶總對你有意思,我才那樣講,我怎么曉得汪小姐你單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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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姐:“你說什么?”
我一聽到“單相思”三個字,原地爆炸,直接順手操個東西就砸她,和她扭打起來。
27號的看客啊,呵,不比黃河路少,梅萍這時候倒是裝林妹妹裝得挺像,她很快停手,在那兒嚶嚶嚶抹起小眼淚來。
然后,在組織部決定將我下放到倉庫之前,我通過爺叔向寶總要一個關于愛情的“終級回復”。
汪小姐:“如果我能回到27號,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再和寶總有瓜葛了”
爺叔:“這是應該的”
汪小姐:“如果我繼續想和他見面的話,就必須要離開27號了。爺叔你再幫我約他一趟,最后最后我還要問問他,問他寶總現在身邊是不是還需要我汪明珠?如果他需要,我可以離開27號,他到什么地方我到什么地方。明天晚上8:30還是排骨年糕。他來了,我看到他,這就是他的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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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寶哥哥,最終沒來。
是啊,寶總不需要汪明珠,寶總只需要27號的汪小姐;而27號的汪小姐離了寶總,確實也在4年里完成不了那么漂亮的業績,火箭般得升做科長。
只聽得“哐嘡”一聲,當時我的自尊心碎了一地,全身哇涼哇涼的。
從小到大,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自卑”的我,終于頭一回在情傷里體會到了。雖然這次爸爸禮拜頭一樣來找了寶總談話,但是這種事情,他幫不上忙,我也不用他幫忙。
好的一方面是,我小汪下面一段時間里,至少不用再在27號裝不喜歡寶總了,也不用再靠寶總來升科長了,終于可以透口氣松快松快了。
裝,人為什么會難受呢?
因為它是人對生活的一種妥協,為了贏得旁人的重視和尊重,展現表演自己不具備的品質和能力。
所以,裝得越多,實則妥協越多。
于是,我乖乖來到外貿貨運倉庫報到。
從第一天用一整夜清理一大房間垃圾,到現在管理四個倉庫,我已經,用堅強的意志和每天像打了雞血一樣的強悍狀態,穩穩地獲得了倉庫頭頭范志毅的欣賞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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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妻管嚴頭頭說要找我幫忙在黃河路金美林訂個包間,給他丈母娘過生日。
樂于助人的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沒想到打電話還訂成功了,可是到了那兒,假熱情的盧美琳卻一直把我們晾在那里干等。
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超級星期六。
等什么呢?
汪小姐:“到底在等些什么呢?我也搞不懂了。”
盧美琳:“等寶總呀,那我想你來寶總怎么肯定要來的,對吧?我特意的訂位寫的也是寶總的名字。”
納尼?自己付錢吃飯訂個包間也需要靠寶總?
還沒等我消化到10%的被輕視和羞恥感,我的新頭頭、直男硬漢范志毅已經將娘炮金老板戴軍踹飛出包房,只聽到金老板帶著哭腔喊道“美琳,打出腦漿了”......
不得了,母老虎這次肯定要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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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收場。
盧美琳見紅,護自家男人心切,戰斗值蹭一下子就飚上去了,直接打110。
這我得攔啊,本來人家一家子請我幫忙高高興興來過壽的。
這一攔,呵,正合她意,母老虎馬上反彈破口大罵,還揚言要給我個大逼兜。
盧美琳:“兩個臭要飯的跑到我黃河路上來,冒充大款是吧?”
汪小姐:“盧美琳,要不然你先放他們走,我跟你去派出所”
盧美琳:“朋友,你這句話蠻幽默的嗎?怎么?這種事情好換的?那么好呀,你也給我吃記耳光,我就放他們走。”
乖乖,這是赤裸裸的要在眾人面前,實實在在打我的臉啊!
突然,只聽得一聲“寶總來了”,不知道蓋世英雄他怎么就從天而降,然后就比德芙巧克力還自然絲滑得,在眾目睽睽之下替我挨了母老虎狠狠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下,轟的一聲......
好不容易,這幾個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粘起來的自尊心,直接被當場炸得稀碎碎......
來啊!發瘋啊!居然敢打我男人?!死八婆,就你會啊!
汪小姐:“沒想到我待在黃河路這么多年,憑我汪明珠三個字,連一個包間都訂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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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總:“黃河路什么地方?只認生意不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汪小姐:“等到人家認為我汪小姐做什么事情都不借你的名頭,我再回來訂位吃飯、談生意。
今天這個耳光我再回到黃河路的時候,我一定要幫你討回來。”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話的,“挨耳光事件”就麻溜得被下定論:
是我小汪做生意的實力不夠,所以在黃河路上訂個包間都要受大氣看臉色靠男人,還害我男人挨大比兜。
好自卑啊!
其實,回頭想想,客觀一點來講,當時,只要不挑原來寶總自己聯合李李早就結了梁子的金美林,改去至真園、紅鷺、哪怕是黃騰、悅來香這些沒金美林那么霸道的飯店,訂到包間的可能性都不小。
或者直接不“裝”,不去黃河路,哪怕去進賢路夜東京,那吃飯也不要舒心太多哦!
還有,范志毅呢?
他自己一個不高興就來個大飛腿,這么大個男人,不要出來解決問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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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該怎么解決就怎么解決唄,我插在中間裝什么大頭蒜啊?
唉,都怪我當時是又“裝”了!我根本不具備應付黃河路金美林這種霸道蠻橫妖怪飯店的能力。李李確實也是強,她是真有能力跟寶總肩并肩擺平黃河路的女人。
現在嘛好了,我盤點了一下我的即時戰況:
我呢,還是傳說中的單相思,寶總為了他的服飾公司、股票大戰,還是繼續和李李客客氣氣的眉來眼去。
情場上,我沒有拿到愛情的畢業證書,事業的賭桌上我還失去了做27號科長的機會。現在只是在外貿倉庫里當個臨時工,出來吃飯連個包間也訂不到。
沒了27號,沒了寶總,我小汪當真如此沒有分量,如此無能,無法得到世人的尊重和重視嗎?
我信你個鬼!
我從小到大陽光幸福的活了27年,我從來不靠裝,就連《繁花》第一大boss去談關貿協定的科長師傅,也教我實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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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妥協,我不要自卑,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做回到充滿自信的汪小姐!
不!比汪小姐更強大,那就只有“汪總”了。我這個汪總不但不靠寶總,還要打敗寶總。
打敗寶總,就能成功!
打敗寶總,其實很容易,因為我能感受到他是愛我的,必定會幫我,也一直在幫我。
事實上,我要贏的不是寶總,而是人心。
這個通關游戲,必須由我自己過!
沃爾瑪這張超級大單子,哪怕不賺錢,當然也不能虧,不管怎樣,必須要由我自己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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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汪變成汪總的第一步。
靠什么?
靠我在范志毅手下習得的體能耐力毅力,金花科長教我的外貿智慧和寶總的“不響”。
一個數字,一個不要說只做了7年的寶總,甚至連股票期貨外匯樣樣精通的70歲的爺叔,一時都沒有想到的數字,這個跟著時代變化的外匯差價,成為了我最終通關的關鍵秘鑰。
我叫汪明珠,明珠公司的創始人,寶總的未來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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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裝,我肯定來塞,儂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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