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野戰史：碾莊戰役的慘烈殘酷，遠超出了雙方戰前的預判

1948年11月12日，粟裕在距離碾莊只有四公里的過滿山臨時指揮部里，神情嚴肅的看著地圖。

傍晚時分，剛從前線四縱返回的華野副參謀長張震進來匯報情況，直言“前線戰況的慘烈程度，遠超出野司戰前的預判”。

同行的一名參謀接著說：敵人火力太猛，在小牙莊，100米寬的村口，他們架了20多挺重機槍，子彈像潑豆子一樣，我們的戰士英勇，一撥一撥地沖，一撥一撥地倒下...

這些情況讓粟裕眉頭更皺，連忙拿起電話要到前線詢問傷亡情況，四縱司令員陶勇報告：打了兩天，現已傷亡4300多人。

本來大家都以為，已被殲滅一個軍的黃百韜兵團實力不過如此，只需3-5天就能消滅包圍圈內剩余的四個軍，沒成想，這一戰會打那么久、那么慘烈。

一、碾莊為什么難打？

碾莊位于隴海路以南、運河以西的狹小區域中，地勢低洼，水網密布，遍地可見池塘、溝渠，這是天然的防御屏障。

碾莊一帶的村落都依勢而建，基本是用厚重的泥土圍墻包起來，僅在村前、村后各留一個不足百米寬的口子，如同古代的城墻般。

先前李彌駐守在這一帶，這位惜命的國軍兵團司令，又增添了許多野戰工事，原先的圍墻皆用水泥加固，碉堡、暗堡犬牙交錯，明暗火力點讓人防不勝防。

本來黃百韜撤退的時候，希望李彌能留下一起作戰，但李彌拿出劉峙的手令說另有軍務，一溜煙就跑了。

人靠不住，黃百韜只能選擇依靠工事，他讓兵團四個軍迅速進駐碾莊，期望堅守到友軍趕來支援。

雖然黃百韜在此戰中犯過幾次糊涂，但這個選擇真的沒問題。繼續跑的話，野戰中第七兵團會迅速被華野擊潰，而在碾莊這個巨型堡壘里，他們還堅持了許久。

二、華野初次進攻不順

黃百韜兵團最開始是有五個軍，但過河時太過擁擠，63軍被安排前往窯灣渡河，很快這個軍就被殲滅。剩余的25軍、44軍、64軍、100軍圍繞著碾莊做部署，每個軍防守一個方向。

針對這種情況，粟裕也制定了戰術，以5個縱隊作為主攻，先從外圍陣地展開突擊，進而四面突破、實現中心開花。

具體安排是陶勇4縱進攻西面的小牙莊、尤家湖等陣地；王必成6縱攻擊北面的彭莊、賀臺子等陣地；張仁初8縱攻擊東面的大院上、吳莊等陣地；

聶鳳智9縱攻擊南面的碾莊車站等陣地；周志堅13縱攻擊東北方向的大小宋莊等陣地。這是一個巨大的包圍網，我眾敵寡，大家一開始預計能很輕松地拿下敵人。

粟裕下令時，要求各部11月11日發起攻勢，速戰速決，務必在3-5天全殲黃百韜兵團。但在戰端開啟后，敵人的戰斗意志和火力水平都遠超我方想象。

11日、12日兩天打下來，各個方向都沒取得突破，不僅陶勇4縱傷亡大，周志堅13縱匯報時也說：

“打了一整個白天，晚上才攻入小宋莊。我去小宋莊查看情況時，發現我軍的遺體和敵軍的遺體靠得很近，有很多是死于近戰。

就這么一個原本只有幾十人的小村莊，我們打了一天一夜才拿下來，還死傷這么多人，犧牲太大了。”

其余各個縱隊的遭遇也差不多，敵能打肉搏戰，說明勇氣和戰斗意志都很高，這在國軍中非常少見，哪怕是孟良崮殲滅王牌整74師時也沒碰到過這個情況。

此時敵人的增援也在往這邊趕，如不能迅速解決黃百韜兵團，那華野的處境反而會變得危險。在粟裕焦急之時，已調往中野擔任副司令員的陳老總發來電報：

“中野決不讓敵一個援兵沖過阻擊線，望安心沉穩，以最小的犧牲殲滅黃兵團?！?/strong>

這讓粟裕長舒一口氣，他明白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便決定調整戰術。

三、因勢而變，成功殲敵

1948年11月14日，華野在土山鎮的火神廟召開會議，重新調整讓譚震林、王建安來負責前線指揮，將部隊分為主攻、助攻、打援三大集團。

主攻集團由陶勇4縱、王必成6縱、張仁初8縱、聶鳳智9縱、周志堅13縱組成，由譚震林、王建安直接指揮。

采取土方作業的戰術，想方設法將塹壕挖到敵陣地前沿，等到合適的距離再發起進攻。據華野司令部作戰參謀秦叔謹回憶，從15日開始，整個碾莊周圍的槍炮聲、喊殺聲幾乎停止，反倒是挖土、倒土的聲音此起彼伏。

粟裕在改變戰術后也打電話向陳老總匯報，陳老總聽后高興地說道：你的想法我很贊同，黃百韜這次跑不掉了，必死無疑！

助攻集團由滕海清2縱、陳慶先12縱、魯中南縱隊以及長期配合華野作戰的中野11縱組成。韋國清、吉洛負責指揮，側擊徐州方向的國民黨援軍。

打援集團由成鈞7縱、宋時輪10縱、胡炳云11縱組成，宋時輪、劉培善負責指揮，要在正面死死擋住邱清泉兵團和李彌兵團。雙方都在搶時間，每個方向都打得特別激烈。

其實國民黨援軍前期也比較拼命，他們借助著飛機大炮對華野阻擊陣地猛轟，10縱付出了巨大傷亡，不得已退守到第二道防線上，有些連隊撤退時都只剩下幾個人。

不過在這嚴峻時刻，宋時輪下達死命令，背后40里就是碾莊，不允許再后退一步。打援集團也都知道緊要，便死死釘在了陣地上，始終沒讓敵人突破。

而邱清泉和李彌見久攻不下，就不愿再折損自己實力，動作漸漸慢了下來。蔣介石在南京急得不行，致電邱清泉：

“黨國存亡，在此一舉。吾弟應發揚黃埔精神，為國家盡忠，為民族盡孝，不惜一切代價，將當面之敵擊潰，以解黃兵團之圍?！?/strong>

邱清泉看后毫不在意，隨后另發了封電報給黃百韜，戴高帽夸黃帶兵有方，戰士們英勇。只要再堅持幾天，援軍一定趕到。

黃百韜看到電文后哀嘆：誰肯不顧自己的損失而急他人之難？誰愿自冒犧牲而救別人之危？

在國軍勾心斗角之際，華野已用塹壕迫近戰術攻占了碾莊外圍陣地。

19日晚8點，我軍對碾莊發起了最后的總攻，黃百韜兵團被圍數日，仍有作戰的勇氣，到20日凌晨碾莊終于被撕開口子，華野主攻部隊打進村里與國軍進行巷戰，逐房逐屋爭奪。

黃百韜見危險一步步逼近，就帶著少數親信沖到了碾莊東南的64軍軍部，企圖繼續頑抗，不過這里很快也被解放軍拿下。

不得不說黃百韜的確夠頑固，陣地不斷被攻破，他就不斷轉移繼續指揮作戰，直到22日他被合圍在碾莊東南面的吳莊，這次他再也逃不掉了。

華野將其包圍后，本想放條生路勸其投降，但黃百韜拒絕了，最終也就只有陣亡的結局。

此戰結果是好的，但相當不容易。華野為殲滅碾莊一個兵團付出的傷亡，比殲滅陳官莊三個兵團時還多，可見激烈程度。

戰事結束，淮?？偳拔码娭醒耄骸安筷牨匾严喈斊v，刀鋒似已略形鈍挫”。

就連向來大心臟、愛冒險的粟裕也特別緊張，接到“黃百韜兵團被徹底殲滅”的報告后，粟裕長期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一下子暈了過去。事后粟裕還做了深刻的總結，他說：

整個淮海戰役就緊張過兩次，第一次是打黃百韜，當時上至軍委，包括主席，下至我們，開始對黃百韜兵團的戰斗力都估計不足！后來我們碰上釘子，又不敢跟主席叫苦，只有豁出命去打。主席天天來電催問戰況，我心里著急，也不敢抱怨，但是部隊打得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