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
古時候，山腳下住著個叫王老四的莊稼人，家里養了頭黑驢。
這黑驢跟了王老四五年多，雖說算不上膘肥體壯，倒也結實肯干，平日里拉磨馱貨，沒出過什么岔子。
這天清晨，王老四摸著黑驢的脖子，嘆了口氣：“老伙計，今天這車貨可不輕，咱得趕在日落前送到鎮上李掌柜那兒，你可要加把勁啊。”
黑驢甩了甩尾巴，不情不愿地套上了車。
它心里明鏡似的——這滿滿一車山貨，少說也有四五百斤，走那二十多里山路，可不是什么輕松活兒。
果然，剛走出村口沒多遠，黑驢就感覺車子沉得像座山。它四條腿直打顫，喘著粗氣，步子越來越慢。
王老四在后面推著車，急得滿頭大汗：“你這懶骨頭，平日里吃料不少，關鍵時候卻使不上勁！照這個走法，天黑也到不了鎮上！”
黑驢心里嘀咕：“你倒說得輕巧，這么重的貨，你來試試？”
可它不敢真停下來，只得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俗話說得好，怕什么來什么。
眼看要上一個陡坡，黑驢前蹄一軟，連車帶貨翻進了路邊的溝里。
山貨撒了一地，幾個陶罐摔得粉碎。
王老四氣得直跺腳：“完嘍完嘍！這下賠大發了！”
他趕緊查看黑驢，見它只是擦破點皮，這才稍稍放心。
可轉頭看著滿地狼藉，他又愁眉苦臉起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王老四總算把車扶正，把能撿的貨都撿了起來。
等趕到鎮上李掌柜的鋪子時，已是月上柳梢頭。
李掌柜查驗著所剩無幾的貨物，板著臉說：“王老四，咱們是老交情了，可你這貨少了這么多，還遲了大半天，按規矩是要扣錢的。”
王老四苦著臉把路上出事的事說了一遍，最后央求道：“李掌柜，您行行好，實在是這黑驢不爭氣，我也沒辦法啊！”
李掌柜捋著胡須，沉吟片刻：“這樣吧，扣錢就免了，我侄子前些日子送給我一頭灰驢，說是力氣大、腳程快，我留著也沒用，就抵了這次的貨款，你看如何？”
王老四心里盤算：黑驢越來越不中用，換頭力氣大的灰驢，倒也不是壞事，便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王老四牽著灰驢回家。
這灰驢果然不同凡響，肩寬背闊，四肢粗壯，一看就是能干的主兒。
黑驢見來了新伙伴，好奇地打量著，心里卻不以為然：“不過是個傻大個罷了，能干有什么用？干得多累得多，這道理都不懂？”
沒過幾天，王老四又有一車貨要送到鎮上。這次，他把兩頭驢都套上了車。
起初，兩驢并肩而行。灰驢步伐穩健，黑驢勉強跟上。
可走出三五里后，黑驢就開始耍心眼了：它故意放慢腳步，讓灰驢承擔更多的重量；
上坡時，它更是裝出力不從心的樣子，把整個車的重量都推給灰驢。
灰驢到底是力氣大，也不計較，埋頭苦干，硬是把一車貨拉上了坡。
王老四看在眼里，嘀咕道：“這黑驢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還不如新來的灰驢一半能干。”
卸完貨回家時，黑驢暗自得意：這一路，自己沒出多少力，卻同樣吃草休息，真是撿了大便宜。
它故意湊近灰驢，假惺惺地說：“灰兄弟，你今天可累壞了吧？我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多虧有你啊。”
灰驢老實巴交地回答：“沒啥，力氣使了還會長，主人給咱飯吃，咱就該盡力干活回報。”
黑驢心里暗笑：“真是個榆木疙瘩，一點不懂得偷奸耍滑。”
從此以后，每次拉貨，黑驢都故技重施，能偷懶就偷懶，能省力就省力。
王老四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來，便想了個主意：把貨物分成兩份，分別讓兩頭驢馱著，看看它們各自的表現。
這一試，真相大白——灰驢馱著二百多斤的貨物，依然健步如飛；黑驢馱著一百來斤，卻走得慢吞吞，還時不時停下來吃草。
王老四氣得拿起鞭子，狠狠抽了黑驢一下：“好你個偷奸耍滑的東西！平日里裝模作樣，原來是故意偷懶！”
黑驢疼得直跳，心里卻不服：“灰驢力氣大，多干點怎么了？憑什么要我一樣賣力？”
打那以后，王老四再也不讓黑驢馱重貨了，只讓它干點零碎活。
黑驢不但不反省，反而更加得意：“這下好了，輕松自在，吃得也不差，我真是聰明絕頂！”
而灰驢呢？活干得越來越多，吃得卻和黑驢一樣。
王老四的妻子看不過去，對丈夫說：“灰驢這么賣力，該多給它加點料才是。”
王老四卻搖頭：“驢就是牲口，吃飽就行，何必分三六九等？”
就這樣過了半年。
一天，王老四的鄰居趙老漢來串門，看見黑驢悠閑地在院子里啃草，便問：“這黑驢看著不錯，怎么不見你用它干活了？”
王老四哼了一聲：“別提了，這畜生奸猾得很，光吃料不干活，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趙老漢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賣給我吧？我最近接了官府的差事，要往山里運石料，正需要驢子。”
王老四正巴不得甩掉這個包袱，當即爽快地答應了。
黑驢被牽走時，還傻乎乎地以為要去過更輕松的日子。
它得意地朝灰驢甩甩尾巴，像是在說：“看吧，聰明驢自有聰明福。”
灰驢默默看著，眼中竟流露出幾分憐憫。
到了趙老漢家，黑驢才知大事不妙——院子里堆滿了沉重的石料，其他幾頭驢子個個瘦骨嶙峋，背上滿是鞭痕。
第二天天不亮，黑驢就被套上了車，車上裝的全是大塊石料，比它在王老四家拉過的任何一車貨都要重。
它想耍滑偷懶，可趙老漢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下來：“畜生！給我使勁拉！”
山路崎嶇，黑驢累得渾身大汗，四條腿抖得像篩糠。
一同運石的老驢嘆氣道：“別想著偷懶了，這里的驢都是干到死為止，趙老漢是出了名的狠心，完不成任務就往死里打。”
黑驢這才后悔莫及，想起在王老四家的日子，雖然也要干活，但從未受過這般苦楚；
想起老實的灰驢，總是任勞任怨；想起自己的小聰明，反而害了自己。
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不到兩個月，黑驢就累倒在運石的路上，再也起不來了。
趙老漢罵罵咧咧地把它賣給屠夫，換了最后幾個銅板。
而王老四家的灰驢呢？
因為勤勞肯干，深得王老四喜愛，不僅飼料給得足，活計也安排得妥當，一直健健康康，活了好多年。
后來灰驢年紀大了，王老四舍不得他繼續受累，便好生養著，如同家人一般。
這個故事在鄉間流傳開來，老人們常常以此來教育晚輩：“做人可別學那黑驢，耍小聰明吃大虧，老天爺看著呢。踏實肯干的，總會有好結果。”
可不是么？人這一輩子，占得了一時的便宜，占不了一世的便宜。
踏踏實實做事，本本分分做人，這才是正道。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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