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嚴明：攜手構建網絡空間安全命運共同體

化解風險戰勝挑戰

攜手構建網絡空間安全命運共同體

——專訪著名網絡安全專家、公安部第一、第三研究所原所長嚴明研究員

《祖國》/張帥 趙娜 記者/李國良

今年是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十周年，具有承前啟后的重要意義。十年歷程，始于2014年烏鎮水閣廊橋間的思想碰撞。首屆世界互聯網大會的召開，為全球互聯網治理開辟了新路徑。2015年，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以及“四項原則”“五點主張”的系統闡述，為破解全球互聯網發展難題提供了中國方案。十年來，該理念從“烏鎮出發”走向“全球實踐”，從愿景逐漸轉化為現實。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理念已從中國倡議成長為國際共識，繼而發展為遍布全球的生動實踐。2025年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期間，本刊記者就構建網絡空間安全命運共同體相關話題采訪了著名網絡安全專家、公安部第一、第三研究所原所長嚴明。

公安部第一、第三研究所原所長嚴明

記者：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10周年。請您回顧一下，隨著網絡信息技術與應用的不斷演進，我國網絡空間威脅與十年前有何明顯不同？在安全建設方面也取得怎樣的長足進步？

嚴明：今年是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第十個年頭，當前我國網絡空間威脅與10年前相比其實更加嚴峻了，我覺得，由于網絡安全的對抗性和持續性特點，我們絕不可以把安全問題當作已經解決的問題來對待。現在，隨著信息化技術的不斷推進，攻防的博弈也在不斷的演進，這一點在人工智能的應用過程中是表現的非常突出的。最近幾個安全事件也在提醒我們。比如，10月23日，我國外交部發言人郭嘉昆在例行記者會上回答記者提出的問題時，講到美國對我國國家授時中心進行的長時間的APT攻擊就是很明顯的一個例子。APT攻擊是對于特定目標的、持續的高強度的攻擊，而且APT攻擊的背景一般都是政府行為，它通常不是一般的黑客或者為了謀求什么利益集團所為，它是出于政治目的攻擊行為。所以說在信息安全、網絡安全的斗爭是愈演愈烈，絕不是大家可以開開心心的慶祝成功了。從謀求私利的角度講，這種攻擊也是很突出。比如，最近大家在討論、分析比較多的另一個針對香港一家知名銀行受到網絡攻擊、被竊取大量的數據的安全事件，就是出于利益目的的網絡安全的事件。勒索病毒的攻擊也一直是非常突出的。所以從網絡安全角度來看，我們始終處于攻防博弈的對抗狀態，絕不能放松。

近兩年，我國的經濟、企業中的網絡安全遇到的困難比較突出。網絡安全是政府導向，政府的投入遇到了瓶頸，現在我們的網絡安全企業大部分都是在相對困難的狀態中尋求生存。所以，可以說威脅的壓力非但沒有減輕，而且還不斷的延伸，企業還處于比較困難的狀態，遠遠不是可以高奏凱歌的時候。當然，有不少國家和地區對于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持積極的態度，也取得了可喜的進展。因此，我認為構建全球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要防止敵人和對手使壞。總的來看，現在網絡安全斗爭的技術層次更高，斗爭的烈度也更強，網絡安全形勢更顯復雜與嚴峻。隨著我們信息化建設不斷地推進，我們對安全的需要也更急迫。

這10年以來，我們在網絡安全的建設方面取得了很明顯的進步，基本上構成了比較完整的體系。我們對于全民的網絡安全的教育，是通過各種形式，包括政府、民間、企業和機構等，開展得非常活躍。有一個“網民網絡安全感滿意度調查”活動，這兩年每年參與調查的人都在300萬以上。一個社團組織聯盟發起的以網絡安全為主題的調查，能夠有這么多人積極參與，說明大家對于網絡安全的重視程度已經相當高了。主流的網絡安全企業的技術也在不斷提升，這幾年他們在研究人工智能在安全上的應用方面也下了很大的功夫。我覺得，如果稍微樂觀一點說我們在安全建設方面取得的長足進步，至少我們取得了很明顯的進步，有了斐然的成就。

在網絡安全建設方面有一個老問題，我個人認為解決的一直不太理想，就是網絡安全投入不足的問題。在信息化建設當中，我們投入一直在增長，但在信息系統建設中安全建設的投入力度一直沒能趕上歐洲、日本、美國等。這在相當程度上掣肘了我們安全企業和安全技術的發展。在信息化高速發展的同時，網絡安全方面我國仍有許多待補的短板，這方面還需要繼續努力去解決。

記者：中國作為全球網民最多，網絡技術高速發展的國家，在“統籌”安全建設方面還應在哪些方面不斷加強？當代廣大網民又應當如何樹立正確網絡安全觀？

嚴明：據今年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報告，我國網民已經11.2億多，大概有超過11億人在移動網絡上上網，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用戶已經超過5個億。我們是一直在國家的統籌計劃和規劃下面來推進信息化建設的，“十四五”即將完成，“十五五”在二十屆四中全會上又提出了新的規劃建議，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在統籌安全建設方面是在黨和國家的統一規劃下，繼續推進和不斷加強。我認為，我們雖然取得一些值得稱道的成績，但與實現確保安全還是有差距。還需提升思想認識與責任意識，完善責任體系與監管機制，加強技術應用與事故警示，完善治理體系與風險防控。

在樹立正確網絡安全觀方面，習近平總書記已經講得非常清楚了，網絡安全和信息化是一體之兩翼、驅動之雙輪，安全是發展的前提，發展是安全的保障。安全和應用同樣是一體之兩翼、驅動之雙輪，安全是應用的保障，應用是安全的需求和基礎。我覺得，我們在研究和實施網絡安全方方面面工作的時候，一定要把應用和安全的關系處理好，不要把安全當成一種束縛、障礙或者應該盡量減少的投入，也不要把應用當成唯一的東西。沒有安全保障的應用是不可靠的應用。當然，若沒有應用的話，也就不存在安全需求了。我們應該堅持和樹立正確的網絡安全觀，不要把網絡當洪水猛獸，不要忘了網絡需要充分的安全保障。最近有不少人在研究網絡彈性或者說柔性的理論，他的核心是突破“追求絕對安全” 的固有思維，轉而保障網絡關鍵業務在威脅與故障下的持續運行及快速恢復能力。簡單的說就是當網絡受到攻擊乃至被攻破的時候，它的基本功能還能夠維持不停。有的人認為這就實現了安全了。我覺得這是不足的。因為，也許你網絡的服務沒有停，但是你的數據已經失控了，也許已經被人家竊取了。

記者：您認為中國在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中扮演怎樣的重要角色？未來在安全方面還必將發揮怎樣的積極和不可替代作用？

嚴明：我認為在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當中，我們中國是一個倡導者和推動者，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也是一個引領者。中國從來不追求網絡霸權，我們追求的是網絡要為全人類創造福祉。想用網絡霸權控制世界的美國，已經越來越無能為力。在網絡命運共同體的構筑當中，我認為中國現在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倡導者、推動者和引領者，我們在這個方面發揮的作用會越來越突出，今后我們國家一定會繼續在這個方面發揮積極和不可替代的作用。

記者：您作為網絡安全資深專家，如何看待我國在全球網絡安全領域的實力地位？主要優勢和面臨的最大風險挑戰又是什么？應當著重推動哪些領域的發展建設化解風險戰勝挑戰？

嚴明：從現在看，我國在全球網絡安全領域的實力地位，已經是置身于最強的國家之列，雖然很多方面可能還不是最強的。我們不對人家發動網絡攻擊，但是我們必須保障我們的網絡和數據的安全。我國多年以來在防范網絡攻擊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有很多成果和成功的案例。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在全球網絡安全領域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是大家都承認的。我們的主要優勢之一就是政府統籌規劃，全國全民統一行動，集中力量辦大事，這是我們的傳統優勢之一。但是，實事求是的說，目前我們在核心技術和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上受制于人的問題，還沒有真正得到解決。比如，現在大家使用的個人電腦的操作系統，很多人用的還是微軟的Windows。微軟又在用停服Windows10來逼迫用戶升級Windows11。除了華為以外，我們的手機芯片許多廠家用的都是高通的芯片，中國移動終端的操作系統大多是蘋果的ISO和Google的安卓，也只有華為推出了鴻蒙，還在不斷的完善中，我們還在努力突破高制程芯片的封鎖。從安全的基礎來看，如何改變我們在核心技術和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上受制于人的這個局面，仍然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的挑戰，也是最大的風險。我們雖然在這個方面已經取得了非常大的進步，很多我們自己的技術已經非常先進，但還沒能完全的擺脫受制于人的局面，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努力。相信在“十五五”完成后，我們將更上一層樓，基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我們的網絡空間安全就可以做到底盤堅實了。當然，到那時攻防博弈還是會繼續進行的，不會停下來。

我們應當努力推動多方面的發展建設，化解風險戰勝挑戰。首先是在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和核心技術領域要盡快取得更大的突破，解決我們受制于人的問題，這是關鍵中的關鍵。我們應該在這方面繼續下功夫，繼續推動。我們不應當排斥國外的先進的好的東西，但是一定要保護好我們自己的產業發展，推動我們的自主可控的核心技術和產業的發展，著力解決核心技術和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受制于人的嚴峻問題。

記者：構建全球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目前面臨哪些機遇與困境？面對重點安全威脅特別是網絡霸權帶來的重大不安全因素，全球業界應當如何更加積極行動起來實現共同安全、可持續安全？

嚴明：最大的困境或者說斗爭是我們在積極倡導積極推進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而美國是拼命的想保護它的網絡霸權。歐盟日韓等國家地區不占這方面的主導地位，它們也受到了美國網絡霸權的一些壓制，很多地方是不得不屈服，所以這對我們來說既有機遇也有挑戰。我認為，在網絡安全的命運共同體上，除了霸主以外，大家都是有同感的，霸主要維護它的霸權地位，它是不會得到大多數國家的真心贊同和積極支持的。對于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有些國家和地區是明確的積極參與，有些國家地區要先看看人家的臉色，再來決定他是不是積極的參與和能不能做，這就造成了我們推進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面臨既有機遇也有挑戰的博弈大環境。當然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是全球的大格局，中國在構建全球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當中，是不可替代的，我們應該繼續旗幟鮮明地做網絡空間安全命運共同體的倡導者、推動者和引領者。

面對重要的安全威脅特別是網絡霸權帶來的重大不安全因素，全球業界應當更加積極行動起來實現共同安全、可持續安全。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搞的是“共同安全”，行動就應該互相協調、互相支持，對于網絡安全命運共同體取得共識，共同擁抱發展機遇，攜手應對風險挑戰，積極的行動，而不是停留在口頭上和理論上，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實現共同安全和持續安全。

相信未來我國將堅持以創新發展為動力、以共同安全為基石、以人文交流為紐帶、以協同治理為依托，推動開放合作、安全普惠的數字未來，以推動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取得更加長足的進步。我們將攜手全球各方，共同推進網絡空間成果共享，推動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邁向新階段，讓互聯網更好造福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