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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住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犬吠傳來。
災后的狼藉現場,搜救犬的叫聲就是最悅耳的福音。吠叫,意味著生命就在近處。
只有先被搜到,才有被救助的可能。像“子歇”這樣的專業搜救犬會在受難者氣味最濃的點位打轉,確定生命跡象后再持續發出吠叫警報。
子歇是一條通體純黑的拉布拉多公犬,九年前,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下稱:訓練中心)創始人鐘鳴在四川的馬路邊一眼相中了僅兩個月大的它——其貌不揚,但自信勇敢、憨而不傻,最終以1500元的價格將它買下,帶回位于北京郊區的訓練中心。
經過基礎服從、搜索等科目訓練,子歇成年后,鐘鳴帶著它奔赴地震、洪水、垮塌、落水等災害、事故現場,在一個又一個混亂的“實戰”地,子歇展現出非凡的搜索技能,以及對幸存者的高度忠誠。
在鐘鳴看來,除了對訓導員的服從,搜救犬對陌生幸存者的忠誠尤為可貴。忠誠,意味著搜救犬在發現生命跡象后守在點位穩定、持續地吠叫,即便周圍有動物、食物等其他誘惑,也不遠離拋棄幸存者,且不會接觸幸存者,更不會發起攻擊。
從2015年至今,鐘鳴已訓練及協助相關部門、各地救援隊等聯合培養出近200條符合國際標準的中國搜救犬,散布在國內20余個城市。其中,達到國際最高標準的搜救犬共15條,有7條在鐘鳴的訓練中心。每一條,都是行走的黃金。
“挽救生命本質上超越了任何界限或鴻溝。拯救另一生命的無私行為需要為此進行多年的持續訓練。”這是美國國家災難搜救犬基金會創始人Wilma Melville,在為鐘鳴父子編著的《國際標準搜救犬訓練與認證指南》作序時寫下的兩句話。
這也道出了鐘鳴的心聲。搜救犬不是與生俱來的,它們需要人來培養。訓練出一條國際最高標準搜救犬的成本約為30萬元,但作為災難現場與生命產生強關聯的不可替代角色,搜救犬創造的價值是難以用金錢衡量的。截至目前,鐘鳴培養的搜救犬累計搜索定位的幸存者與遇難者已近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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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18日下午,北京順義區木林鎮大韓莊村,鐘鳴和搜救犬子歇在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受訪者供圖
向真實的救援現場無限靠攏
駛入順義區木林鎮大韓莊村深處,拐過幾片已收割完畢的玉米地,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就到了。
鐵門一開,正對的是一片2000平方米的建筑廢墟,像極了地震后的坍塌現場,里頭有裸露的磚塊、鋼筋、鐵網、水泥管、預制板、石塊、木板、床墊、塑料瓶等雜物,但凌亂中藏著有序——諸多物件的擺排能夠容許人通向不同的藏身點,以待搜救犬發現。
這是鐘鳴獨立設計的第三個符合國際標準的廢墟訓練場,拋開“化緣”得來的物品,已投入300萬元,“每次從搜救現場回來,總想再往里加點新東西,完善訓練素材。”訓練中心的其他員工總是攔著他,一來是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二來認為目前的訓練場難度已經相當高了,國外的業內專家都曾感嘆廢墟的復雜。
從高度、內部空間、結構等維度,這處廢墟都明顯區別于國外的訓練場,“比如說日本的廢墟木質結構就多一些,里面縫隙稍窄;中國的廢墟水泥塊會更大,空間也更寬。”
鐘鳴把這片場地建成了符合中國建筑特色的三維廢墟,他想讓搜救犬通過日常訓練,逐漸適應國內災難現場的廢墟。當真正“實戰”時,才會更加從容。
對搜救犬來說,每個人的氣味都是獨一無二的。它們需要接觸更豐富多元的人類數據庫信息——不同性別、職業、年齡、體形等。單人單點位、多人單點位、多人單點位、多人多點位、高空藏匿點位等課題都是搜救犬需要通過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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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鳴獨立設計的第三個符合國際標準的廢墟訓練場一角。新京報記者 吳淋姝 攝
最初扮演幸存者的是門口工地的大爺和村民,鐘鳴買來香煙,作為“進去歇一會兒”的答謝。不抽煙的,則給50元現金。后來,慕名而來的參觀者越來越多,志愿當“演員”。
越混雜的氣味,越具有迷惑性,但這都難不倒鐘鳴培養的搜救犬。“每次記者來采訪,我都請他們進去待一會兒,讓搜救犬把他們找出來,使數據庫信息越來越豐富。”
鐘鳴時不時還會將雞、貓以及其他犬類放入訓練場,作為干擾項。成百上千遍地訓練,直至搜救犬對受難者之外的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心思全然撲在搜索上,“如果災難現場出現一只母狗,公的搜救犬走神了,那就不是專業的。專業的搜救犬能夠主動屏蔽噪音、炮響、吶喊聲、機械噪音、哭聲,就只追可疑的氣味。”
用餐時間不規律也是訓練的重要一環,因為需要搜救犬的時候往往說走就走。路程中、災難現場,不能按照飯點進食是常態,工作狀態中甚至需要長時間保持饑餓。這一點,搜救犬有必要提早適應。鐘鳴還會帶著幼犬在廢墟上吃飯,讓幼犬喜歡廢墟,認為廢墟和生存是一體化的。
訓練時間不分晝夜,也不挑天氣——晴天雨天、刮風下雪,都可以訓練,也會在深夜有意讓犬適應在黑暗中搜救,為的就是向真實的救援現場無限靠攏。
曾經的鐘鳴是名室內、建筑設計師,在搜救犬訓導領域完全是個門外漢。而下定決心投身搜救犬培訓,離不開兩個令他沉思的瞬間。
2008年5月12日下午,鐘鳴正在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木圖采風,街邊突然冒出一個高大壯碩的當地男子,將他攔住,問他是不是中國人,鐘鳴點頭。隨即該男子火急火燎地領著鐘鳴沖進一家商鋪,指著里頭的電視機,屏幕上滾動播放著汶川大地震的畫面。
他呆住了。“你們國家發生那么大的地震,你為什么還在這里晃悠,不回去救援?”這個男子情緒激動地發問。
鐘鳴不知如何作答。但一個疑問自此扎根心底:作為一個普通人,自己能做什么?
兩年后,2010年暑假,鐘鳴帶著初中畢業的兒子“穿越中國”,途經汶川。他覺得有必要帶兒子去曾經的地震現場看看。面對廢墟,父子倆探討:如果發生地震被壓在廢墟之下,如何才能被發現?
最終,他們意識到,搜救犬可以發揮大作用——它們能感知到人類看不見、聽不見、聞不見的生命。
一件“無比正經”的事
同鐘鳴一樣,不少人是在汶川地震后,才對搜救犬了解更深。
在那場大災難的救援工作中,多只搜救犬成功定位幸存者,功不可沒。
鐘鳴查閱資料發現,在嗅覺、聽覺、視力廣度上,狗對人形成“降維打擊”:嗅覺能力是人類的上千倍到數十萬倍,對某些特定氣味,甚至可達百萬倍;聽力是人類的16倍,能覺察到人類無法聽到的高頻和低頻聲音;視野范圍比人類多60度左右,夜視能力更是人類的5倍。
然而,在幅員遼闊的中國,專業的搜救犬十分稀缺。按照相關標準,每四十萬人,就應該對應一條符合國際標準最高等級的搜救犬。“中國有14億人,理論上講,那就需要近4000條搜救犬。”
這些數據令鐘鳴振奮。他意識到,若能培養出可在救援現場精準定位幸存者的搜救犬,意義無窮。
說干就干。2010年夏末,一回北京,鐘鳴就購入一條德國牧羊犬,對它寄予厚望,取名“悟空”。
訓狗需要理論支撐。意料之外,網上搜尋不到相關的培訓指南,僅有碎片化的信息,其中許多還缺乏專業信源。于是,鐘鳴的兒子鐘聲嘗試著發電子郵件給國外相關組織,用卡頓的英語拼湊出求知若渴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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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鳴手繪的廢墟圖。新京報記者 吳淋姝 攝
廣撒網后,回信相繼涌來。
2012年,鐘聲打前站,飛赴美國國家災難搜救犬基金會接受專業培訓,與鐘鳴共享學習資料。同年,在北京郊區,鐘鳴搭建起國內首座符合國際標準的廢墟訓練場,這個耗資30萬元的三維空間由他親手設計。“之前做設計總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做搜救犬培訓的份量和價值感重多了。”
最核心的硬件設施到位后,鐘鳴還想多體驗不同國家的訓練邏輯體系。自2013年起,鐘鳴先后到訪日本、韓國、捷克、克羅地亞取經。也走過冤枉路,碰見過騙子組織,好在都及時發現、及時止損了。
大多數機構培訓免費,但食宿需自理。林林總總加起來,開支不小。2015年,鐘鳴售出位于西城區的住宅,想要用更多的資金撐起這份前路漫漫的事業。家人全都支持他,覺得培養搜救犬是一件“無比正經”的事情。
這一年,鐘鳴正式注冊“北京探索應急救援促進中心”,事業步入正軌。
用鐘鳴的話說,這是在汲取各國搜救犬培訓亮點的基礎上,搭建的符合國內救援特色的訓練中心。在這里,搜索是義務的,培訓是不收學費的。
經年累月,在訓練方法上,他也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獨家心得。
以最初階的挑犬為例,他不以血統、品種來定義犬類的高低貴賤。鐘鳴相信,不被人看好的“憨傻”品類里也會有異常聰明的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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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順義區木林鎮大韓莊村,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新京報記者 吳淋姝 攝
現今,訓練中心共有14條搜救犬,包括拉布拉多、金毛、邊牧、馬里努阿犬和流浪“串串犬”。
挑犬也有門道。體格上,他挑選身型、體重適中的幼犬;性格上,怯懦膽小的不要,只要自信大方、活力十足,喜歡人類、愿意親近人類的,以便養成族群動力——對人有責任感和忠誠度;智力上,選擇聰明但不奸滑的;敏感度上,不要太敏感的,也不要太鈍感的,要反應穩定的;欲望上,具有對食物和玩具的渴求欲望,越有欲望越好順應獎懲機制來管理,心態佛系的反而不好管理;注意力上,具有基本的抗干擾能力。
通常,挑犬時,鐘鳴會帶上一個小球,或者褲兜里揣上一把狗糧。在體形條件符合的基礎上,能被小球和狗糧專注吸引、且敢于與他友好互動的幼犬,方能入圍。
步入訓練中心,首先接受的就是“服從訓練”——服從訓導員的一切指令。養好習慣、能聽招呼,才利于后續敏捷科目、廢墟搜索、廣域搜索等訓練的推進。
培訓過程中,也能逐步窺見犬性,不適宜當搜救犬的隨時出局,比如:訓導員喊兩聲“回”,仍我行我素、充耳不聞的犬,鐘鳴不會再給機會。
如今,鐘鳴培養出的符合國際標準的搜救犬,不論是在模擬廢墟訓練場,還是災害、事故現場,即便面臨著誘惑、干擾項,一聲令下“回”,搜救犬立馬轉身跑回。
“最多兩聲。”鐘鳴說。
過命的搭檔
無嗅源搜索,是鐘鳴雷打不動的培訓準則。
在搜救現場,搜救犬不用先聞受難者的物品,便可即刻開始搜救,“只要這個地方有人,不論是誰都能找到。”而有嗅源的搜索,具有局限性,搜救犬只會去搜尋與嗅源氣味一致的幸存者,如此一來,若還有其他幸存者,搜救犬便會自動跳過,不發出警報。
現場是最殘酷的錘煉地。鐘鳴帶著搜救犬第一次并肩作戰,是在2013年4月。一聽說四川雅安蘆山發生7.0級地震,鐘鳴立馬帶著搜救犬Heaven(意為:天堂,天神)飛赴四川。
舟車勞頓進入災區后,這只金毛犬蔫蔫兒的:眼皮耷拉著,走路也沒勁兒,難以進入搜索狀態。鐘鳴反應過來,由于搜救犬無法進入飛機客艙,Heaven在封閉的貨艙里忍受了長時間的發動機轟鳴,這對犬類無疑是一種折磨。
千里迢迢趕去卻沒能幫上忙,鐘鳴陷入自責,同樣也受到啟發:今后必須在日常訓練中加入噪音項的抗干擾訓練。他也希望有朝一日,搜救犬能夠像導盲犬一樣進入飛機客艙和高鐵車廂。“地震的黃金救援時間是72小時,如果開車去現場,時間都耽誤在途中了。”
與搜救犬同吃同住十余年,鐘鳴逐漸了悟:培養搜救犬,就是在不斷試探、觸推它們基因天賦的邊界,并基于各自的最大長板,確定最適宜的搜索領域。
而搜救犬對于鐘鳴來說,不僅是訓練對象,更是有過命交情的親密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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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18日下午,北京順義區木林鎮大韓莊村,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鐘鳴帶著搜救犬子歇前往廢墟。受訪者供圖
2018年冬,山東濱州的一名男子醉酒后走失,鐘鳴接到求助消息后,帶著子歇連夜開車從北京趕到現場。湖面是凍住的,周圍都是蘆葦蕩,在冰面行走時,他和子歇掉入一個冰窟窿,水深達到他的鎖骨。人和狗都慌了。
鐘鳴趕緊將子歇甩上冰面,子歇上去后轉頭回望他,神色焦急。他一點一點往上爬,終于上了冰面。上去后,他發現自己和子歇全身都是冰碴子。“沒事兒,就當洗了冰水澡了。”他撫摸子歇的頭,安慰道。
很快,子歇在一處冰面不停打轉,鐘鳴覺得很可疑,跟救援人員明確了那方點位。來年春天,冰面一化,當地傳來消息:在子歇定位的區域,打撈上來醉酒人的遺體。鐘鳴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子歇,那一餐給它加了個雞腿。
作為中國首條國際標準(廢墟搜索)最高等級的搜救犬,子歇早已名聲在外。在訓練中心資金捉襟見肘時,曾有人向鐘鳴開出天價,想要將子歇帶回家中好好照料;也有人想要借訓練中心的頂級搜救犬來配種下崽,同樣給出高價,被鐘鳴一一回絕,“這樣就不純粹了。我的搜救犬,千金不換。”
“又找到了,真棒!”
中國人歷來講究入土為安。很多時候,在大災大難現場,家屬也執著于找尋遺體。
2023年甘肅積石山地震震后的砂涌現場,“四驅動物”子歇發揮了它的優勢——比人更能在數米深的淤泥中行進。
一些村民手里攥著香蠟紙錢,面色悲戚,只盼子歇能夠尋到家人的遺體。現場氣氛壓抑而凝重。
一般而言,搜救犬工作二三十分鐘就得休息,但子歇持續搜索了近一個小時,渾身粘著淤泥,尾巴還破了。“低溫加上高海拔,對狗來說,也是非常大的體力消耗。”
鐘鳴分析,子歇應該是感受到了周圍人類壓抑的情緒,因此搜索得格外賣力。“喊回來時還不開心,有些沮喪,覺得自己沒找到人。”離開現場時,鐘鳴不忍去看村民的眼神,淳樸善良的他們在承接巨大傷痛時仍禮數周到——拿來吃的、喝的招待。鐘鳴覺得心中有愧,盡管他知道,自己和子歇都盡力了。
近年來,鐘鳴培養出的搜救犬搜索定位到不少幸存者,許多人見了鐘鳴都感嘆“功德無量”。但鐘鳴深知,在許多災難現場,“搜救犬發現的時候,一些受難者已經遇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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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搜救現場,搜救犬子歇正在工作。受訪者供圖
從今年開始,鐘鳴投入力量專門培養搜尸的搜救犬。訓練中心現有的8個員工中,正好有曾經的法醫,也有學生物的,都可以出謀劃策。
與此同時,鐘鳴和同事正在推進“全民搜救犬計劃”,在線上、線下義務培訓犬主人將自家寵物犬培養成災難發生時可以搜尋主人,發出警報的搜救犬。
依照鐘鳴的想法,未來,若一個村莊遭受地震重創,自家的狗若能第一時間搜到自家主人,勢必能挽救更多的生命。“因為動物一般是最先跑出去的。如果都等專業的搜救犬趕過去的話,容易耽誤黃金救援時間。”
當下,鐘鳴還忙著備賽,“我們是發起方,準備明年在北京舉辦新一屆的以中國為主導的搜救犬世界杯。目前已經有近30多個國家的相關組織確定參加。”他希望在中國的土地上,讓世界看到如今中國搜救犬的水平,“也為中國搜救犬技術提高做鋪墊。”
冬日的午后,在鐘鳴的訓練廢墟,新京報記者成了新的幸存者演員,跨過磚塊、鋼筋、鐵網、石塊、木板、塑料瓶等障礙物,最后藏身一根水泥管內,兩端由木板擋住,留出兩拳左右的空隙,視線幽暗。
為了模擬最真實的搜救場景,記者藏好后,需在原地等候十分鐘,直至場地中的氣味基本消散,再放出搜救犬。只見子歇奔向廢墟,左右搖晃著尾巴,所經之處都是剛剛記者逗留過的點位。
不到兩分鐘,子歇就將頭猛扎進管道內,眼神急切,朝記者持續吠叫,不離開,并轉身看向遠處的鐘鳴。它明明可以鉆進管道,卻始終與記者保持距離。
鐘鳴快走過來,示意子歇停止吠叫,用力拍打并撫摸子歇的頭部和背部,從褲兜里掏出一把狗糧喂它,“好狗好狗,又找到了,真棒!”鐘鳴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種植不久的潔白新牙——原裝的在救災現場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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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18日下午,北京順義區木林鎮大韓莊村,鐘鳴和搜救犬子歇在CRO應急搜救犬訓練中心。受訪者供圖
搜救犬“立功”后的及時正向反饋,至關重要。鐘鳴深信,優秀的狗和優秀的人一樣,都是被夸出來的。
得到獎勵后,子歇興高采烈地跟在鐘鳴身邊,嘴里叼著一個球,神色比進入廢墟時放松許多,午后的陽光灑在它油亮亮的黑毛上。那一刻,同此前的無數個片刻一樣,鐘鳴覺得子歇正“向著光明”。
新京報記者 吳淋姝 實習生 張啟揚
編輯 劉倩
校對 陳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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