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北京又揭開哪些歷史秘密？新宮遺址綠松石等最新考古研究成果發布

北京這座千年古都，還藏著哪些仍待揭開的歷史秘密？12月1日，在北京市文物局等主辦的“考古北京（2025）——北京市最新考古研究成果發布會”暨2025北京公眾考古季閉幕式上，一批跨越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考古研究新成果集中亮相：見證3000多年前南北貿易往來的新宮遺址綠松石，揭示西周先民生活細節的琉璃河遺址動物遺存，紫禁城內時代序列最完整的故宮造辦處舊址和箭扣五期長城考古中發現的崇禎五年火炮等，共同描繪北京深厚悠久的文明脈絡。

綠松石印證文化交流，動物遺骨講述古人生活

新宮遺址作為北京城區目前發現的唯一夏商時期雙環壕聚落遺址，是一處體現多元一體文明格局現象的典范，出土于遺址大坨文化墓葬的28件綠松石制品正為跨區域文化交流提供了物證。

新宮遺址所出28件綠松石樣品。（楊菊供圖）

“古代綠松石制品分布廣泛，而綠松石資源相對集中，綠松石礦點分布在湖北、河南、陜西、安徽、新疆等地。”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楊菊介紹，為了弄清新宮遺址出土綠松石的潛在來源，由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中國科學院大學、地質科學院等機構聯合組成的研究團隊對出土綠松石制品進行原位微量元素分析，并輔以原位鍶、鉛同位素比值測定，有效揭示了樣品的礦物成因及地理來源。結果表明，新宮綠松石源于鄂豫陜交界區域南部的綠松石帶，包括湖北鄖縣、竹山以及陜西白河等地。

該研究不僅填補了華北地區早期綠松石研究的空白，也為重構中國古代物質文化交流史提供了關鍵證據。它表明，早在三千多年前，中國南北方之間就已經存在著貿易往來和文化交流，有力地推動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

此外，研究人員還應用便攜式X射線熒光光譜、傅里葉變換紅外光譜與光纖反射光譜等非破壞性技術，快速獲取綠松石樣品的成分與顏色信息，并結合光學顯微鏡與掃描電鏡對樣品表面特征和加工痕跡進行觀察，“比如我們能在樣品內壁看到鉆具高速形成的細密螺紋，內壁較直，孔徑略大于孔心。”楊菊指著一張綠松石樣品高清掃描圖片說，“這些復雜工藝痕跡說明古人已掌握較高水平的珠飾制作技術。”

綠松石珠工藝細節。（楊菊供圖）

琉璃河遺址的動物考古新發現與研究則為西周諸侯國的祭祀用牲研究提供新的資料。中國社會科學院科技考古與文化遺產保護重點實驗室/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李志鵬介紹，近年來琉璃河遺址城北發掘區動物骨骼遺存標本共3000余件，提供了西周燕國都城該區域先民動物利用的基本信息。其利用的動物包括豬、黃牛、狗、馬、羊等家養動物以及鹿類等野生動物。以家養哺乳動物為主，約占所有動物遺存總數的3/4。日常生活中利用的家養動物以家豬、黃牛最多，其次為狗，羊很少。野生動物總體數量較少，以鹿科動物為主。“如今我們說‘六畜興旺’，在琉璃河遺址中，暫無發現雞的遺存，而其他五畜均有發現，這里應當是‘五畜興旺’。”李志鵬還展示了部分家犬、家馬骨骼圖片，上面可見砍、劈等與食用相關的痕跡，“這說明在遠古時期，狗常作為肉食來源；而到了商代以后，以馬入食的情況逐漸減少。”

琉璃河遺址城北平民墓M2226填土內出土各類動物骨骼。（李志鵬供圖）

除了食用，該區域先民還會制作骨制品，骨器原料主要選取黃牛等動物的骨骼，足以見其對動物資源的充分利用。在西周時期，動物也在禮儀中扮演重要作用。在祭祀坑中集中出土的黃牛骨骼，揭示了黃牛祭祀用牲的年齡等用牲選擇，此類黃牛年齡多在三歲左右，為西周諸侯國的祭祀用牲研究提供了新的資料。

琉璃河遺址外城壕內出土的牛骨。（李志鵬供圖）

長城邊塞、紫禁城內，考古再現新細節

人們熟悉的長城與故宮也有考古新發現——從關隘要塞到皇城深處，為歷史補上新的細節。在2024年考古發掘的基礎上，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于2025年3至10月繼續對箭扣長城東段117、118、119號敵臺及敵臺間長城墻體開展考古發掘工作。主持該工作的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館員尚珩介紹，此次發掘不僅進一步厘清了敵臺、敵臺間長城墻體及附屬建筑的布局、建筑形制、建筑材料、建造技術和做法特征，為研究明長城的營建提供了新材料，還發現了武器裝備、建筑構件、生活用品等300余件文物，其中崇禎五年火炮屬首次發現。

箭扣五期長城考古中發現的崇禎五年火炮。（尚珩供圖）

“這是箭扣長城段目前出土的體量最大的火炮。”尚珩說，它為研究中西方軍事技術的交流、中國鑄造銃炮技術水平和發展等提供了新材料。此次發掘還出土了工匠刻下的解愁抒悶的“打油詩磚”，粟、黍、蕎麥等農作物遺存乃至澤瀉、甘草等藥用植物遺存，也讓戍邊將士和工匠的日常生活有了可觸摸考古印證。

箭扣長城118號敵臺。（尚珩供圖）

故宮博物院考古部副研究館員李緯文則以正在故宮永壽宮展出的“九重之下：故宮造辦處舊址考古成果展”為線索，對造辦處遺址自2020年起考古發掘的階段性成果作了系統呈現。“故宮造辦處舊址是迄今紫禁城內面積最大、遺跡類型最豐富、時代序列最完整、學術意義最突出的考古遺存。”李緯文介紹，經過五年多的考古發掘，造辦處舊址的歷史層次逐漸揭開，在這片以清代內務府造辦處作坊群落而聞名的土地上，已發現元代、明早期、明中晚期、清早期、清中晚期共五個時期的遺存，見證了紫禁城背后的中國統一多民族國家發展脈絡與宏闊的北京建都史。

展覽不僅首次系統呈現金元時期的建筑構件，也集中展示了清宮造辦處作坊遺址出土的玉料、玻璃、鐘表構件、瓷器殘片等多類遺物。“其實在考古過程中，我們很難直接發掘到完整器物，這些碎片往往是被廢棄、損壞，或仍在制作過程中的半成品，是觀眾平時難以看到的文物‘另一段生命周期’，卻恰恰呈現了最真實的歷史現場。”李緯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