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千多年前的莊子意識到,世界上有很多東西,用現(xiàn)有的知識是解釋不了的。但是,他并沒有因此就皈依了哪個教派,成為了誰的虔誠信徒,而是從自身、從自己的心靈中去尋找答案。
莊子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這里的“彼”,是“我”的對應(yīng)面,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我”的對立面,也就是這個世界,如果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也就不會存在。如果“我”不存在,那么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也不存在。所以,“我”和世界,是不能分開的兩面,世界生出了“我”,“我”又生出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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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把“我”和世界看作是一體兩面,這樣的認識雖然可以接近世界真實的樣子,但就像在討論雞生蛋還是蛋生雞一樣,我們還是沒法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受到什么的驅(qū)使。除非回到世界開始的那一刻,否則很難有個明確的答案。
莊子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讓我們和世界彼此相生。于是,他開始尋找那個真正的世界主宰。他發(fā)現(xiàn),雖然世界的運行是遵循著一定的規(guī)律,可以去實踐并且得到驗證,但是不管怎么著也找不到,有什么神明真實存在的痕跡。
所以,這個主宰不是耶穌基督,也不是玉皇大帝,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道理。
為了證明這個想法,莊子看向了離自己最近的東西,也就是自己的身體。“百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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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骸”“九竅”和“六藏”,都是我們身上的器官。人身上有206塊骨頭,是為“百骸”。雙眼、雙耳、兩個鼻孔、一張嘴巴,再加上用來排泄的兩個孔,古人稱之為“九竅”。心、臟、脾、肺、加上左右兩顆腎,就是我們的身體里的“六藏”。
莊子從內(nèi)到外,看遍自己的每個器官,然后就開始連珠炮似的提問了,“我們身上的這些骨頭、五官和內(nèi)臟,我們和哪個更親近呢?我們對它們都同樣喜歡嗎?還是說會偏愛其中的某一個呢?
還有,這些器官在我們體內(nèi),是不是就像我們的臣妾仆人一樣,各有分工,彼此協(xié)作呢?可如果是這樣,沒有一個總體的管理者,他們又是怎么能相互配合得這么天衣無縫呢?
還是說,它們之間其實是有君與臣的關(guān)系,一些器官會聽命于另一些器官,這另一些器官又被其它級別更高的器官所牽制。那么,這樣層層推上去,這群大臣所服從的最高君王,又到底是誰呢?是“我”嗎?可“我”不就是由這些器官組成的嘛?連百分百的了解都說不上,又何談控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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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莊子做出了大膽的推測,他想,也許在天地之間,真的有這么一個“主宰”,不管我們能不能感知到它,不管我們明不明白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它都存在于我們身邊,默默地制定了世間萬物的規(guī)律,造化出一個廣袤多彩的世界,也創(chuàng)造出了有形的我們。
這樣想來,我們和世間其他的事物也沒有什么不同,我們面對著同樣的無奈,那就是衰老和死亡。從出生的那天起,我們的身體和精神,就在與外界的萬物摩擦、碰撞,日漸消磨,飛快地損耗著。我們有時能感受到這些變化,但是卻沒有辦法阻止。
唉,“其行進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
在自然的腳步下,人類是多么的渺小,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實。就像那秋去冬來,云卷云舒,也像那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我們在自然的掌控下,眼看著自己被一點點地打磨著、損耗著,卻無法阻止這些變化。仔細想想,也真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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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莊子的迷茫
一旦意識到,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正掌控著我們和世界,人類的生命就顯得更加渺小。就連智慧如斯的莊老師,也有那么一瞬間,感到悲哀和迷茫。
“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
我們很多人的一輩子,像是被奴役了一樣,尋尋覓覓,忙忙碌碌,卻總也達不到所謂的成功。我們的精神疲憊,心靈也不健康,疲于奔波卻找不到自己的歸宿。就這樣活著,就算沒有死去,又有什么意義呢?韶華易逝,皺紋和白頭發(fā),這還只是肉體上的衰老消磨。而比它更可怕的,是我們的心靈也跟著一塊兒老去,再也找不回那個純粹的自己。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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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難道就要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嗎?還是說,只有我莊子是這樣。而這世上,卻還有別人其實是人間清醒?
從這些感慨中,我們也漸漸能明白莊子寫下這篇《齊物論》的用意。大自然有萬千聲響,社會上的人們有各種不同心態(tài),這一切的一切,都合乎的是“天道”,也就是世間的規(guī)律。它默默地造就了萬物,也造就了我們的肉體。然而,我們的肉體卻只是靈魂暫時的容器,不是靈魂最終的歸宿。
肉體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日漸老化、崩潰,但只有心靈是完全可以由我們自己掌控。當我們?yōu)榱巳怏w上的欲望,委屈或壓抑自己的心靈時,實際上是舍本逐末,傷害了我們最寶貴的,而去滿足那注定會衰敗的。
那么,我們在“天道”面前,難道就真的無能為力嗎?就像遇到那個歷練路上的終級BOSS,我們有沒有什么方法,能出奇制勝,扳回一局?其實,認識到規(guī)則本身,已經(jīng)是一種勝利,而能清醒地審視世界,清晰地利用規(guī)則,則是另一種勝利。
特約撰稿人:
沈不周,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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