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洛水鐘鳴
(識局微信公共賬號zhijuzk)
要說搞文藝這事,還得是文藝人來搞。他們能把世間一切不文藝的事搞得很文藝。
比如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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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運鏡,這構圖,這配色,這電影感。這哪是《新生活》,這是《我們的生活向太陽》啊。
牛馬的田園生活,總是充滿詩情畫意的風光。于是,我們有理由相信,經過這么高級的一通贊頌,每個有志青年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個送外賣的夢吧?
這時該有人說了:瞧你那副loser的樣,陰陽怪氣什么?怎么,送外賣就不能美好啦?就非要苦哈哈嗎?
那當然不是。
其實,我相信這個影片的好意。我相信,它的主旨是想告訴世人,送外賣并不低賤,它同樣可以是一份美好的職業,在騎手的前行路上,同樣有光,有彩虹,有風景。
我贊成這個主旨。就像我常跟自家女兒說的那樣,你不要擔心現在學習不好,將來就只能去送外賣,送外賣一樣可以有送外賣的精彩、送外賣的快樂。
但問題是,這個主旨,它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嗎?它該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嗎?
我們可以發現美好,但不能否認苦難。而現在這種方式,它都不是掩蓋苦難、否認苦難的問題,它干脆消解了苦難。
而且,這種消解,只是從表面上消解。
苦難還在,卻被它裝扮成幸福。于是,身處苦難中的人們,別說不好意思再抱怨苦難,甚至都不好意思再感受苦難:因為他每次意識到自己的苦難,都要被迫提醒自己,不不,我不苦,我看風景,我很快樂。
按這個邏輯,我送外賣是為了看路上的風景,我送快遞是喜歡負重爬樓鍛煉身體,我掃大街是想看清晨第一縷陽光,我擠地鐵是去人群中感受熱鬧?
要這么說,我就很難不產生一種奇怪的聯想了:我們贊美春蠶的努力,是因為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我們歌頌蜜蜂的勤勞,是因為釀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為誰甜。
也就是說,當我們贊頌苦難的時候,實際上是為了從經受苦難的人身上獲取些什么——也許我們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從行為來看,就是如此。
我們采到了蠶絲,取得了蜂蜜,然后一句“你好辛苦”就把蠶和蜜蜂打發了。因為我們壓根沒把它們當人。
這還算正常,畢竟人類確實沒那么博愛,咱日常吃豬肉喝牛奶,一鴨六吃還不算鴨血粉絲湯。但咱總要把人當人吧?咱總不能一人也六吃吧?
怎么,房子、車、通勤、孩子上學、老人看病,把血汗榨了,還不行,現在連眼淚也不讓流了?只能微笑著一邊送外賣一邊看風景?
如果我不肯看風景呢?我就是鬧情緒了是吧?
那行,我就是鬧情緒。你們不把我當人,我得自己把自己當人。
人就是有情緒。只要你們能把人當人,就能意識到這一點。
可惜,有些人,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總之他意識不到。
看來,如今再笑話“何不食肉糜”,已經不太合適了。畢竟,“何不食肉糜”,總還是試圖讓人填飽肚子的,總還是想解決問題的,總還是把人當成人的。
從“何不食肉糜”到“何不看風景”,我們已經不再試圖讓人填飽肚子了,我們只想讓人忘記饑餓。
問題是,忘不了啊!為什么有些人總覺得自然規律是可以商量的呢?
咱還是那句話:有些問題,一時間解決不了,可以理解。但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人,這到底是個什么思路啊?
求求你們,當個人吧,也把別人當個人吧。這事沒那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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