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書話丨張蓓：如果需要放棄，你不能沒有什么——從繪本《不能沒有》看存在主義的生活哲思

如果需要放棄，你不能沒有什么

——從繪本《不能沒有》看存在主義的生活哲思

文/張蓓

現在流行一種心理學測試游戲，游戲是這樣的：你在沙漠里迷了路，為了生存必須先后丟棄幾種物品，請選擇你先丟什么后丟什么。這幾樣物品，有的代表健康，有的代表財富，有的代表朋友等。這種小游戲的問卷條件并不嚴謹，所以玩玩就好，不必當真。那現在，我想請你認真地思考：如果不得不放棄，你會放棄什么？

這個思考在蔡皋手里，變成了繪本《不能沒有》。蔡皋何人？她出生于1943年，曾供職于湖南少兒出版社，工作之余喜歡畫畫。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是我們身邊最常見的退休孃孃——拿著衣食無憂的退休工資，幫兒女帶帶孫子，閑時跳廣場舞或者出門旅游來充實時間、實現自我價值。可蔡皋的人生因為畫畫，而有了不一樣的后半程。其實，如果你關注過繪本，你應該認識她，1996年時她因為《桃花源的故事》繪本火出了繪本界，被更多的讀者所認識。當然，她在繪本上的成就不僅僅是《桃花源的故事》，因為長期耕耘在繪本這個品類，她是中國原創繪本“里程碑式”的人物，人稱“寶藏奶奶”。

《不能沒有》是蔡皋2025年的全新繪本，畫風仍然保持著她所擅長的中國水墨畫的特點——簡單、大氣，又充滿童趣。但這本繪本最打動我的，卻是蔡皋原創的文字。雖短小活潑，但其中的內涵，能引人進入哲學思考中。

哲學是個很寬泛的定義。具體到這本圖書，我們似乎可以用哲學中的存在主義來定義“不能沒有”這個概念。存在主義簡單地來說，就是“我思考，我存在”。存在主義于大眾最著名的論斷是“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我們無需在討論一本繪本時細究人為什么不能踏入同一條河的哲學概念。但是我們卻能從“不能沒有”這個哲學概念入手，去思考個體、群體和整個宇宙存在的意義。

雖然我們總說哲學是所有科學的盡頭，聽上去哲學很神秘很高深，但其實哲學所指的，就是我們身邊的事物，對哲學思考也可以簡單直接。不要以為孩子們聽不懂哲學，哲學之于兒童，沒那么復雜和深奧。不信你看：

“不能沒有太陽。

沒有太陽，

到處都墨墨黑。

不能沒有云朵。

沒有云朵，

誰當星星的小棉被，

月亮的小枕頭。”

繪本中對“不能沒有”的思考，出自兒童的視角和他們的思維方式。所以，沒有太陽的結果不需要結合天文學原理，只是直觀地感受沒有太陽就沒有光。不能沒有云朵就更像是孩子的思考，云朵、星星和月亮在此處被擬化成人，通過星星和月亮的感受讓我們覺得沒有云朵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因此，接下來當作者寫到“不能沒有風”“不能沒有雨”“不能沒有雪”時，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如果讓讀繪本的成人來總結，以上的文字其實是在提醒讀者世界萬物存在的意義。太陽、云朵、風、雨、雪這些自然現象一直存在，只是我們往往忽略了他們的存在。這種忽略甚至由來已久。所以人類才會做出破壞環境的愚蠢行為。因此，當我們有機會和孩子一同讀這個繪本時，可能我們就有了正視自己某些被忽略甚至錯誤的機會。

如今，“碎片閱讀”造成大多數人無法進行深度閱讀，閱讀繪本可能是解開此種困境的一個較優解。一方面繪本的特征決定了它是少字多畫，甚至無字多畫的讀物，閱讀圖畫是人腦最愿意選擇的“直線路徑”。所以，當我們決定撿起閱讀習慣時，從閱讀繪本開始就是不錯的選擇。另一方面，繪本因為成本原因，所以在選擇主題、選擇作者時更為謹慎，因此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繪本質量較高，為我們重新培養閱讀習慣提供了優秀的素材。

就像《不能沒有》這個繪本，用如此簡單的技法，作者就引入了一個深刻的哲學命題。除了自然現象的太陽、風、雪之外，圖書接下來提到的是“不能沒有門”“不能沒有好吃的”“不能沒有彩筆”“不能沒有鏡子”“不能沒有繩子”等生活常用品。如果不是在這本書中看到，讀者們已經多長時間沒有想起這些日用品了？比如說，我們每天都在進出家門，你會意識到門的存在嗎？還有鏡子，我們幾乎每天都會用鏡子整理儀容，但我們在照鏡子的時候會想起它的存在嗎？

所以，圖書的第二部分仍然通過童真的眼睛，讓我們再次注意到身邊這些“不能沒有”的物品。他們算是存在主義的概念么？算！但是我們無須從存在主義的角度去感受它，只要我們能時不時地動用五感去感受身邊的尋常事物，說不定它們就能為你提供意想不到的“幸福感”呢。

緊接著，作者寫到了社會群體，她這樣寫道：

“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我，不能沒有他！”

對于這樣的語言，我們可以從兒童的角度輕松感受——我的朋友們呀，我們一起來玩吧，作為成人又可以讀出些哲學升華。認識到“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我，不能沒有他”是具有了初步的社會知覺。人是社會動物，需要社會身份的認可。社會身份是我們在和群體交往的過程中得到的。所以，在人之初階段，我們首先要認知人群的存在，其次要學會與人打交道。好的人際交往可以讓我們情感得到正向反饋，因此在社會交往中獲得更高的社會成就。

作為繪本，《不能沒有》無需繼續深入討論這個問題。所以，作者沒有停留在這個層面繼續升華，而是轉為另一個精神層面的思考。“不能沒有微笑”“不能沒有夢”的片段，將本書的哲學提問推向最后的高潮。

當我們把全書的“不能沒有”串聯在一起時，會發現作者從有實體的自然現象出發，過渡到日常生活的“物”與“人”，最后升華成精神上的“不能沒有”，由此完成了一次既輕松又深刻的哲學提問。說輕松，是指作者使用了兒童能讀懂的文字進行提問，并給出了他們能理解的回答。說深刻是因為這些提問可以由此完成我們的一些深度思考。

國人的哲學提問我們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時屈原的《天問》。但這樣的哲學提問有些過于宏大和嚴肅，可能不適合放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來。我們也可以拿起《不能沒有》這個繪本，就從兒童視角切入，用童真的語言發問，也可以得到一些關于世界、關于人的思考。不要小看這幾十分鐘的“精神按摩”，它或許為你尋找自己存在的價值提供了一個方向：只要我們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也許我們就可以擁有一次小小的存在感和幸福感了。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開頭那個問題了么？如果讓你選擇，你會放棄什么呢？如果我來回答這個問題，《不能沒有》中提到的每一樣事物我都不想放棄，它們就是證明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標記，是我尋找幸福感的起點。

作者簡介：張蓓，重慶市新聞媒體作協會員、重慶市十佳讀書人、重慶市首屆閱讀推廣大使、蘇州電臺讀書節目特邀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