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夕陽正好。
我牽起阿梨的手鎖了店門,剛要走,身后傳來壓抑的聲音:
“我們知道了。”
“以后……不打擾你了。”
分不清是誰說的,只聽見裴母低低的抽泣。
我腳步頓了頓,沒回頭,迎著夕陽往前走。
阿梨把我的手攥得更緊:
“姐,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晚上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我笑著點頭:“好,都做給你。”
身后三人靜默地站在原地,再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那之后他們果然沒再出現(xiàn)。
日子恢復(fù)平靜。
直到某個午后,玻璃門被用力推開。
裴鳶扶著微隆的小腹,在一眾助理陪同下闖了進來。
可她沒有想象中的從容,眼底滿是怨毒:
“裴梔,你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
“十年前你就該死在那條街上!死在他們最厭惡你的時候!”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陰魂不散!”
我抬眼看她,這才注意到她名牌套裝下的消瘦,眼下有濃重的青黑,那種被嬌養(yǎng)出的光彩早已黯淡。
懶得糾纏,我繼續(xù)擦柜臺:“不買東西的話,請離開。”
她被我的平靜激怒:“你在這開店不就是想讓他們愧疚嗎?裝什么清高!”
“顧淮深現(xiàn)在是我丈夫!我肚子里是他的孩子!你為什么非要插進來?”
“裴辭和媽本來就是我的親人,你搶了二十年還不夠?”
歇斯底里的模樣,仿佛我才是罪人。
我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
抬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在她錯愕時,反手又是一巴掌。
“所以你覺得,當年是我欠你的?”
裴鳶捂著臉,聲音尖利:“你這個下賤貨也敢打我?!”
“給我按住她!”
身后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剛要上前,
可我早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拿捏的裴家養(yǎng)女了。
抄起門邊的金屬拖把桿,狠狠抽在最前面那人膝彎。
阿梨聞聲從后廚沖出來,掄起搟面杖就砸。
一片混亂中,有個女助理抖著聲音:“夫人,要不要通知顧少將和裴長官……”
裴鳶臉色驟白:“閉嘴!今天的事誰敢說出去——”
話音未落,店門被猛地推開。
顧淮深站在門口,聲音沉冷:
“裴鳶,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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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裴鳶僵在原地,連回頭都不敢。
顧淮深先一步進來,確認我無恙后神色稍松。
裴母和裴辭跟進來,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眼神驟冷:
“胡鬧什么!”
場面很快被控制。
他們怔怔地看著我,大概沒見過我拿拖把桿打人的樣子。
我放下“武器”,沒說話。
阿梨嗤笑:“不是說不來了嗎?說話當放屁!”
三人倉促低頭:“小梔,這事我們會處理干凈。”
顧淮深聲音艱澀:“你……要好好的,別再遇上我們這樣的人。”
我懶得回應(yīng)。
被徹底忽視的裴鳶突然尖叫:“憑什么她一出現(xiàn)你們就只看她?!顧淮深我才是你合法妻子!”
“別忘了是你們親手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的!現(xiàn)在裝什么深情!”
她哭得發(fā)抖,可曾經(jīng)寵她入骨的三人只投來冷漠的一瞥,就像當年對我那樣。
顧淮深語氣森寒:“我警告過你別來打擾她。”
“再犯,療養(yǎng)院你就不用出來了。”
裴辭和裴母冷眼旁觀,沒人替她說話。
多熟悉的場景。
顧淮深因少年時的遭遇,對權(quán)勢有病態(tài)的執(zhí)著。
所以無論對誰,感情里總摻著算計。
當年能那樣對我,如今自然也能這樣對裴鳶。
至于裴母和裴辭,他們似乎永遠偏愛“弱勢者”。
就像當年剛回家的裴鳶,也像如今“淪落市井”的我。
一聲驚叫打斷思緒。
助理指著裴鳶身下:“血……夫人出血了!”
淺色衣裙已被染紅。
裴鳶慘白著臉向顧淮深伸手:“救救孩子……淮深,媽,哥……”
沒人接住那只手。
裴母皺眉:“送醫(yī)院啊,我們又不會接生。”
顧淮深連表情都沒變,仿佛流血的不是他妻子,也不是他孩子。
裴鳶眼里的光終于徹底熄滅。
人散后,裴母將一個絲絨盒推過來。
裴辭啞聲:“這是當年……給你備的嫁妝。”
“小梔,我們只剩這個能給你了。”
我沒接。
他們放下盒子,紅著眼離開。
顧淮深最后看了我很久,聲音發(fā)哽:
“有事隨時找我……”
“其實我愛的,一直是雪夜里背我回家的那個小梔。”
“是我弄丟了你。”
他踉蹌離去。
后來聽說,那位年輕的少將在邊境演習(xí)中意外殉職,遺體都沒找全。
他妻子得知消息后,吞了過量的安眠藥。
裴家也漸漸從軍區(qū)體系里沉寂消失。
我沒多打聽。
此生陌路,已是最好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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