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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夢見老同學(xué)阿順,非常清晰活生生的樣子,心里卻清醒地對自己說,他已去世,這是在夢里。
看見他奔過來,氣喘吁吁地叫我:“快!行知報還有塊空白,大概缺50多字,快去補白。”我翻白眼,這期輪到你當(dāng)編輯,應(yīng)該你寫,關(guān)我啥事!我只顧看書不理他。他急得大叫,你不去,要開天窗的!我轉(zhuǎn)身就走,這時他倒不急了,笑嘻嘻地說:“你不去是吧,我在空白處寫上,本處葉良駿稿子未到,讓全校都知道你不負(fù)責(zé)任!”我氣得跳起來打他,他跑得快,我打不到追不上,直跳腳。忽然想到他也許真會這么做,這臉丟大了,還是趕緊去,一面構(gòu)思50個字怎么寫,一面恨得牙癢癢,他笑得一臉狡黠,我氣得無話可說。到了黑板報前,驚覺這是做夢,說不定他一瞬間就會消失,趕緊口述讓他抄。短文最難,還立等可取,只能一字一頓地說。心里老想著,待會要拉住他問,這么多年你在國外干啥?一個英語教授,手無縛雞之力,又無別的特長,到了英語國家能做什么?端盤子嗎?有飯吃嗎?有很多問題想問,可現(xiàn)在趕緊要把補白完成,沒空問。他卻問我了,你小提琴后來學(xué)下去沒?我點頭,他又問,能拉小夜曲嗎?我說,這有啥稀奇!他有點不信,說,待會去你家,聽你拉一曲。我還是想著,別讓他又消失了,一定要拉住他。可沒等補白口述完,一轉(zhuǎn)頭,他不見了!
我心里著急,卻沒一點遺憾,只是暗暗說,那么多年,老同學(xué)們都牽記他,可他一去不復(fù)返,杳無音信,幸運的我終于見了他一面!好向大家交代了。
醒來是凌晨,老人說,這時辰夢見他,是真的來了。他已走了廿年,不知魂歸何處!我一年總會夢見他幾次。很奇怪,他雖是我高中玩得很好的男生,一起當(dāng)校報編輯,還被他逼著一起學(xué)小提琴,但僅此而已,并沒欠他什么,那時也不懂什么風(fēng)花雪月。自他考上廈門大學(xué)后,再無聯(lián)系,早就走出了我的視線,他老“找”我干啥!1989年春節(jié)他出國前回滬,我們才見了一次,離畢業(yè)已隔了31年。當(dāng)時我有點擔(dān)心,問他好端端的大學(xué)教授不當(dāng),跑國外去圖什么。他說妻是福建當(dāng)?shù)厝耍齑┲就闲谘矍盎危o她買了一大堆皮鞋就是不穿!出國給她帶回連衣裙,她非但不穿,還隨手送了人。這樣的格格不入,實在沒法過了。為啥不離呢?他苦笑說為人師表,家就在校園里,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只能一走了之。從此他渺無音信,連死訊都是我走過他老屋,鄰居告訴我的。我還想著去打聽他怎么死的,還無端猜測不會是餓死的吧!只是無處去問。
再也睡不著,起床翻出塵封已久的小提琴,關(guān)上門想拉一曲,發(fā)現(xiàn)琴弦已生銹,怎么校都拉不準(zhǔn)音了。呆呆地望著這架琴,不知如何自處!過去了的,永遠(yuǎn)無法重現(xiàn),人死如燈滅。
可似乎并非如此。世上事也許與逝者再無關(guān)聯(lián),但他們?nèi)詴貋恚趬糁校谛睦铩r不時地,他們會牽掛我們,也許沒有理由,悄悄地,他們就來了。而我們,在腦海深處,也還留著他們的影子。望著故人淡淡地去,即使生前并無故事,還是會感到惆悵。人在世上走一遭,見過那么多人,做過那么多事,像他那樣桃李滿天下,總會留下印記,的確不該無影無蹤的。但我還是希望他得到安息,不要這么“辛苦”,老是魂飄萬里回來找我,累不累啊!
原標(biāo)題:《葉良駿:終于見了一面》
欄目編輯:華心怡 文字編輯:王瑜明
來源:作者:葉良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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