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以來
樂山大佛的16次保護修繕
唐長壽
謹以此文獻給樂山大佛申遺成功(1996年12月6日)29周年!
樂山大佛作為文物,其完整的組成應包括以下5個部分:彌勒龕、天王龕、主尊彌勒大佛和左、右兩天王、《嘉州凌云寺大彌勒石像記》碑、大像閣遺存。本文所述的大佛保護修繕工程即包括對上述5個部分的保護修繕,而以前的論述只關注主尊彌勒大佛的保護修繕。樂山大佛自北宋1037至1059年間第一次修繕以來,至今已過千年,筆者統計樂山大佛共進行了16次保護修繕。這16次保護修繕可分為兩個大的階段:第一階段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主持者既有政府部門,也有民間人士和僧人;第二階段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全由政府部門主持修繕。不管是政府部門主持還是非政府部門主持,大佛的修繕在取得成績的同時,也有一些失誤。
1996年12月6日,“峨眉山—樂山大佛”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遺產委員會列入“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名錄”。
對樂山大佛,《中國大百科全書·文物博物館》卷是這樣介紹的:“大佛為僧人海通始鑿于開元初年(713),貞元十九年(803)才最后雕鑿完成,歷時90年。像前原建有13層重樓,名大佛閣或大像閣,宋易名天寧閣或凌云閣,明末毀于兵燹,現大佛摩崖龕壁尚存有數十個大小不等的方圓形榫孔及九曲棧道遺跡。大佛為倚坐彌勒像,坐東向西,螺狀發紋,面相端莊,身軀比例適度,衣飾流暢,兩手覆膝,雙足下垂,踏蓮花上。大佛兩側巖壁上有部分石龕造像,保存較好的有兩龕,其中一龕‘西方極樂圖’雕刻精美,造型生動。”
筆者認為,此介紹并不全面,本文以下討論或將有所涉及。
一、大佛的形制構成
樂山大佛是一座彌勒倚坐大佛,宿白先生在《南朝龕像遺址初探》一文中說:倚坐彌勒大佛“依山鐫像,露頂開龕,并接構木閣。此種龕制非中原北方舊有,北方多效南方之例……隋唐時期各地雕塑之彌勒倚坐巨像循此而上溯,自有其中土之淵源。”據此并結合樂山大佛龕像形制,筆者認為,完整意義上的樂山大佛,是由主尊彌勒和兩側護法天王組成的不可分割的“一佛二天王”龕像。樂山大佛是繼承南朝“依山鐫像,露頂開龕,并接構木閣”的造像龕制,結合凌云山山形采取分龕造像的方法建成的。它是由居中的“彌勒龕”和兩側的“天王龕”組成的一個完整的龕像群。
彌勒龕和天王龕均依山鐫像,彌勒龕是露頂開龕,并接構木閣,其木閣即著名的大像閣。兩側天王龕兩龕雖未露頂,但龕外也接構木閣。因此,樂山大佛作為文物,其完整的組成應包括以下5個部分:1.彌勒龕(包括九曲棧道、龕下臨江九級石階)。龕口寬36.66米,高60.70米。該龕右壁和左壁有大量小龕。2.天王龕。左龕口寬6.87米,高16.36米;右龕口寬6.02米,高14.53米。3.主尊彌勒大佛和左、右兩天王。大佛為“善伽趺坐”巨像,像高59.84米。4.《嘉州凌云寺大彌勒石像記》碑。碑所在外龕寬6.30米,殘高8.68米。5.大像閣遺存(排水溝、柱洞、梁、枋插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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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樂山大佛像龕三維正視圖(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制)
二、唐代,大佛是怎樣保護的
從上可知,大佛的保護修繕內容應包括上述5個方面的文物遺存。但傳統的認識并非如此,一般只說到主尊彌勒大佛的保護修繕。如排水系統的保護,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治理樂山大佛前期研究》中提及:“古人除利用大佛發髻、衣紋褶皺等,巧妙設置了一些小型排水溝槽歸流排水。”“千余年來,大佛之所以能基本完整地保存下來,與歷代采取一系列有效的保護措施有關。諸如:……佛首、肩、胸后的三道排水廊道和佛體表面的小型排水系統。”
筆者細察20世紀30年代前的樂山大佛照片,發現并不存在現在的大佛佛首螺髻相同位置中的兩條排水溝。因此,顯然,“佛體表面的小型排水系統”只是清代以后的成果,是用錘灰在螺髻中做出了兩條排水溝延伸至耳后,把雨水引向耳下肩膀后背下排,它與佛體衣紋并不相連,把它們合在一起稱為“佛體表面的小型排水系統”難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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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1930年前的大佛,無現在大佛螺髻相同位置中的兩條排水溝(圖源:上海《圖畫時報》,1930年10月10日)
按照唐代佛教造像規范,佛像是不能露天的,建造大像閣,其主要目的就是防天雨降到佛身上,以達到保護大佛的目的。縱觀各地佛教造像,都沒有“佛體表面的小型排水系統”的做法。樂山大佛真正的排水系統只是佛首、佛肩和佛胸背后的三道排水廊道。
1990年對三道排水廊道調查結論如下:佛首后的第一道排水廊道長10米,高4.5米,寬1米;佛肩后的第二道排水廊道長10米,高2.5米,寬1米;佛胸后的第三道排水廊道尚未貫通,但左右各自鑿出的長度已在8米以上,高約1.2米,寬約0.9米。
顯然這三道排水廊道是用于阻斷山體浸水的排水設施,確是“有效的保護措施”,值得人們好好研究,盡管它還有一些缺陷。
可以說,唐代建造大佛已考慮到防水的問題,即建大像閣以防天上的天雨,鑿佛首、佛肩和佛胸背后的三道排水廊道以防地下的山體滲透水。天上地下的危害都考慮到了,唐代的建造者們可謂用心良苦。
三、北宋以來大佛的16次保護修繕
北宋以來至2018年止,據筆者梳理,樂山大佛共進行了大大小小16次保護修繕工作,現依時間順序,略述如下:
第一次修繕。樂山大佛在803年建成后,唐五代詩文不載修繕事。直到北宋的1059年,蘇洵攜蘇軾兄弟出川路過樂山大佛,作《游凌云寺》詩才首次涉及大佛修繕。其詩道:“長江觸山山欲摧,古寺咒水山之畏。千帆萬舸膝前過,仰望絕頂皆徘徊。腳踏重浪怒濤涌,背負喬岳高崔嵬。予昔過此下荊渚,斑斑滿面生蒼苔。今來重到非舊觀,金翠晃蕩祥光開。縈回一徑上險絕,卻立下視驚心駭。”而蘇洵之前只有過一次“下荊渚(湖北)”,時間是1037年。由此可知,大佛佛身在當時已是斑斑蒼苔,大約連大像閣都垮了,否則不會“斑斑滿面生蒼苔”,其時距大佛建成其實不過二百余年。
但22年后蘇老泉第二次路過,重見到的樂山大佛已是煥然一新——“金翠晃蕩祥光開”,可知大佛在1037至1059年間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修繕。而這次修繕就是我們目前所知的樂山大佛最早的一次修繕。蘇洵詩中說修繕后的大佛“金翠晃蕩”,當是指大佛重裝了金身,彩繪了服飾。并且推知,為了保護金身,一定重建了大像閣。
1177年,范成大游歷凌云山后,在《吳船錄》中說:“寺有天寧閣,即大像所在。”確證大像閣重建并改名為“天寧閣”。
1127年,邵伯溫在大像龕左壁摩崖大書“彌勒大像”四大字,字徑1.3米,上款書“靖康二年口口”,下款為“河南邵伯溫書”,題記規格是3.9×2.7米,至今猶存。能摩崖刻此大字,沒有樓閣無處立腳施工,反證了宋代天寧閣的存在。
1173年,陸游詩道:“不辭疾步登重閣,聊欲今生識偉人。”陸游登的“重閣”顯然就是天寧閣了。
此外,在南宋夏圭《長江萬里圖》中的凌云山清楚地畫出了一座大佛所在位置的臨江處有座九層樓閣,并標明“天寧閣”三字。
以上三條材料證明了1059年前的第一次修繕是重建大像閣并改名為“天寧閣”的。
可知,第一次修繕的結果是:大佛重裝了金身;重建了大像閣并改名為“天寧閣”;因有天寧閣,得以留下邵伯溫《彌勒大像》摩崖題刻。
第二次修繕是在明代末年。近年在眉山市新發現的一本《老苗文族譜》載:“崇禎二年(1629)冬月,苗王下令嘉州修佛。大佛蓋棚,前傾一丈八尺。后傾一丈二尺。……從此我輩苗人到此定居。”據此,明代曾恢復了“大像閣”,但十分簡陋,只是一個兩面坡的建筑,對大佛的保護十分有限。可能不久又垮掉了。
1898年,[英]阿綺波德·立德夫人考察后說:“150英尺高的峭壁上鑿出的巨佛頭像,草叢是眉毛和胡須,樹叢是頭發。”從其五官看,全無唐宋風格,所以推測明末大佛確實進行了(至少是)頭部的修繕,但沒復原唐代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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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1898年的樂山大佛([英]阿綺波德·立德攝)
第三次修繕是在民國三年,即1914年進行的民國時期的第一次修繕。其事由凌云寺僧人主持修繕。其事銘刻在從大佛腳下出土的一塊大卵石——“石蟾”上,銘文記道:“民國三年(1914),凌云寺僧重裝大像,掘得石蟾,圬者不知寶重,委諸叢莽間。次年冬,同內子杜黃暨洪雅蕭建秋,湖北劉杏村、王嘯侯,江蘇楊幼海,犍為汪樂耕,三臺陳宛溪,樂山郭外村、武道生,威遠郭曼軍諸君游山至此,見而異之,剔蘚摩挲,竟體斑駁成螺旋文,對月有光,細碎若繁星,信為此山神物,因移至寺前,而為銘以記之。銘曰:山峨峨兮郁律,造化靈兮產靈物,今何時兮石蟾出,蟾兮蟾兮奈民國何!長寧縣杜關書,僧仁安監造,董洪順刻。”這應是有關樂山大佛修繕的一件最直接的重要文獻文物。
1914年6月,法國考古學家色伽蘭對這次修繕攝有照片,照片上,大佛正在修繕之中,頭頂三腳架、肩上木梯等清晰可見。大佛螺髻很清楚,額前螺髻齊平,額上有“寶珠”的位置(這一重要的造型特征,以往并未引起注意)。但五官損壞,是否修復不明。色伽蘭后在《中國西部考古記》中載道:“嘉定巨像”“像雖巨,然已破落不堪,不足與言考古,更不足與言審美也。”從他所攝照片上看,大佛已是五官不明了,其貌確實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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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1914年6月修繕中的樂山大佛([法]色伽蘭攝)
李劼人1916年路過,記載其所見卻是這樣的:“大佛目上層生了一列野草,儼然就是長眉。兩頤甚紅,船老板說是還愿的人用土紅刷成的。”顯然,大佛被人們當作一般的菩薩來美容,大佛面貌有點失真了。
第四次修繕在20世紀20年代左右,為駐樂山的川軍第八師師長陳洪范所主持。1925年,李劼人到樂山,在《嘉游雜憶》中感嘆道:大佛“在它的本來石臉之外,被人給它加了一個面套,它的本來面目,也如當今好多世俗人一樣,藏了起來了。”“據說這個面套,又是什么陳師長的功德,花了好幾千塊錢,費了很大的事,才把若干的石條用石灰給它敷上,外面又全部調了紅色的石灰抹了一層,鼻子自然沒有,而眼睛眉毛與口也只好勞煩匠人先生的大筆。”可以說,此次修繕純屬一場鬧劇。
1925年2月6日,美籍奧地利探險家、攝影家約瑟夫·洛克從云南前往甘肅和青海探險考察,在途經樂山時對這次美容后的大佛拍攝了一張照片。從照片上看,大佛確像用條石搞了個面套(似乎不完整),耳朵不見了,但鼻子是有的,眼睛和眉毛(近三角形)確像是畫出來的,顯得橫眉豎眼的。整個面相變形得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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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1925年2月的樂山大佛([美]約瑟夫·洛克攝)
第五次修繕在1926年。1925年底,占據樂山的楊森部隊在大佛壩訓練,以大佛為靶子試炮,結果把大佛面套左眼打了一個窟窿。其后,一位資中居士捐幾百塊銀元補修了這被打壞了的大佛“面套”左眼。同時還首次用水泥把大佛美容了一番。結果:大佛仍然有“面套”。
第六次修繕在1929年。陳洪范搞的大佛“面套”被扔到岷江中。結果:面目一新,“寶珠”所在位置明顯,保留了原狀。眉毛改變成柳葉形,但沒有恢復“白毫相”(參見圖2)。
第七次修繕在1932年到1933年間,這次修繕大佛臉部用圓釘立樁,鐵絲布網,再抹錘灰,重新彩繪了大佛眉眼五官,做了衣領。但美容時又用了水泥。美國牧師洛弗格林1933年記道:“正好幾天前大佛失去原貌,在最近幾年里,大佛的面部被水泥灰漿重換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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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 1933年的樂山大佛全景([美]L·A·洛佛格林攝,圖源:《中國佛寺圖考·嘉定大佛》)
第七次修繕結果:經過這幾次美容,最終奠定了今日我們所見的樂山大佛的基本形態和容貌,顯然已無唐風;彩繪了大佛五官,做出了不合佛教造像規范的簡易的“U”形圓領天衣;取消了“寶珠”,其位置所在改成螺髻,做出了“白毫相”;螺髻額發由平直改為正中小三角下垂;繼續采用水泥灰漿。限于當時的認識而采用水泥是最大的失誤。
第八次修繕是樂山大佛在新中國時期的第一次修繕。修繕之前,據樂山地區文教局所記:樂山“儲運局原科研所等在大佛沱用電打魚,炸魚,劇烈震動,引起大佛崖石裂縫。原樂山大學砍伐風景林木,在佛身上堆倒垃圾等。更直接公開造成嚴重損壞的是樂山航運管理站,發現該站自1956年起,未征得主管單位同意,自行在大佛腳架一草房,設立航運指揮站,人員上下往來,根本無法管理。佛崖兩側摩崖造像遭到很大損壞,大佛右腳全部被挖爛,左腳和兩腳中間堆泥土390立方,做了菜園地,左腳背挖了兩個茅坑,腳趾尖筑了廚房,損壞程度異常驚人。”故1961年,四川省文化局撥款一萬元給樂山縣,用于修繕大佛。
在樂山專署文教局指示下,樂山縣組織實施修繕工作。樂山縣成立了由副縣長郭培謙、縣文教科科長王嘉容、縣文化館長黃高彬、烏尤寺方丈遍能等人組成的“修繕大佛領導小組”。領導和組織這次修繕工作的樂山縣副縣長郭培謙,在檢查施工現場后返回城的途中,因騎自行車經過任家壩公路橋時滑落橋下因公殉職。
從1962年5月開始籌劃,10月4日動工,到1963年3月底竣工,結果修補大佛頭部螺髻和臉頰;修復大佛的右手大小拇指;修復大佛的雙腳和踏座,清除腳邊堆積的泥土和垃圾390立方米。
這次修繕采用了傳統的錘灰抹面。由于是時隔30年后的美容,大佛顯得面目一新。郭沫若看了美容后的大佛照片后,還對樂山人開玩笑說:“你們在維修大佛的時候,涂上了一層白色,像一個白面書生了。”
此次修繕即將完工前,1963年4月10日,四川省樂山專區文教局還向樂山地委宣傳部報送了《關于進一步加強樂山大佛的保護和管理的請示報告》,詳細介紹大佛的現狀和修繕工作,具有很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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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 1962年的樂山大佛(方長哲攝)
本次修繕還對大佛的身高進行了一次測量,采用的是很不科學的分段繩測法,得到的結果是——大佛身高為71米。從此成為大佛身高的官方定論,沿用至今。
本次修繕發現大佛胸部有一封閉的藏臟洞:“胸部正中有一寬約90—100cm,高330cm,深約200cm,用青磚封閉的人工洞穴。”封門石是民國四年(1915)殘碑,由于該碑上刻有《大像閣考》碑文,碑文中又有“大像閣即大佛閣,宋之天寧閣也”的文字,有專家即認為此碑為宋碑,并為不少專家采信,實誤。藏臟洞里面裝著廢舊鐵、鉛皮等。
第八次修繕的結果是:大佛螺髻、臉、頸、肩、胸、手、腳均得到補修;“白毫相”用明代紅釉彩瓷裝飾。
第九次修繕在1972—1975年,大體上是在1962年工作的基礎上進行的。整個修繕工程分三期進行。第一期工程動工于1972年冬天,清除大佛棧道的雜草和垃圾,對損壞的石梯進行修繕,將九曲棧道的木欄桿改裝為鋼欄桿;第二期工程動工于1973年初,主要整修大佛窟兩側的排水溝,清除大佛身上的雜草、灌木,修補佛身的裂縫,并對大佛的兩只手和兩只腳進行重點修補,主要針對1969年因大風刮倒樹木造成的大佛右手手指殘損進行修繕。其修繕方法是:用10號鋼筋做主筋,用鉛絲扎成“籠子”,固定手指位置后在籠子內裝砂石塊和黃泥,然后用“三合土”做成手指形,最后用錘灰抹面。第三期工程于1974年冬動工,1975年結束。主要修補大佛的頭部和肩部。此次的三期修繕施工均由當時的樂山縣文化館具體組織。修繕結果是:1頭、肩、手、腳及佛身裂縫得到修復;九曲棧道改道,有利于大佛腳的保護和游人的安全。但九曲棧道的原狀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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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 1973年的樂山大佛(原樂山市文化局資料圖片)
第十次修繕是1989年。1988年,省市多部門合作開展樂山大佛前期綜合整治研究:超聲波無損探測大佛現狀,電阻率法、核物探法探測大佛現狀,水下勘察大佛腳下巖體狀況等,完成《治理樂山大佛的前期研究》,榮獲國家文物局文物科技成果二等獎。第十次修繕在危巖加固工程中加固了九曲棧道上段,修補了1984年重新發現的唐代《嘉州凌云寺大彌勒石像記》碑,該摩崖碑刻得到一定程度保護。但錯誤地把下部的部分碑文用水泥抹平,損害了碑的全貌和碑文的識讀,估計有二十余字的碑文被抹掉,殊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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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 第十次修繕修補后的《大像碑》下部(唐長壽攝)
第十一次修繕在1991年。由大佛文管局組織對大佛進行局部修繕。修繕的項目為:用炭灰、石灰、水泥、麻筋、煙灰等材料,對頭部螺髻表層進行修補;對耳頸后的排水洞穴進行加固,使其排水通暢;對大佛頸胸處進行局部修補。臉、胸、手、腳肉體部分改為接近紅砂巖的色彩;重點修復大佛螺髻。對大佛龕左壁上的“彌勒大像”摩崖題刻進行保護處理。
本次修繕成果是:之前1990年12月查清大佛螺髻是1051個,而不是1021個;新發現位于彌勒龕右壁的北宋邵伯溫靖康二年的《彌勒大像》摩崖碑刻,在大佛腳下積土中出土了2個螺髻石、唐代琉璃瓦殘片等重要文物;鑿去九曲棧道最下段6級石階,這個做法改變了九曲棧道的原狀,是很不適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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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 邵伯溫《彌勒大像》碑刻(唐長壽攝)
其后,1993年4月,印度尼西亞金光財團董事長黃志源為保護和修繕樂山大佛,捐資18萬美元。
1993年5月,泰國御封公主坤銀·龐蒂普拉隆德來樂山,為大佛保護修繕捐贈500萬泰銖(約合人民幣200萬元)。
第十二次修繕在1994年。本次修繕首次找到滿架廂;修補了螺髻、面部、耳朵、肩、胸、手、腿部,面部色調涂抹為接近紅砂巖的暗肉紅色;安裝7組高光效氣體放電冷光源照明燈,首次做了大佛亮化工程。本次修繕,筆者因工作關系登上大佛右肩查看大佛現狀,因大佛肩上為傳統錘灰面層,多生長青苔,故腳下一滑,差點跌落下去,多虧有一根廂桿才能拉住得救。
第十三次修繕在1995—1996年,是為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進行的重要修繕。修補頭、胸、手、腳等多個部位,以去除大佛身上的水泥等歷代修補遺留物為主,最大的工程是去除腿部裂隙的水泥灰漿磚塊填充物,改以紅砂石填補。修繕結果:大佛全身各部分再無水泥灰漿,最大程度恢復了大佛石質面貌,符合申報世界遺產的要求,樂山大佛最終在1996年12月得以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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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1999年1月18日,在美國從事律師工作的臺灣同胞羅千里為大佛修繕捐款3.6萬元人民幣。
第十四次修繕在2001年。修繕項目為:對大佛頭部螺髻的脫落面層進行修補;為解決大佛“鼻黑、臉花、淚痕”,對整個面部進行涂飾;用傳統錘灰材料對大佛體表的個別地方進行修補。樂山大佛這次“洗臉”“美容”,讓大佛“洗”去了“花臉”“黑鼻子”“淚眼睛”等。但由于臉部彩繪抹灰采用仿紅砂石的色彩,美容后的大佛顯得分外“年輕”,結果,大佛煥然一新。
第十五次修繕在2002—2003年間,本次修繕是一次較大動作,最大變化是延伸和拓寬了有爭議的“臨江平臺”。2002年5月9日,樂山市人民政府和中國科學院成都分院在樂山召開《樂山大佛科學保護方案研究》項目工作協調會。此后開展工作,由南京水下工程公司施工,于當年對大佛腳水下的洞穴采用鋼筋混凝土填充方法填充,在此基礎上延伸和拓寬了佛腳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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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2003年修繕成果:臉、胸、手、腳肉體部分增強了紅砂巖色彩;胸部抹灰層下開鑿了5條排水暗管,消除了胸部滲水現象;延伸和拓寬了大佛腳前面的“臨江平臺”,新作堡坎,臨江臺基得到保護,方便接納更多游人。但是千年以來的彌勒龕臨江龕底部不再是原貌,原來可從岷江直接登上大佛腳下的九級臺階也不復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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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2002年5月27日,重慶加星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陳立偉先生向大佛第二期修繕工程捐款10萬元人民幣。
其后,大佛的保護修繕工作主要是做調查研究工作。2004年進行了“樂山大佛巖石風化速率研究”,為大佛的防風化措施提供基礎依據。2006年做了以下保護工作:采用地質雷達技術進行大佛內部結構的無損檢測;采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建立大佛三維立體模型。
第十六次修繕在2018年,即媒介上所謂大佛“閉關”。本次修繕僅對大佛頭部做了全面的清潔工作。大佛“開光”后,網絡上有人批評大佛成了“小鮮肉”。其實,他們所用的圖片是第十四次修繕的圖片,這次修繕還是盡可能地遵循“整舊如舊”的原則,更多的是清潔了大佛頭部,離“小鮮肉”差之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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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5 修繕后重新露臉的佛頭煥然一新(四川日報記者 楊藝茂 攝,圖源:2019年3月20日《四川日報》)
四、結語
筆者總結北宋以來樂山大佛的16次保護修繕,大致可分為兩個大的階段:第一階段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主持者既有政府部門,也有民間人士和僧人。第二階段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全由政府部門主持修繕。不管是政府部門主持還是非政府部門主持,大佛的修繕均有得有失。當然,成果是主要的,而失誤原因主要是未能充分認識樂山大佛完整文物內涵,未能嚴格按文物保護的修繕原則進行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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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6 2019年4月1日,樂山大佛景區的九曲棧道和佛腳觀景平臺重新開放,游人如織(四川日報記者 何海洋 攝,圖源:2019年4月2日《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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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文/圖:唐長壽(江西豐城人,武漢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畢業。樂山市文物保護研究所副研究員,樂山史志特約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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