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發展論壇丨董雪兵：長三角在更高起點上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的區域樣板

——訪浙江大學國家戰略與區域發展研究院副院長董雪兵

■中國經濟時報記者楊益波

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指出，優化區域經濟布局，促進區域協調發展。

長三角地區作為區域協調發展的“標桿示范區”和高水平開放的“前沿窗口”，是我國“十五五”時期發展的重中之重。未來五年，長三角地區如何才能更好地發揮高質量發展動力源作用，促進區域聯動發展？為此，中國經濟時報記者日前專訪了浙江大學國家戰略與區域發展研究院副院長、浙江大學長三角智慧綠洲創新中心未來區域發展實驗室主任董雪兵。

董雪兵表示，面向“十五五”，長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應聚焦“高質量一體化”和“新動能培育”雙主線，在更高起點上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的區域樣板。

01

形成了“三位一體”的實踐體系

中國經濟時報：近年來，長三角地區在區域協調發展上形成了一批可復制推廣的經驗。您認為，具體有哪些核心的可借鑒要點？

董雪兵：長三角地區的經驗可概括為“制度協同引領、產業生態共建、服務共享惠民”三位一體的實踐體系。

在制度創新層面，率先探索跨行政區協同治理機制。比如，政務服務“一網通辦”“跨省通辦”等突破行政壁壘的舉措，實質是依托數字化手段推動治理模式重構，進而發揮制度創新對科技創新、產業創新的引領作用。通過協同治理，長三角地區實現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相結合，為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提供區域實踐樣板。

在產業協同層面，依托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四鏈融合”，構建了以上海為龍頭、蘇浙皖各揚所長的產業生態圈。比如，G60科創走廊通過跨區域布局研發、中試和制造環節，形成了“創新研發在上海、成果轉化在周邊”的協同模式。這種基于比較優勢的動態分工體系，有效提升了區域整體競爭力。

在公共服務共享層面，通過醫保結算互聯互通、軌道交通跨市成網、生態環境共保聯治等舉措，逐步推動“同城化”生活體驗，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區域發展觀，為促進人才區域協調發展、要素自由流動創造條件。

這些經驗的核心在于，長三角地區將一體化從“規劃藍圖”轉化為“施工路線”，通過持續的制度供給和項目驅動，在保持地方發展活力的同時，增強區域整體效能，為我國其他區域協調發展提供了可操作、可復制的路徑參考。

02

步入“深水區”，需要靠制度創新改革突破

中國經濟時報：雖然長三角地區在區域協調發展上已經開展了不少探索實踐，但也存在諸多難題亟待破解。在您看來，主要有哪些方面？

董雪兵：長三角一體化在取得顯著成效的同時，也步入“深水區”，面臨一些深層次、結構性的挑戰。

首先，行政壁壘與市場分割尚未完全消除。盡管在政務服務層面有了很大突破，但在要素市場、監管標準、政策體系等方面，基于行政區劃的隱性壁壘依然存在。

其次，產業發展同質化與創新協同深度不足的問題不容忽視。一些地方在戰略性新興產業布局上存在一定的跟風現象，未能充分結合本地比較優勢。同時，長三角地區的科技創新資源豐富，但轉化應用多局限于本地，跨區域的產學研用協同創新網絡和利益共享機制有待深化，尤其是基礎研究的策源功能與產業轉化的空間布局之間需要更有效的銜接。

再次，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的均等化與高效聯通仍有短板。都市圈內部通勤效率已有提升，但跨省界區域的“斷頭路”“瓶頸段”依然存在；教育、醫療等優質公共服務資源的跨省共享與標準統一仍有較大提升空間，這與人民群眾對“同城待遇”的期待尚有距離。

最后，生態環境協同治理的長效機制有待強化。跨省域的生態補償、污染聯防聯控、環境標準統一等雖已起步，但在執行力度、資金保障、監管協同上仍需加強，以實現真正的共保聯治。

上述難題的破解，需要更深層次的制度創新和更大力度的改革突破。

03

聚焦雙主線，在更高起點上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的區域樣板

中國經濟時報：長三角區域一體化已推進7年，下一步方向在哪？具體可以圍繞哪些方面發力？

董雪兵：面向“十五五”，長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應聚焦“高質量一體化”和“新動能培育”雙主線，在更高起點上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的區域樣板。

第一，要以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為核心引擎，共筑世界級產業集群。應依托上海全球科創中心建設，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引領作用，聯合蘇浙皖共建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和產業創新平臺，聚焦集成電路、人工智能、生物制造等關鍵領域，實施跨區域聯合攻關。同時，推動創新鏈產業鏈深度耦合，鼓勵龍頭企業牽頭組建跨省域創新聯合體，建立基于價值鏈的產業協作和利益分享機制，避免低水平同質競爭，構建梯次布局、優勢互補的現代化產業體系。

第二，要以制度型開放和統一大市場建設為關鍵突破口，激發內生動力。需在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上先行先試，對標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特別是在數據跨境流動、知識產權保護、競爭政策等領域加快探索。要堅決破除阻礙要素自由流動的隱性壁壘，在技術交易、人才評價、資質互認等方面推動標準統一，建設長三角地區要素資源市場化配置平臺，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同時提升政府跨區域協同監管能力。要特別重視人才布局的作用，引導高校學科設置、科研平臺布局與區域產業規劃精準對接，建立統一的人才協作和共享機制。

第三，要以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和公共服務便利共享為基礎支撐，提升民生獲得感。應加快建設“軌道上的長三角”，完善城際鐵路和市域（郊）鐵路網，打通省際“斷頭路”。在公共服務方面，統一行政標準，推動行政事項異地通辦，探索共建共享優質教育和醫療資源的新模式。

第四，要以綠色低碳和數字智能為轉型方向，塑造發展新優勢。聯合制定實施區域碳達峰行動方案，共建區域性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協同推進生態環境共保聯治。全面推動“數字長三角”建設，協同布局算力網絡，推動政務數據、公共數據共享開放，以數字化賦能產業轉型、治理升級和民生服務。

除此之外，還要抓好以下幾個關鍵任務。

第一，要充分發揮長三角地區在構建新發展格局中的戰略支點作用。未來應進一步發揮其開放門戶優勢，依托上海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浙江自貿試驗區等高水平開放平臺，加強與國際通行規則銜接，吸引全球高端要素集聚。

第二，要推動長三角港口群、機場群協同發展。共建世界級航運樞紐，優化跨境貿易營商環境，保障區域產業鏈供應鏈的開放性與安全性，為高水平對外開放提供功能強大的核心引擎。

第三，要培育“縣域經濟”“都市圈腹地”的發展動能，發揮跨省域交界地區的增長潛能。在聚焦核心城市發展的同時，通過基礎設施延伸、產業協作配套、功能疏解承接等方式，帶動周邊縣域和中小城市發展；發揮長三角生態綠色一體化發展示范區、全國唯一縣域高質量發展示范點嘉善縣的制度創新效能，培育省域交界地區和縣域形成“新型增長極”，形成多中心、網絡化、全覆蓋的發展格局。

第四，要建立健全一體化的監測評估和動態調整機制。特別是針對產業協同、創新共享、生態補償等重點領域，建立反饋和調整機制，為新技術、新業態向全國的推廣提供更優質的場景應用，為國家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提供持續更新的“長三角方案”。

總 監 制丨王列軍車海剛

監 制丨陳 波 王 彧 楊玉洋

主 編丨毛晶慧 編 輯丨谷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