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的初夏總是帶著槐花的甜膩,王女士卻再也聞不到了。2023年5月9日清晨,湖邊晨練的市民發現水面漂浮著米色風衣——這是她生前最體面的一件外套,口袋里裝著寫給丈夫的遺書:"不該認識那個人,不該信那些話"。這個曾經經營著兩家建材公司的女企業家,至死都沒能要回被欒某騙走的936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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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王女士的賬本,2020年3月12日記錄著第一筆"消災費":28萬元。當時欒某盯著她的掌紋驚呼:"祖墳動土沖了太歲,兒子百日內有血光之災!"此后賬本越來越厚,轉賬金額從五位數飆升至七位數。2021年9月的賬頁上粘著張當票,那是她典傳家玉鐲的憑證,旁邊潦草地寫著"聚財法事第三期尾款82萬"。
"她最后半年瘦得脫了相。"王女士的會計回憶道。公司監控顯示,2022年冬天她總在凌晨三點出現在空蕩蕩的財務室,反復核對著早已虧空的賬目。彼時欒某正在三亞購置海景房,用王女士轉來的錢款支付了全款478萬。警方后來調取的消費記錄顯示,這位"風水大師"三年間購買愛馬仕包7只,境外旅游消費達193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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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窒息的是債務鏈條。王女士的嫂子盧女士出示的聊天記錄里,2022年春節她還在勸小姑子:"別再信那個神婆了"。但彼時王女士已深陷泥潭——她不僅抵押了廠房,還向民間借貸公司借了300萬高息貸款。催債人老張記得,最后一次見到王女士時,她攥著欒某送的"開光"銅錢喃喃自語:"再轉600萬就能翻盤..."
"這類案件最殘忍的是心理控制。"淄博市公安局反詐中心負責人指出。在欒某的"法事日程表"上,標注著每月農歷初一十五必須"鞏固效果",這正是心理學上的間歇性強化手段。而所謂"血光之災"的話術,實則是利用人們對家庭成員的保護本能實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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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士自殺前留下的手機里,存著23條發給欒某的未讀語音。最后一條發送于凌晨2點17分,背景音是湖水拍岸的輕響:"我把公司股權轉讓了,明天就能湊齊你要的數..."法醫發現她胃里除了抗抑郁藥物,還有張被胃酸腐蝕的符紙——這是欒某上周剛"開光"的"贖罪符",收費88萬元。
如今在淄博周村區的看守所,欒某仍堅持那些錢是"自愿供奉"。但法院查實的資金流向圖顯示,936萬中有791萬轉入其個人賬戶,用于購置房產和奢侈品。那些所謂"法事"現場照片,后來被證實都是在欒某自家客廳擺拍的。
此案暴露出的封建迷信詐騙新動向值得警惕。與傳統騙局不同,欒某構建了完整的"危機-救贖"話術體系:先制造焦慮(血光之災),再提供解決方案(高價法事),最后持續制造新危機維系控制。這種精神控制比金錢詐騙更具破壞性,王某的遺書里"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八個字,道盡了這類犯罪最致命的毒性。
站在王女士曾經投湖的岸邊,蘆葦叢中還能找到半張沒燒完的黃紙,上面印著"消災解難"的朱砂符咒。風吹過時,紙灰打著旋兒落入湖水,就像那936萬巨款和一條鮮活的生命,最終都消散在騙局編織的虛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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