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得從1953年冬天說起。
那年頭的東北,呵氣成冰,雪能埋到小腿肚子。
可比這天兒還冷的,是當時席卷全國的“三反”運動。
就在這風口浪尖上,沈陽軍區陸軍醫院出了件大事。
醫院里管錢的財務股長,一個叫毛萬才的人,讓人給帶走了。
罪名一亮出來,所有人都傻眼了:貪污。
消息跟長了腿似的,一下就在醫院里炸開了鍋。
你說誰貪污,大伙兒可能都信,唯獨這個毛萬才,不像。
這人在大伙兒眼里,那叫一個“摳”,摳到家了。
辦公室里掉個針,他都得撿起來;公家的一張紙,他能正反面寫滿了再用。
一家老小五六口人,全擠在一個小小的宿舍里,他老婆龐淑誼身上穿的衣服都打了好幾塊補丁。
就這么個人,你說他貪污?
他能貪個啥?
可舉報信寫得有鼻子有眼,證據也擺在那兒,由不得人不信。
說這個毛股長,最近突然“抖”起來了。
身上穿的是嶄新的黑皮衣,腳上蹬著锃亮的皮鞋,最扎眼的,是他手腕子上那塊亮閃閃的瑞士手表。
乖乖,在那個年代,一塊瑞士表意味著什么?
那不叫奢侈品,那叫天文數字。
一個連職干部,工資就那么點兒,養活一大家子都緊巴巴的,哪來的錢置辦這一身行頭?
在“反貪污、反浪費”的節骨眼上,這些解釋不清來源的東西,就是催命符。
公安那邊動作也快,立馬就把案子給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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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案的同志也是一頭霧水,連著熬了好幾個大夜,把他經手過的所有賬本翻了個底朝天,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對。
結果出來,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賬本干干凈凈,一分一厘都對得上,別說貪污了,簡直就是財務工作的標兵。
這下案子卡住了,賬上沒窟窿,那他這一身“裝備”是打哪兒來的?
總不能是大風刮來的吧。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照得人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辦案人員輪番上陣,問題就一個:“毛萬才,老實交代!
皮衣、皮鞋、手表,從哪兒弄來的?”
毛萬才坐在椅子上,嘴唇緊緊抿著,就是不吭聲。
問急了,就含含糊糊地擠出幾個字:“親戚…
親戚送的。”
“哪個親戚?
這么大的手筆?
叫什么名字?
在哪兒工作?”
他又把嘴閉上了,眉頭擰成個疙瘩。
他心里正打仗呢,比上戰場還緊張。
說出真相?
那意味著他藏了十四年的秘密就得曝光。
他叫毛萬才,可他又不完全是毛萬才。
這個秘密一旦捅出去,他這輩子別想再過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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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
那“貪污犯”的帽子就得結結實實扣在腦袋上,搞不好下半輩子就得在牢里過了。
這事兒,得從十六年前,從湖南那個叫韶山沖的地方說起。
時間倒回1937年。
湖南韶山,一個叫毛澤青的21歲后生,和他堂侄毛遠耀一塊兒,辭別了家鄉的黃土地,一門心思要去延安。
這毛澤青是誰?
他是毛澤東的堂弟,論輩分,毛澤東是他三哥,比他大整整23歲。
那個年月,毛澤東這個名字,在韶山沖就是個神話,是所有窮苦人家的盼頭。
毛澤青從小就是聽著三哥的故事長大的,心里那顆鬧革命的種子早就發了芽。
千辛萬苦到了延安,他可沒想過要仗著這層關系找誰去要個照顧。
他就跟所有奔著光明來的熱血青年一樣,老老實實從頭干起。
先是在中央印刷廠當工人,后來進了抗日軍政大學念書。
沒過多久,他跟著二哥毛澤民去了新疆,在迪化的財經學校里,他跟算盤和賬本對上了眼,一下子就迷進去了。
這人有股子犟勁,白天在學校學,晚上回宿舍自己啃書本,很快就成了一把理財的好手。
可安穩日子沒過幾天,1939年,他的人生拐了一個大彎。
那時候,日本人對陜甘寧邊區搞經濟封鎖,邊區里頭啥都缺,鹽、布、藥品,這些都是要命的東西。
為了打破封鎖線,組織上決定派一批腦子活、絕對靠得住的同志,潛到西安這些國民黨控制的地盤去,扮成商人,偷偷采購物資運回邊區。
這活兒,說白了就是提著腦袋在刀尖上跳舞,隨時都可能出事。
因為毛澤青懂財務,為人又踏實忠誠,組織上就看中了他。
出發前,領導找他談話,話說得很嚴肅:“澤青同志,這次任務非常危險,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保密,你不能再用現在的名字了。
你得換個名字,換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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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那天起,世上再沒有毛澤青,多了一個叫“毛萬才”的生意人。
這個名字,不光是個代號,更是他跟過去那個顯赫的姓氏做的一次切割。
他把“毛澤青”這個身份,連同那份親緣關系,一起鎖進了心底最深處。
從此,他叫毛萬才,一個在敵占區和國統區之間倒騰貨物的商人,用手里的算盤珠子,為前線的戰士們撥動著生命線。
一晃十多年過去,新中國都成立了。
毛萬才這個名字,他自己都快叫習慣了。
他還在部隊里干他的老本行,管財務,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自己跟中南海里那位領袖有啥關系。
直到1950年,他通過毛岸英,才算是跟三哥毛澤東重新接上了頭。
那年他去北京,兄弟倆見了一面,可他回來后,嘴還是跟上了鎖一樣,啥也沒說。
1951年,他被調到東北軍區,在陸軍醫院當財務股長,就把老婆孩子都接到了沈陽。
他一個連職干部,工資就那么幾十塊錢,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緊。
老婆龐淑誼身體不好,幾個孩子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花銷大,家里的錢總是掰成八瓣花都不夠。
遠在北京的毛澤東,是從家信里知道堂弟這個情況的。
兄弟情分在那兒擺著,他心里惦記。
于是,就從自己的稿費里,拿出了300萬塊錢(舊幣,折合新幣是300元),又把自己穿過的一件舊皮衣、一雙皮鞋,還有一塊自己不怎么戴的瑞士表,找出來,一股腦兒地打了個包裹,寄去了東北。
這個從中南海寄來的包裹,對毛萬才一家來說,那真是救了急。
他拿著那筆錢,給老婆孩子扯了布做了新棉衣,添了點過冬的煤,家里總算暖和了點。
三哥寄來的皮衣皮鞋,他就自己穿上了,那塊表,也戴在了手腕上。
他哪里想得到,就是這份沉甸甸的兄弟情,兩年后,會把他直接送進審訊室。
當“三反”運動的火燒起來,群眾的眼睛都是擦得锃亮的。
一個平時摳摳搜搜的股長,突然之間穿金戴銀似的,能不讓人犯嘀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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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封匿名的舉報信,就悄悄地放在了醫院領導的桌子上。
審訊室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氣氛越來越僵。
辦案人員的火氣也上來了,他們想不通,這人賬做得那么漂亮,腦子肯定不笨,怎么就在個人財產這個問題上,跟個悶葫蘆似的,撬都撬不開。
“毛萬才!
我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你的那個‘親戚’到底是誰?
不說清楚,性質就變了!”
毛萬才終于抬起了頭,熬得通紅的眼睛里全是血絲。
他知道,不能再扛下去了。
為了革命,他可以把自己的真名實姓埋起來十幾年;如今為了自己的清白,他必須把那個名字說出來。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聲音又干又啞,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我的原名,叫毛澤青…
那些東西,是我三哥…
毛澤東寄給我的。”
話音一落,整個審訊室里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幾個辦案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就跟聽天書一樣。
毛澤東的堂弟?
在他們這兒當個小股長?
還因為一身舊衣服一塊舊手表被當成貪污犯審?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毛萬才讓人回他家,把他珍藏著的一個小木盒子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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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有毛澤東寄包裹時附的匯款單、包裹單,最關鍵的,還有一封毛澤東寫給他的親筆信。
當那獨一無二、氣勢磅礴的“毛體”字跡展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的懷疑、質問、猜測,瞬間都化成了煙。
一切都對上了。
這哪是什么驚天貪污大案,這分明是一場因親情饋贈而鬧出的天大誤會。
風波過去,毛萬才官復原職。
他的真實身份,也就在很小的范圍里傳開了。
可醫院的同事們待他還跟以前一樣,因為大伙兒看明白了,這人就是個實實在在的革命干部,跟他三哥是誰沒關系。
毛萬才自己,更是把這段經歷壓在了心底。
他比以前更低調,對自己要求更嚴。
1954年,國家號召軍隊干部轉業支援地方建設,他第一個報了名,主動脫下軍裝,去了遼寧阜新的一家火電公司,當了個普通的科員。
后來又調到撫順市政公司的預制廠當黨支部書記,一直干到退休。
在廠里,他跟工人們一塊兒吃住,成天灰頭土臉地在車間里轉。
1958年,毛澤東到撫順視察,點名想見見他這個堂弟。
可不巧,毛萬才當時因為心臟病正住院呢。
他聽說主席要來,硬是讓妻子去給帶話,說自己“到外地出差了”,愣是沒見這一面。
1981年,毛澤青,也就是毛萬才,在撫順病逝。
他拉著老伴龐淑誼的手,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死了以后,不要給組織和國家添任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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