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一九三九年三月的那個清晨,面對漫山遍野壓上來的那一千多號敵人,新四軍班長常福祥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紅得發亮、像根燒火棍一樣的機槍管,他哪顧得上什么蘇聯規矩。
那一刻,沒有任何豪言壯語,只有被高溫金屬燙得滋滋作響的皮肉焦味,還有活人被逼到絕境時,對“死教條”最狠的一次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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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蘇制的DP-28輕機槍,也就是咱們軍迷圈里常說的“大盤雞”,網上一直有個傳得神乎其神的說法:這玩意兒在戰場火線上根本換不了槍管。
這觀點聽著特專業,理由也是一套一套的:你看人家捷克式,槍管上有個提把,咔嚓一擰一提就換了;可蘇聯人造的這把槍,槍管光溜溜的,還得用專用扳手去拆護筒,這在槍林彈雨里怎么操作?
連不少神劇導演拍戲時都默認了,這槍只要打熱了就得歇菜。
但這事兒吧,也就是沒上過戰場的書生之見。
當那個叫常福祥的老新四軍戰士把那雙布滿燎泡的手伸出來時,所謂的武器性能極限,在被逼急了的中國軍人面前,不過就是一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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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這事兒說明白,咱得把日歷翻回1939年的豫東平原。
那時候的新四軍游擊支隊,那日子過得是真緊巴。
雖說老一團是主力,但這“主力”也是相對的,全團能拿出手的重家伙,除了兩挺捷克式,就是常福祥手里這挺蘇制轉盤機槍。
這槍雖然換管子費勁,但它有個捷克式比不了的絕活:肚子大。
一個大彈盤足足能裝47發子彈,比起20發的捷克式,那火力持續性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對于缺槍少炮的新四軍來說,這挺能長時間“突突”的家伙,那就是全營兄弟保命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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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仗,打得是真叫一個驚心動魄。
起初情報說是去打商丘南邊烏墻集的一個據點,里頭就300來個偽軍。
團長尋思這不就是盤小菜嗎,派兩個營去“包餃子”。
誰知道這幫偽軍那是相當狡猾,就在發起攻擊的前一天晚上,居然偷偷摸摸增兵了。
來的還不是一般的草包,是剛投降日本人的正規軍,一來就是兩個營,總兵力直接干到了一千多。
咱們的人一開火就發現不對勁,這火力密度,哪是三百人能打出來的?
硬啃了幾個小時,雖然干掉了兩百多敵人,但眼瞅著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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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打游擊最怕啥?
最怕天亮。
豫東大平原,一馬平川,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天一亮那就是活靶子。
部隊只好趁著晨霧趕緊撤,可敵人這時候也回過味兒來了:合著打我的土八路人不多啊?
那還能讓你跑了?
那一千多號敵人嗷嗷叫著就全線反撲過來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節骨眼上,常福祥和他那挺“大盤雞”成了全團最后的指望。
為了掩護大部隊撤退,常福祥把機槍架在一個土坎子上,那是死戰不退。
敵人一看這邊有火力點,那是像瘋狗一樣往上涌。
常福祥手里的機槍就開始咆哮,47發的彈盤,那是打完一個扔一個,旁邊的彈藥手手指頭都壓腫了,還在拼命往空盤里塞子彈。
也就是短短十幾分鐘的事兒,十幾個彈盤全打光了。
將近500發子彈高速摩擦產生的熱量,直接把槍管燒成了通紅的鐵條。
這時候槍管已經熱得變了形,子彈亂飄不說,搞不好就要炸膛。
按說這時候必須停火,可一旦停火,幾百米外正在撤退的戰友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常福祥沒猶豫,他也沒有什么石棉手套,甚至連塊厚點的布都沒有。
他從懷里掏出那兩片簡易鐵片做的扳手,用布條隨便在手上纏了兩圈,直接就上手去擰那個幾百度的鐵管子。
那一刻,他的手掌肯定是被燙熟了,但史料里沒寫他叫沒叫喚,只記了一句“手也燙出了泡”。
備用槍管咔嚓一換,機槍又響了。
對面的偽軍估計都懵圈了:這機槍不是廢了嗎?
咋又活了?
就靠著這股子狠勁,常福祥硬是把一千多敵人的攻勢給摁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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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仗能不能打贏,不看裝備參數,看的是拿槍的人敢不敢把命豁出去填那個坑。
這事兒還真不是孤例。
到了同年9月,在黃土城,劇情簡直就是復制粘貼。
又是情報失誤,撞上了500多人的頑軍主力,對方還配了重機槍。
咱們這邊又是撤退,又是常福祥斷后,又是把槍管打紅,又是火線徒手換管。
他就像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守護神,一次次用這違反操作規程的戰術,把戰友從閻王爺那往回拽。
咱們現在回頭看看,為啥蘇聯人要把槍設計成這樣?
其實人家那是“富得流油”的設計思路。
蘇軍步兵連里重機槍多,沖鋒槍那是人手一把,輕機槍就是個打輔助的,根本不需要像咱們這樣,把它當成全村唯一的希望來用。
所以蘇聯設計師捷格加廖夫覺得,給槍管弄個提把沒必要,還會增加重量和成本,反正打紅了你們就歇會兒唄,旁邊還有重機槍頂著呢。
但在那個年代的中國戰場,這就成了個大問題。
咱們窮啊,這一挺機槍就是全連的命根子。
沒有備用火力,沒有重機槍掩護,戰士們只能拿血肉之軀去彌補工業設計的短板。
常福祥手上的那些燎泡,說白了,就是在一個工業貧弱的國家里,軍人用身體在還債。
所以啊,當咱們今天坐在空調房里,拿著手機爭論某款武器好不好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歷史這玩意兒,最大的變量永遠是人。
蘇式轉盤機槍確實不好換管子,說明書上也確實寫了不能火線更換,但在那群為了民族生存而戰的狠人手里,哪有什么不可能。
所謂的“不行”,在必須要活下去的信念面前,那就是個笑話。
一九四四年,常福祥在戰斗中犧牲,那年他才二十多歲,留給歷史的,只有那挺曾經燙得發紅的機槍和一段不可思議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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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苗久銳,《新四軍游擊支隊老一團戰斗歷程回顧》,解放軍出版社,1995年。
《豫東抗日戰爭史料選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
袁斌,《抗戰時期的蘇制武器運用研究》,軍事歷史研究,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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