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42年1月4日一大早，長沙南郊的風刮在臉上跟刀割一樣疼。
日軍第3師團長豐島太郎中將這會兒正經歷著他當兵以來最崩潰的時刻。
這倒不是因為前面的陣地久攻不下，而是因為一件讓他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怪事——他手里最精銳的一張王牌，加藤大隊，竟然憑空消失了。
豐島太郎這時候還不知道，吞掉他這個大隊的，是一支番號里帶個“預”字的部隊——預備第10師。
在那個講究出身和裝備的年代，這事兒說白了，就好比是一支臨時拼湊的業余替補隊，硬生生把職業聯賽的總冠軍按在地上摩擦。
更讓他破防的是，這幫人不僅滅了他的大隊，甚至連大隊長加藤索一的尸體都沒打算還給他。
這事兒聽著確實有點離譜。
要把這事講明白，咱們得把時間軸稍微往回拉一點，看看當時的大環境有多糟糕。
那是太平洋戰爭剛爆發的當口，珍珠港還在冒煙，香港剛剛淪陷，美軍在菲律賓被打得滿地找牙。
整個盟軍陣營那就是一片哀嚎，感覺這仗沒法打了。
就在這么個節骨眼上，日軍集結了12萬大軍第三次撲向長沙，想一舉打通大陸交通線。
在日軍第11軍司令阿南惟幾的算盤里，長沙那就是個囊中之物。
守城的第10軍剛經歷過撤職風波，士氣低落，尤其是那個預備第10師，聽名字就知道，這就是用來填戰壕的炮灰。
預10師的師長方先覺是個硬骨頭，但他手里的牌也確實爛得可以。
為了守住這道大門，他把全師的家底——清一色的德式迫擊炮都給了守鄔家山的主力30團。
而留給守衛天心閣這個古城墻死角的28團，那是真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沒有重武器，全是輕步機槍和手榴彈。
28團團長葛先才也是個怪才，面對這種明顯的厚此薄彼，他竟然一聲沒吭，連個追加武器的報告都沒打。
這老兵油子心里門兒清，在那個絞肉機一樣的戰場上，比重炮更管用的，是那股子不想活了的瘋勁兒。
戰斗一打響，那場面慘烈得完全超出了雙方的預想。
日軍第3師團那是號稱“名古屋師團”的王牌，火力密度簡直嚇人。
方先覺的電話都被打爆了，防守金盆嶺的29團在半天之內就被打殘，全團崩潰。
哪怕是有德式迫擊炮的30團，一口氣砸出去5700發炮彈，把日軍騎兵炸得人仰馬翻，但也架不住日軍像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的沖。
到了1月3日黃昏，鄔家山陣地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這時候，戰場上出了個極不正常的事兒：當天心閣防線被打得只剩下幾百個還能喘氣的人時，團長葛先才卻做了一個違背所有軍事常識的決定——他要反攻。
按道理說，這時候就該收縮防線，哪怕撤進城里打巷戰也比在城外送死強。
但葛先才是個賭徒，他賭的就是日軍想不到。
這時候正好是中午，炊事班挑著飯桶上來送飯，葛先才看著這最后的幾百號人——這里面有正規步兵，但更多的是管后勤的輜重兵、馬夫，甚至還有剛才送飯的伙夫。
葛先才直接下了死命令：飯先別吃了，酒管夠。
幾百個弟兄打開了幾十瓶烈度極高的苞谷酒，一人幾口灌下去，那眼珠子瞬間就紅了。
接下來的畫面，恐怕是日軍第3師團這輩子見過的最荒誕也最恐怖的一幕。
煙塵滾滾中，沖出來的不是端著沖鋒槍的突擊隊，而是一群衣衫襤褸、滿身酒氣、手里拿著扁擔、菜刀甚至木棍的中國士兵。
這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自殺式沖鋒”，直接把日軍整不會了。
在那種臉貼臉的肉搏中，所謂的戰術素養全是扯淡，比的就是誰更不要命。
這就是把老實人逼急了的下場，哪怕手里拿的是根燒火棍，也能捅穿你的天靈蓋。
28團這股瘋勁兒，硬生生把日軍聯隊嚇得倒退了五里地。
這五里地，就是整場戰役的勝負手。
葛先才這一下，不光是殺傷了敵人，更絕的是，他把日軍推到了岳麓山中國重炮部隊的最佳射界里。
之前因為雙方攪在一起，岳麓山上的重炮怕誤傷友軍不敢開火，現在雙方拉開了距離，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炮兵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排排重型榴彈帶著嘯叫聲砸在日軍第3師團的頭頂，日軍司令部、彈藥庫瞬間就被炸上了天。
這就是葛先才的高明之處，他用幾百人的命，給身后的重炮換來了幾千米的射擊諸元。
這時候豐島太郎才意識到大勢已去，但他還想撈回點面子，派人去找那個失蹤的加藤大隊。
結果傳回來的消息讓他絕望——加藤索一大隊長帶著精銳偷襲白沙嶺，剛摸掉哨兵，就被一發不知從哪飛來的子彈貫穿了小腹。
整個大隊在混戰中被中國守軍像切香腸一樣切碎了。
別說救人，連尸體都搶不回來，因為預10師早就把防線封死了。
到了1月4日，局勢徹底逆轉。
外圍的中國軍隊像鐵鉗一樣合圍上來，第4軍坐著火車殺到了株洲，第九戰區五個軍從四面八方包餃子。
這時候的日軍第3師團別說進攻重慶了，連能不能活著走出湖南都是問題。
葛先才站在被煙火熏得烏黑的天心閣城墻下，看著遠處丟盔棄甲、連尸體都顧不上收的日軍，想說兩句提氣的話，卻發現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他看著眼前這支幾乎被打光的部隊，那些拿著扁擔沖鋒的伙夫，大多再也沒能站起來。
他只能緩緩抬起手臂，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這場戰役后，薛岳派人清點戰場，光是預10師陣地前遺落的日軍尸體就高達5000多具。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加藤大隊，最終成了長沙城外的一堆枯骨。
長沙保衛戰的勝利，就像一道閃電劃破了盟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的至暗時刻。
它證明了一件事：哪怕裝備爛成渣，只要骨頭夠硬，中國軍隊照樣能打出世界級的防守反擊。
戰后論功行賞，預10師一戰成名。
方先覺升任第10軍代理軍長，葛先才升為副師長。
但這枚勛章的背后，是無數無名士兵用血肉筑起的城墻。
歷史不應該只記住將軍的名字，更應該記住那個寒冷的清晨，那些喝下烈酒、抄起扁擔沖向機槍陣地的普通中國人。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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