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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快到九點,腫瘤醫院的住院處九層樓的病房門即將上鎖時,來探望的家屬早都離開了。小孫醫生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瘦高的小伙子扶著一位臉色蒼白的青年慢慢走來,青年戴著針織帽,露出的脖頸細得像蘆葦,正是前兩天被診斷為淋巴瘤的患者。小孫醫生的目光在兩人相握的手上頓了頓——小伙子的手指扣著患者的手腕,摩挲著對方手背上剛拔完針的針孔,動作里的緊張與疼惜,絕非普通朋友或家人能比。
“恢復得不錯,明天可以做下一步檢查了。”小孫醫生收回目光,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自然。他注意到患者的肩膀微微繃緊,眼神里帶著怯意,像是擔心被看穿什么,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小孫醫生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太熟悉這種眼神了,就像他看男友時,總是不自覺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作為一名隱藏性取向多年的同志,他早已練就了在人群中捕捉同類信號的敏銳——那刻意保持距離卻又忍不住靠近的步伐,那眼神交匯時迅速避開的羞澀。
“你們不是我知道的第一對。”
腫瘤醫院的深夜總裹著一層化不開的消毒水味,混合著病房里若有若無的壓抑嘆息,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小孫醫生剛查完最后一間病房,白大褂的袖口沾了點碘伏,他下意識蹭了蹭,卻沒擦掉——這是他在腫瘤醫院的第三年,早已習慣了這身衣服上永遠洗不干凈的藥水味、血腥味,還有偶爾夾雜的、患者家屬偷偷抹淚時蹭上的淚痕。
腫瘤醫院里的病人,往往像是背負上了某種已知的結局,而來照顧病人的,大多數都是父母、子女,其余便是夫妻中的一方照顧另一方。這些還都算是好的,還有獨自住院、無人照顧的。相對這些情況,小孫醫生遇到有來照顧的同性情侶,態度上自然格外的好一些,但患者一開始往往會有些驚慌。
小孫醫生會覺得這有些小題大做,幾次后,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和男友在一起時的樣子——兩人約會只能選在遠離醫院和男友公司的未知區域,牽手的話得走進沒人的小巷,連朋友圈也不敢發合照……那種怕被人發現的恐慌,他太懂了。
“你們不是我知道的第一對。”小孫醫生把聲音壓得很低,讓只有彼此三個人才能聽見。他又放軟了語氣,“在這里,好好治療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男友發來的消息:“下班了嗎?給你留了面,回來記得熱一下。”男友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而小孫醫生要么值夜班,要么突發手術,兩人能湊到一起吃頓飯都難。
從醫科大學畢業到現在,小孫醫生沒敢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秘密。腫瘤醫院里,同事們談論的不是病例就是家庭,已婚的分享育兒經,未婚的被催著相親,他只能假裝自己也在正常軌道上。畢竟,在這個講究“醫者仁心”卻又格外看重“傳統”的環境里,同志容易和“不正常”、“不可靠”掛鉤。
看著男友的信息,小孫醫生心里默默想:或許等自己也成了主任醫生,大家認可了他的醫術,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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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工作場景
手機屏保
腫瘤醫院的工作從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這天下午,急診送來一位消化道大出血的腫瘤患者,血壓已經降到危險值,小孫醫生剛下門診,來不及喝口水就沖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里一片混亂,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護士的呼叫聲、醫生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建立靜脈通路!”“輸血!”“準備氣管插管!”小孫醫生的聲音冷靜而堅定,雙手快速地進行著止血操作。患者的血濺到了他的白大褂上,他渾然不覺,眼里只有患者的生命體征。
就在他伸手去拿止血鉗時,口袋里的私人手機突然滑了出來,“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旁邊的護士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生,正忙著遞紗布,見狀下意識地彎腰撿了起來,屏幕亮了。那是小孫醫生和男友的合照,兩人在海邊笑得燦爛,臉貼著臉,額頭相抵,照片里的小孫醫生眼里滿是溫柔,和搶救室里冷靜嚴肅的他判若兩人。
護士的動作頓住了,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她飛快地瞥了小孫醫生一眼,又迅速把手機屏幕按黑遞了過去,聲音有些不自然:“孫醫生,你的手機。”
小孫醫生的心像是被攥緊了,他強裝鎮定地把手機塞回口袋,繼續投入搶救。可那之后,他的注意力總是忍不住分散,耳邊反復回響著護士遞手機時的眼神——她看到了嗎?她會多想嗎?會不會告訴別人?
搶救持續了快三個小時,患者終于脫離了危險。走出搶救室時,小孫醫生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恐慌。
在搶救室回辦公室的路上,他遇到剛才那位護士,想解釋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總不能直接承認自己是同志吧?
“剛才謝謝你啊,”小孫醫生旁敲側擊。護士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說:“沒事沒事,孫醫生,我沒在意。”所答非所問讓她的笑容有些勉強,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小孫醫生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更慌了。他知道,這種事只要有人看到,就很難瞞住。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像是驚弓之鳥,上班時總忍不住觀察同事們的眼神,生怕從他們的議論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更多的時候,小孫醫生不敢主動和大家接觸,而是聽著同事們聊天。他安慰自己,護士可能只是隨口一提,或者根本沒放在心上,醫院里這么忙,大家哪有時間關注別人的私事。可越是這樣想,心里的不安就越強烈。和男友聊天時,他忍不住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你也太緊張了吧?”男友皺著眉,“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樣?我們又沒做錯什么。”
“你不懂,”小孫醫生嘆了口氣,“在醫院里,這種事傳出去,患者會覺得你太高調、不愿意讓你治療,同事也會排擠你。”
男友沉默了片刻,語氣軟了下來:“那你以后小心點,手機屏保換了吧,換成風景或者別的。”
看著手機里的合照,小孫醫生心里一陣酸澀。這張照片是他們去年去海邊旅行時拍的,是他最喜歡的一張,每次看到,都能想起當時的快樂。可現在,這張照片卻成了他的“軟肋”。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把屏保換成了一張醫院走廊的夜景圖——那是他剛入職時拍的,當時的他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以為只要醫術夠好,就能被所有人認可。
“患者的想法很單純”
謠言還是傳開了。這天小孫醫生剛下了一臺手術,正坐在辦公室寫病歷,主任突然進來,臉上沒什么表情:“小孫,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小孫醫生的心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跟著主任走進辦公室,主任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
主任喝了口茶,緩緩開口:“小孫啊,你在科室里表現一直不錯,醫術也扎實,考核也都是優秀,這點我們都看在眼里。”
小孫醫生點點頭,心里更慌了——主任這么說,后面肯定有轉折。果然,主任話鋒一轉:“但最近科室里有些關于你的議論,你應該也聽到了吧?”
小孫醫生的臉瞬間漲紅了,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不該過多干涉,”主任的語氣很委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偏見,“但小孫,我們是腫瘤醫院,患者來這里,是把生命交給我們。要讓患者信任你,你首先得讓他們覺得你‘正常’,不能太奇怪。”50歲出頭的主任用“奇怪”取代了“男同志”三個字。
小孫醫生剛想說話,主任打斷他,“我不是要追究你的私事,只是想提醒你,作為醫生,形象很重要。患者的想法很單純,他們覺得‘不正常’的人,可能在治療上也會不靠譜。你還要考慮自己的職業發展,別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影響了前途。”
從辦公室出來時,小孫醫生的眼眶是紅的。他走到樓梯間,對著窗戶深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沒能忍住,眼淚掉了下來。他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怎么就成了“奇怪”的事情?怎么就影響患者信任了?他治病救人,憑的是醫術和責任心,和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有什么關系?
可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接下來的日子,他愈發明顯感覺到了同事們的疏遠。以前一起值夜班時,大家還會聊聊天、分享零食,現在都刻意避開他,吃飯時沒人愿意和他坐一桌,查房時遇到問題,寧愿去問資歷比他淺的醫生,也不找他。
最讓他受傷的是一次手術。他和科室里另一位男醫生合作一臺切除根治術,手術進行到一半,需要兩人配合縫合傷口。小孫醫生伸手去遞持針器,那位男醫生的手卻突然往后縮了一下,動作很細微,卻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手術結束后,小孫醫生獨自走出手術室,心里一片冰涼。他知道,那位男醫生平時就對同志有偏見,以前在科室里聊天時,還說過“同志都是心理有問題”的話。現在,對方的排斥已經毫不掩飾了。
他想過反駁,想過質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就算質問了,到最后反而顯得他小題大做。這種無形的排擠,比直接的指責更讓人窒息。小孫醫生開始失眠,晚上躺在床上,腦子里全是同事們異樣的眼神、主任的話、患者可能的質疑。他甚至萌生了辭職的念頭——或許,他真的不適合待在這樣的大醫院。
他想起了師弟,那個和他一樣是同志、一樣是醫學生的前男友,現在師弟在一家三線城市的中心醫院上班,聽說過得還不錯。小孫醫生猶豫了很久,還是給師弟打了個電話,“你說,我要不要換個工作?去小一點的醫院會不會好點?”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師弟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師兄,你想清楚了嗎?小地方的醫院,思想更保守。你要是去了,除非你打算找個女人結婚,徹底隱藏自己的性取向,否則只會比現在更難。”
小孫醫生苦笑,“結婚我做不到。”“那就別輕易辭職,”師弟說,“你現在的醫院,至少看重你的醫術。再等等,等你成為科室的骨干,等你有了足夠的話語權,或許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掛了電話,小孫醫生感覺自己陷入了絕境。他拿出手機,翻出和男友的聊天記錄,男友前幾天還在說,等再攢攢錢,就一起首付買個小房子,偶爾還把父母接過來小住。
夜深了,小孫醫生還在電腦前忙碌,他看著那些患者的名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無力感——他能治愈患者的身體疾病,卻治不好人們心中的偏見;他能給患者生的希望,卻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謠言多了,正常的事情也會變成公開的秘密。科室里的同事知道了,卻沒人明著說,只是用一種微妙的方式和他保持距離。但這些習慣了倒也足以忍受,真正讓他崩潰的,是患者的“拋棄”。
那天上午,小孫醫生正在門診看診,護士長突然敲門進來,神色有些為難:“孫醫生,有兩位患者家屬找你,說想換主治醫生。”
小孫醫生愣了一下:“換醫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不是不是,”護士長連忙說,“他們沒說你不好,就是……就是想換個醫生。”小孫醫生估摸著這和那些謠言脫不了干系,他讓護士長把家屬叫進來,想問問清楚。
兩位家屬走進來,表情有些尷尬。其中一位阿姨率先開口:“孫醫生,對不起啊,我們不是覺得你醫術不好,就是……想找個正常的醫生。”另一位家屬連忙補充:“孫醫生,你別多想,我們家老人年紀大了,思想比較傳統,怕影響治療心情。”
小孫醫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我明白了。換醫生可以,我會把你們的病歷整理好,交給其他醫生。”
家屬們說了聲“謝謝”匆匆離開了。看著他們的背影,小孫醫生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顫抖。更讓他焦慮的是,這兩位患者的更換,直接影響了他的績效收入。腫瘤科的醫生收入和接診患者數量、治療效果掛鉤,失去這兩位患者,意味著他這個月的工資要少一大截。他和男友還在攢買房的首付,每一筆錢都很重要。
那段時間,小孫醫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想通過忙碌來麻痹自己,可只要一閑下來,那些刺耳的話、異樣的眼神就會在他腦海里反復出現。
診療間隙,他會偷偷躲到樓梯間,拿出手機,翻看存著的一段演講視頻。這是他在醫科大學時偶然看到的,一直存在手機里,像是他的“精神支柱”。1972年,在美國精神病學會的年會上,John Fryer戴著一個面具,用失真的聲音對著臺下的醫生們說:“我是同志,我是醫生。”在那個同志還被視為精神疾病的年代,他的演講像是一道驚雷,打破了醫學界的沉默。小孫醫生看著視頻里那個模糊的身影,心里充滿了敬佩。這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在那樣的環境里公開自己的身份?
每次看完這段視頻,小孫醫生的心里都會涌起一股暖流,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迷茫。John Fryer醫生能勇敢地公開自己的身份,可他不能。他沒有那樣的勇氣,也沒有那樣的底氣。他害怕失去工作,害怕讓男友失望,害怕被家人指責。
那幾天,男友看出他情緒不對,反復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小孫醫生猶豫了很久,還是把患者換醫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他低著頭,不敢看男友的眼睛。
男友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太無知了。”“可他們的無知,卻要我來買單,”小孫醫生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想做好醫生,也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為什么就這么難?”
那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反復地問自己。他想起了那個淋巴瘤患者,想起了他和男友之間的相互扶持,想起了自己穿上白大褂時的初心。
“家人”兩個字
一個周二的下午,小孫醫生剛下手術,換好白大褂準備去門診,就聽到科室走廊里傳來嘈雜的爭吵聲,還夾雜著桌椅碰撞的聲音。“你們醫生都是騙子!收了錢不辦事!”“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他跑過去,只見一群人圍在護士站門口,為首的是一位中年婦女,情緒激動地指著護士罵罵咧咧,旁邊幾個男人也跟著起哄,把護士站的桌子拍得砰砰響。原來,這位婦女的兒子是一位晚期腫瘤患者,經過幾個療程的治療后,病情并沒有明顯好轉,家屬認為醫院在“忽悠”他們,所以來醫鬧。
科室里幾位和小孫醫生年齡相仿的醫生都嚇得溜到了一邊,沒人敢上前。這種醫鬧事件,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火燒身,甚至會被家屬打傷。護士長急得滿頭大汗,一邊解釋一邊試圖安撫家屬的情緒,可對方根本不聽,反而越鬧越兇。
“大家冷靜點!有話好好說!”小孫醫生往前沖了一步,擋在護士長面前。他知道自己這么做很危險,可看著護士長無助的眼神,看著周圍慌亂的患者和家屬,他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你是誰?”中年婦女瞪著他,眼神兇狠。
“我是這個科室的醫生,”小孫醫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孩子生病,做父母的都著急。但治療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晚期腫瘤的治療本身就很復雜,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你對治療方案有疑問,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溝通,或者你也可以申請轉院,找更權威的專家會診。”
“溝通?會診?都是騙人的!”婦女根本不領情,伸手就想推小孫醫生,“我看你們就是想騙我們的錢!”小孫醫生下意識地往后躲,可還是被婦女推到了肩膀上。他沒站穩,往后踉蹌了幾步,后腦勺正好撞到了身后的金屬推車,“咚”的一聲悶響,疼得他眼前發黑。
“孫醫生!”護士長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他。
周圍的起哄聲瞬間停了下來,中年婦女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這樣。小孫醫生摸了摸后腦勺,感覺手上黏糊糊的,拿下來一看,竟然是血。“報警!快報警!”旁邊一位老護士反應過來,連忙拿出手機打電話。
警察很快就到了,把鬧事的家屬帶走了。小孫醫生被送到急診科處理傷口。過了半個多小時,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孫醫生抬頭一看,是男友趕來了。
“你怎么樣?沒事吧?”男友沖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胳膊,眼神里滿是焦急,伸手想碰他的后腦勺,又怕弄疼他。“我沒事,就是有點暈。”小孫醫生虛弱地笑了笑。
處理完傷口回到科室時,沒想到,科室里的同事都在走廊里等著他。護士長遞過來一杯溫水:“孫醫生,你沒事吧?真是謝謝你了,剛才要不是你,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啊,孫醫生,你太勇敢了。”一位平時很少和他說話的年輕醫生也開口了,語氣里滿是敬佩。
他愣住了,這是謠言傳開后,同事們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而且語氣里沒有了之前的疏遠和排斥。更讓他意外的是,一位護士看著男友,笑著對他說:“孫醫生,你家人趕過來得真快,剛才可把我們嚇壞了。”
“家人”兩個字,多么難得,他看著男友,男友也看著他,兩人竟一瞬間顯得非常無辜。
幾天后,科室主任召開了全員大會。會上,主任首先通報了醫鬧事件的處理結果,然后重點表揚了小孫醫生:“在關鍵時刻,小孫醫生能夠挺身而出,保護同事,安撫患者家屬,體現了我們醫生的責任和擔當。這種精神,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說到這里,主任頓了頓,又追加似的說道:“我還要強調一點,工作場合我們只談工作,不談私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影響工作,不違反職業道德,我們都應該尊重。”
小孫醫生知道,主任的這番話是在為他撐腰。醫鬧事件后,同事們不再刻意回避小孫醫生,查房時會主動和他討論病例,吃飯時也會叫上他一起。雖然大家還是沒有明著提起他的性取向,但小孫醫生漸漸變得坦然起來。
小孫醫生開始更主動地關注性少數患者的需求。在腫瘤科,這一點患者并不少見,但由于社會偏見,他們往往比普通患者更敏感、更自卑,不敢公開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向醫生傾訴自己的擔憂。小孫醫生知道他們的痛苦,所以每次遇到這樣的患者,他都會格外耐心。
有一次,科室里來了一對中年同志伴侶,其中一位被診斷為胃癌早期。住院期間,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吃飯時會互相喂對方,散步時會攙扶著胳膊,眼神里的愛意藏都藏不住。有幾位年輕護士私下議論:“都四十多歲了,還這么膩歪,真是不正常。”
這話正好被路過的小孫醫生聽到了。他只是笑著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在沒有婚姻保護、沒有社會普遍認可的情況下,他們還能互相支撐這么多年,一起面對疾病,這是一件多么難得的事情?我們作為醫護人員,應該祝福他們。”
那位胃癌患者手術很成功。出院那天,他和伴侶特意找到小孫醫生,遞給他一盒巧克力:“孫醫生,謝謝你。這段時間,你讓我們感受到了尊重。”他馬上感到,這也是他想要的那種被尊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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